“我们是去年冬天出发的,直到今年春天才在帖麦该川这里找到你们。”
纳牙阿送出使团,押走了太阳汗的使者。一个那可儿敲起了云板。
窝阔台说:“父汗要召集库里台大会议事了。”
铁木真与将领们在大帐中议事。
铁木真嗅嗅自己的身上,笑着说:“太阳汗从他老子那里继承的后母古儿别速国后说,我们蒙古人身上有一股膻昧儿,我怎么没闻出来呢?啊?”众将大笑。
者勒蔑说:“我有个主意,等我们把她抢来的时候,把她送给身上膻味儿最大的人,怎么样?”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铁木真问豁儿赤:“豁儿赤,你膻味大不大呀?三十个美女里算她一个怎么样?”
豁儿赤说:“我不行,我不行。”他指着身边的术赤台说:“术赤台叔叔身上的膻味儿最大,不信你们闻一闻。”
不善言词的术赤台直往后退。铁木真笑道:“好吧,古儿别速妃就是术赤台叔父的了!”
帐中响起更大的笑声。
笑声停了,铁木真庄重起来:“乃蛮部的太阳汗派使者去联络汪古部要来讨伐我们。汪古部认为我铁木真是大金国的官员……”
速不台和别勒古台愣了:“什么?可汗是大金国的官员?”
铁木真笑了:“你们怎么忘了,八年前金国丞相完颜襄封我为札兀惕忽里,统帅诸部的首领嘛。”
速不台和别勒古台恍然大悟:“啊,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铁木真说:“汪古部的首领认为我和他是同朝为官,所以扣押了乃蛮部的使者,派他的儿子把军情告知了我们。”
博儿忽说:“上次,乃蛮人追杀王汗的时候我们较量过了,他们的脖子并不比克烈人、塔塔儿人、蔑儿乞人的更硬。”
铁木真说:“哎,你不要不在意,太阳汗可说了,要夺你们的箭筒,废掉我的名号。”
“抓住这匹老公马,阉了他!”术赤怒气冲天。许多人附和。
蒙力克说:“可汗,现在正是青黄不接,水草缺乏的时候,战马太消瘦了。要打,最好也要等到秋高马肥的时候。”
察合台不同意蒙力克的看法:“马瘦是什么理由?如果太阳汗现在打来了,难道我们会因为马瘦不应战吗?”
术赤主张主动出击:“不能等着太阳汗来抓我们,我们应该去抓他!”
豁儿赤却有点儿怯战,说:“打仗可不像说话那么容易。乃蛮是个地大人多的强国,我们贸然去了,别是没抓住太阳汗,反倒送上门去被太阳汗抓住了。”
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帐中出现了短暂的静场。
“我说几句。”别勒古台红着脸说。铁木真投过鼓励的目光,别勒古台挺了挺胸脯,“一个蒙古勇士,如果被敌人取走了箭筒,那就是最大的无可忍受的耻辱!真若是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太阳汗说出这样的话,就是不能饶恕的!我们就去夺了他的箭筒,废了他的名号,抓住那个先嫁给父亲后又嫁给儿子,却从不帮助丈夫做好事的乃蛮国后,给我们挤马奶!不这样做,我们就不是真正的草原英雄!”
众人情绪再次被激发起来:“对!说得好!”
别勒古台增强了信心,继续说:“我们同乃蛮人交过手了,无论是开始的攻坚,还是后来我们从乃蛮人手里救出王汗的野战,都表明他们人虽然比我们多,可都是些无能之辈!”
木华黎说:“别勒古台说的对,上次我们同他们交手时,那些乃蛮人遇到强于自己的敌人,就像兔子一样往山上跑。”
“这次,他们人可以跑,可汗廷却带不走了。”众人之长者勒蔑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太阳汗说了那种狂言,我们不能忍受!”年少英俊的博儿忽也坚决主战。
四杰之一赤刺温说:“应该立即讨伐他!”
者勒蔑对术赤台打趣道:“行了,你很快就有一个不带膻味儿的老婆了!”
众人笑了,但立即止住。铁木真站起来,坚定地说:“有这样英勇无畏的将士还愁打不了胜仗吗?马上停止围猎,准备与乃蛮决战。”
会后,铁木真移营于合勒合河边的建忒该山。为征讨西方最大的兀鲁思——乃蛮部,铁木真首先对军队进行了整编,宣布了一系列札撤军令。
将士们列队于山下。铁木真骑在马上巡视了一遍,宣布说:“蒙古勇士们,我要带领你们去夺取乃蛮人的弓矢箭筒啦!”
全军高呼:“铁木真汗!铁木真汗!铁木真汗!”
铁木真继续说:“可我得先告诉你们,这一仗不是好打的。从呼仑贝尔草原到阿尔泰山行程五六千里,我们要靠一路游牧和狩猎解决全军给养,要走上一百多天呢!”
