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汗喊道:“快,快去告诉屈出律太子,顶住,顶住!”传令兵飞马下山。
札木合说:“顶住哈撒儿?他一顿能吃一头三岁的小牛,身上披三重铠甲,射出的箭隔山都能穿透一二十人!”
太阳汗大骇:“他一定是撒旦的后裔!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太阳汗一伙人逃之天天了。
札木合诡谲地一笑说:“跑吧,你这个老混蛋加胆小鬼,我也该去西夏躲躲了。”他领着自己的亲兵从另一条路下了山。
山下,是一场惨烈的杀戮。撒卜刺黑同自己的亲兵在拼死抵抗。他一个个地杀死接近他的蒙古人,终于筋疲力尽,被三个蒙古人围住。但他仍在力战,一次次地受伤,倒下,起来再战。脱虎、黑胡子、百灵鸟上来,六把刀同时刺进他的身体。撒卜刺黑立尸不倒。
乃蛮军全线溃败。蒙古人全面追击。纳忽崖下,一片穿着鲜亮的死尸……
铁木真与四弟、四杰、不颜昔班走来。
铁木真吩咐:“不颜昔班,你来认一认,这都是些什么人?”
不颜昔班走上前去查看:“这位是乃蛮部的老将军撒卜刺黑,这些很像宫廷侍卫。啊!太阳汗!”
铁木真等上前去看。
木华黎说:“奇怪,太阳汗的身上怎么没有伤?”
铁木真说:“我让者别给他腿上钉了个钉!”
博儿术翻过太阳汗的腿,说:“是射在腿弯上了,这也不至于死啊!”
赤刺温将耳朵贴在太阳汗的胸口听了听:“死了!”他又站起来踢了踢:“都硬了!”
博儿忽说:“啊,他是吓死的吧!”
众人一愣,继而一阵大笑,这时从死尸的下边爬起一个活人来。
汪古部使者立即认出:“塔塔统阿!”
众人欲上前,塔塔统阿护住怀里的玉玺:“不要抢我的玉玺,这是太阳汗的!”
铁木真笑了:“你的太阳汗已经变成僵尸了,你还抱着他的玉玺干什么?”众人也都大笑起来。
塔塔统阿一屁股坐下哭了起来:“太阳汗啊,太阳汗,你不该打这一仗啊!”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忽必来快马跑来:“可汗,屈出律太子、札木合、札合敢不、忽察儿、阿勒坛、桑昆和脱黑脱阿父子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铁木真说:“跑了?派者别、纳牙阿和术赤台给我分头去追!”
忽必来应声欲走,铁木真叫住他:“忽必来!”
忽必来问:“可汗还有什么旨意?”
铁木真叹了一口气说:“告诉者别他们,如果遇上了札木合,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众人惊诧:“为什么?”
铁木真说:“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让长生天去惩罚他吧。”
“是!”忽必来催马走了。
七
铁木真在塔塔统阿的陪同下来到太阳汗的汗廷。
铁木真手中摆弄着太阳汗的玉玺,看了又看。塔塔统阿坐在一边。
四养子和四子走来进见。铁木真站起,对塔塔统阿说:“塔塔统阿,你到这里来坐。”
塔塔统阿后退:“不,那是太阳汗的宝座。”
铁木真说:“我叫你坐,你就坐!”
塔塔统阿怯怯地坐了上去。
铁木真对八个子弟说:“听着,从现在起,你们不要领兵打仗了。”
博儿忽问:“屈出律、忽察儿还有脱黑脱阿父子,他们都还没有抓到呢!”
术赤说:“父汗,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铁木真严厉地说道:“我说了,不要你们管,你们八个人现在头等要紧的事,就是要跟这位有学问的老师学畏兀儿文字,还不快拜老师!”
术赤诧异,其余的人已跪下叩头,他却张大了嘴:“啊!学那个有什么用?”
铁木真喝道:“跪下!”术赤不情愿地跪下。
铁木真在木华黎和那可儿的陪同下走进太阳汗的后宫。正在安顿被俘宫人的者勒蔑迎上来说:“可汗,太阳汗的古儿别速妃被俘了,她再三请求可汗,纳她为妃。”
铁木真边走边问:“是太阳汗继承的那个后母吗?差不多是个老太婆了吧?”
者勒蔑还没有回答,古儿别速妃已迎出跪下:“臣妾古儿别速妃恭迎可汗!”
铁木真站住,看了一眼古儿别速妃,顿时一愣。古儿别速妃妩媚动人地一笑。铁木真对古儿别速妃的年轻美貌和高雅感到意外。
者勒蔑笑笑说:“离老太婆是远了点儿。”
铁木真哈哈大笑着走到椅子前坐下来:“您就是高贵的古儿别速国后?”
古儿别速妃娇声细气地答道:“不敢当,臣妾正是古儿别速。”
铁木真问:“你不是说蒙古人一身膻气吗,今天为什么又肯委身于一个浑身油污的蒙古人呢?”
古儿别速妃嫣然一笑:“亡国灭种,为人臣妾。太阳汗无能,愿他的灵魂安息。我理当侍候可汗。”
铁木真哈哈大笑:“你倒说的干脆。其实我倒不怕增加一个后妃,怕只怕委屈了国后的高贵的鼻子。”
者勒蔑又开玩笑了:“闻惯了可汗身上的膻味儿,她的鼻子也就习以为常了。”
木华黎和那可儿们哈哈大笑起来。
铁木真摆手:“把她先看管起来。”
者勒蔑说:“走吧!”带古儿别速妃退下。
古儿别速妃走到门口还回头对铁木真笑笑说:“可汗,看在主的份儿上,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哟!”
铁木真说:“你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古儿别速妃走了。
铁木真问:“答亦儿兀孙找到了没有?”
木华黎说:“和脱黑脱阿父子一同逃往西夏了。”
“他的女儿呢?”
木华黎愣了一下。
者勒蔑走回来,接过话茬问:“可汗问的是谁的女儿?脱黑脱阿的还是答亦儿兀孙的?”
“当然是答亦儿兀孙的。”
者勒蔑说:“当然是跟她父亲一起跑了。”
铁木真说:“不能让他们跑了!”
木华黎说:“纳牙阿追赶去了。”
铁木真仍不放心。者勒蔑朝木华黎眨眨眼睛,笑了笑。
在一座荒山上,脱黑脱阿、忽都、答亦儿兀孙和几个女眷围着一堆火席地而坐。周围是他们的部众。大家都显得疲惫不堪。脱黑脱阿捶着自己的腰:“真是老了,才跑了三天的路就腰酸腿疼了。”
忽都说:“你没见一路上死了多少人,我们能活着逃到西辽就算万幸了。”
“我们的部众太少,西辽王能不能收留我们呢?”脱黑脱阿担心今后的出路。
忽都却不以为然:“西辽王不收留还有西夏、畏兀儿。答亦儿兀孙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是多好的进见礼呀!”说罢邪恶地笑了起来。
忽兰低下了头,答亦儿兀孙没有做声,站起来向崖边走去。忽兰也站起来,吃惊地叫道:“父亲,你看!”
众人都吃了一惊,向山下望去,见下边布满了篝火。
忽都说:“蒙古人的追兵!快灭火!”
女人们惊惧地叫着:“怎么办?怎么办?”
答亦儿兀孙说:“他们在宿营,夜间是不会上山的。我们去睡吧,明天早起来一个时辰,先走一步就是了。”
答亦儿兀孙领着女儿到崖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忽兰脱下披在身上的羊皮袍子铺在地上,父女躺下,盖上答亦儿兀孙的皮袍。忽兰偎在父亲怀里,看着脱黑脱阿和部众灭掉篝火,也都散开睡觉去了,便对父亲说:“父亲,我好怕呀!”
答亦儿兀孙安慰道:“不要怕,蒙古人不会上山的。”
忽兰说:“我是怕脱黑脱阿,怕忽都,怕西夏王,怕西辽皇帝,还有畏兀儿。”
答亦儿兀孙搂紧女儿。
忽兰说:“为什么我们要跑呢?投降铁木真不行吗?”