小声的议论像树叶被风吹过。铁木真接着说:“不要紧,我们不会走失的,我们有位好向导。”他指着汪古部使者说,“这位是汪古部使者——汪古部首领的公子——我的新女婿不颜昔班——由他作向导。”
又是一阵议论声。铁木真宣布了整编的命令:“过去的战争每次都是从防御开始的,所以古列延的阵势起过很好的作用。现在我们是主动出击,再也不需要把车辆围成圈圈了。为了适应数万人马长途奔袭的需要,我要把全军将士重新编队,打破家族和部落的界限,十户选一十户长,百户选一百户长,千户选一千户长。无论是游牧、狩猎还是作战全由他们指挥。此外,在各级那颜的子弟中选勇健者一万人作中军护卫,就是怯薛军。整编之后,4月16日用乃蛮使者的人头祭旗出征!”
铁木真率领数万人马,远征位于阿尔泰山的乃蛮部,一路游牧、狩猎而行。等到达乃蛮边界时,已经是当年初秋了。
克烈部灭亡了。铁木真统一蒙古草原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消灭那个收容了铁木真一切敌人的西方大国乃蛮部了。太阳汗的挑衅正好为铁木真出兵提供了可乘之机。
五
太阳汗的军队正在翻越阿尔泰山。
太阳汗志得意满地坐在马上,看着自己兵强马壮的军队。他身后跟着屈出律、撒卜剌黑、札木合、脱黑脱阿、忽都、忽察儿、阿勒坛、答亦儿兀孙、札合敢不、塔塔统阿等。
太阳汗笑着鼓动士兵:“我本来想带你们去呼仑贝尔草原,把蒙古人的弓箭筒夺过来。感谢上帝,铁木真等不及了,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战士们哄笑。太阳汗又打趣道:“听说他只带了两个女人,太少了,不够我的士兵们分的。没办法,其余的还得麻烦我们自己去取了!”他向战士们眨眨眼,战士们又是一阵轰笑,笑里带着邪味儿。
撒卜剌黑哼了一声:“还是先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吧!”
太阳汗听见了他的话。干咳了两声催马走了。众将跟上。
札木合对阿勒坛说:“得准备下一步投奔谁了。”
阿勒坛不解:“什么意思?”
札木合说:“这老东西的脑袋像王汗一样快掉了,只是不一定有人给他的头颅镶银子。”
阿勒坛生气地说:“札木合,你是一只不吉利的鸟,净唱丧歌。太阳汗兵强马壮,以逸待劳,要我看,是铁木真的死期到了!”
前边一阵混乱,他们催马赶了上去。
人们围着一匹瘦马,那马的鞍子滑到了肚子上。
太阳汗哈哈大笑:“你们看,你们看,这是前哨部队抓到的蒙古人的战马。瘦得连鞍子都挂不住了,哈哈……”
屈出律振臂高呼:“铁木真完了!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草原只有一个国王!”
兵士们高呼:“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草原只有一个国王!”
阿勒坛对札木合说:“怎么样?你等着看铁木真掉脑袋吧!”
铁木真驻营于撒阿里之川。他带着四弟、四杰在巡营。木华黎对铁木真进言道:“可汗,我部人少,又是远道而来,这很不利。”
铁木真说:“晚上宿营时让兵士们每人点五堆篝火。”
哈撒儿问:“点那么多篝火干什么?”
“多设疑兵!这个办法好,整个撒阿里川全是篝火!”木华黎非常赞同铁木真的策略:“让太阳汗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兵马。”
哈撒儿恍然大悟:“啊,对!太阳汗没打过仗,一见我部人马众多,必然惊慌失措。”
铁木真笑了。
太阳汗的中军大帐设在哈瑞河边。太阳汗正急匆匆地往山坡上爬,札木合、塔塔统阿和亲兵们跟在他身后。
在山顶上,太阳汗向远处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对面川里火光一片,更远处一路火把向川里移动:“哦,主啊,蒙古人营火多如星辰,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怎,怎,怎么还在不断增兵?你,你们看!”
札木合轻蔑地一笑。
塔塔统阿说:“他们人多,不一定士气高昂吧。”
太阳汗问:“札木合,你同铁木真曾是异姓兄弟,你说说,他们作战怎么样?”
“他们?怎么说呢,简直就不是人!”札木合如实介绍蒙古军队的情况,其中也包括一定的虚张声势,“你拿枪往他们眼上刺,他们目不转睛;往他们脸上刺,他们不晃头;一听说打仗,只知道往前冲,就像离弦的箭;手里的弯刀,左劈右砍,运用自如;他们哪里是骑马?那马简直就长在他们的屁股上了;号令一发,人人唱着歌就冲上来了,把杀敌人看成是赴宴会那样轻松……”
太阳汗没等听完,就吓得面色如土转身往回走。
太阳汗回到中军大帐时,夜幕已经降临了。他在一纸军令上盖上印,交给塔塔统阿:“塔塔统阿,你把我的军令交给屈出律太子。”
塔塔统阿匆匆走出大帐,来到屈出律的大帐,将太阳汗的那纸军令交到屈出律手中。屈出律打开观看:“什么?命令全军后退?!为什么?”
塔塔统阿说:“太阳汗说蒙古战马虽瘦,可营火多如繁星,其人必众。还听说鞑靼人刚硬,往他们眼上刺,他们目不转睛;往他们脸上刺,他们不晃头。”
“那又怎么样?”
“太阳汗说,不如先越过金山,整顿兵马,且战且走,诱敌深入,瞅准机会,突然反击,定能取胜。”
“说完了?”屈出律冷冷地问,塔塔统阿不说了。
屈出律将纸慢慢撕碎:“我领着将军们正在谋划怎样分配蒙古俘虏的时候,那位巾帼英雄太阳汗,我的好父亲却害怕了!各位,请不要见怪,我的这位父汗从小生长在深官,没有到过放牛犊的牧场,没有离开过孕妇撒尿的地方。”
众将领大笑。
屈出律对塔塔统阿说:“塔塔统阿,你替父汗看好玉玺就是了。告诉他,刚发现敌兵就要撤退,纯粹是妇人之见!”
塔塔统阿回到太阳汗的大帐,如实汇报了屈出律的反映。
太阳汗生气地问塔塔统阿:“什么?他说我纯粹是妇人之见?他,他还说什么了?”
塔塔统阿看看札木合、札合敢不和几个乃蛮将领,支支吾吾,不想再往下说。太阳汗喝道:“说!”
塔塔统阿只得照直说:“太子说你从来没有到过放牛犊的牧场,没有离开过孕妇撒尿的地方……”
“谁让你说这些了!”太阳汗打断了塔塔统阿。
札木合哑然失笑。太阳汗气得火冒三丈地来回踱着步,然后找回面子似的哼了一声说:“这么勇敢的屈出律,愿我主耶稣保佑他,能在双方交战的时候也不失其勇就好了。”并对大家说,“你们看着,他不听我的话,势必要吃大亏的。等着吧,你们都回去看好自己的防地,明天铁木真就会杀过来了。”
札木合等人走了出去。
太阳汗对塔塔统阿说:“塔塔统阿,带上玉玺,我们回汗廷去。”
太阳汗和塔塔统阿刚刚走出大帐,就看到撒卜剌黑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太阳汗愣住。撒卜剌黑指着他的鼻子申斥道:“太阳汗啊太阳汗!你也太……过去,你父亲打仗的时候,从来没让敌人看见男儿的脊背、战马的后胯,你正年富力强,还没交手就吓破了胆,早知这样还不如让古儿别速妃来统帅军队呢!”
太阳汗恼羞成怒:“撒卜刺黑!你不要以为你是先君的老臣就可以这么放肆!男儿百年终有一死,你敢说这样的大话,我也不怕拼一死战!”说罢走回大帐。
撒卜剌黑对自己的亲兵说:“把大帐围住,好好地给我保护太阳汗!”
六
太阳汗下令全军渡过鄂尔浑河,列阵于纳忽崖前。乃蛮部与铁木真双方展开了一场决定各自命运的大战——纳忽崖之战。
铁木真立马于秃黑军旗下,鞭梢一指。四勇率军直扑乃蛮阵地,乃蛮人纷纷后退。
太阳汗身边的札木合叹道:“铁木真的指挥更精明了!”
太阳汗紧张地问:“怎么?”
札木合说:“你看他的军队既像大海一样摆成包围的阵势从四面八方逼过来,又像凿子劈木头一样长驱直入直逼中军。”
太阳汗面带惊慌地指着:“那几个一路杀来,像狼人羊群一样的,是什么人?”
札木合有意夸大其辞:“那就是铁木真用人肉喂养的四条猎犬!”
“什么?”太阳汗惊问。
札木合说:“蒙古人狩猎,猎犬是最好的助手,者别、速不台、忽必来、者勒蔑都是他的虎将,个个额如铜,牙如凿,舌如椎,心如铁,鞭子像环刀,乘风食露而行,争战之日以人肉为食。蒙古称他们为‘四狗’!”
“快!”太阳汗害怕地对部下说,“我们还是离这些不信天主的下等人远一点吧!”
太阳汗在侍卫们的簇拥下退到了山坡之上。
在对面阵地上,铁木真的鞭梢又一指。术赤台率领部队摆开圆阵。
山坡上的太阳汗惊问:“那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札木合说:“从旗色上看是术赤台,他率领的都是驱赶拿抢的好汉,抢劫血腥之财的人。”
太阳汗又上了马:“愿主饶恕他们这些罪人。我们还是再换个地方吧?”
“等一等!”札木合叫道。
但见四杰分列左右,铁木真居中,率军冲入乃蛮阵地。
太阳汗问:“怎么回事?”
“铁木真自任先锋了!”
“哪一个?”
“使苏鲁锭长枪的那一个!”
“他怎么冲杀在最前面?”
札木合回答说:“他浑身上下是生铜铸的,用铁椎刺他都找不到缝隙。”
太阳汗捂住眼睛:“哦,上帝,太可怕了!快,快上山!”
太阳汗爬到山顶上,回头看到敌阵之中秃黑军旗晃动,中军冲锋了。札木合指给太阳汗:“那是铁木真的二弟哈撒儿,秃黑军旗是帅旗,蒙古人开始总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