答亦儿兀孙叹了一口气:“二十五年前脱黑脱阿父子抢掠也速该别妻和铁木真夫人的时候,我也去了。”
忽兰说:“那并不是你的错呀!”
“铁木真会不会这么想呢?”
忽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是啊,夺人心上人,好比剜人心上肉啊。就因为孛儿帖在蔑儿乞部落留了九个月,她的儿子术赤的血统都成了桑昆拒绝铁木真交换婚姻的口实。铁木真为这个伤透了心呢!”
答亦儿兀孙说:“这就更糟了!”
父女二人沉默了。
统一蒙古,建国称尊
一
山下蒙古追兵的营火还没有熄灭,山上的蔑儿乞人早已顶不住连日奔波的疲劳,各自找了一块背风僻静之处,先后倒头睡了。答亦儿兀孙父女却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久久未能安眠。
答亦儿兀孙轻轻地问忽兰:“睡着了吗,忽兰?”
“没有。”忽兰小声回答。
“要想让铁木真释去旧怨,”答亦儿兀孙说,“你我父女就要做出一点牺牲。”
“只要你老人家能平安无事,让我去死我都愿意。”
“那倒不必,只是太委屈你了,铁木真都四十多岁了。”
“父亲,您说什么?”
“你肯嫁给铁木真吗?”
忽兰愣了一下,立刻不好意思了。只是紧紧贴着父亲的胸膛,眼前出现了铁木真在马上看她拾兔子的影像。心想,我早就倾心于铁木真了,不知我在他眼里有没有地位。忽兰不禁暗自开心地笑了。
黎明前,山上的人准备出发了。忽都发现答亦儿兀孙父女没有了踪影:“哎,答亦儿兀孙和忽兰呢?”
脱黑脱阿说:“怕是投降铁木真去了吧?”
“这个老东西,简直是蔑儿乞人的败类!”忽都气恨地说,“我要杀了他!”
脱黑脱阿却满不在乎:“算了,我们还是走自己的路吧!”
这时,答亦儿兀孙父女已经来到山下纳牙阿的帐篷里。纳牙阿了解了他们的来意,高兴地说:“这是件好事嘛!”
“还靠将军玉成此事。”答亦儿兀孙希望能得到纳牙阿的帮助。
纳牙阿笑道:“愿意效劳。不过……”
答亦儿兀孙问:“怎么?”
“现在路上兵荒马乱,你们单独走说不定被乱军杀了,忽兰姑娘也不保险。”纳牙阿说,“你们最好在军中等我,我去追赶脱黑脱阿,回来后一起去面见可汗。”
“能这样最好,忽兰,还不谢过纳牙阿将军!”
忽兰施礼。
纳牙阿笑道:“这可使不得,忽兰如果成了汗妃,我就是臣下,这礼我是担不起的了。”说罢大笑。
忽兰羞得满脸通红。答亦儿兀孙喜形于色。
二
札木合离开太阳汗之后,率本部人马向北奔逃。第二天,铁木真的部队从后赶来。札答兰部的百姓、部民不愿再跟札木合受苦受罪了,许多人主动投到铁木真一边。
后来,札木合逃到唐努乌梁海地区的唐努乌梁山,身边只剩下五个伴当。当时,他们急于逃命,辎重和粮草都丢光了,只好靠射猎、抢劫维持生活。
一天,他们猎无所获,抢未得手,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六个人躲在一片树林中一筹莫展。
札木合躺在一条小溪边睡着了。一把刀割下了一个羊头,五个札答兰人一齐动手剥羊皮,然后架起火来一边烤羊肉串一边吃。烟和香味把札木合熏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看见五个人正在大嚼,生气地跑过来,对他们拳打脚踢,骂道:“你们这帮下流坯!你们是哪家的贵族哥儿们吗?将珍贵的盘羊烤了羊肉串。我还没死呢,你们有什么资格先吃?!滚!”
盘羊是草原上一种珍贵的食物,札木合本想留到关键时享用,没想到这几位仆人竟敢自作主张,烤羊肉串吃了。札木合哪能不生气呢!
五个人被赶到一边,札木合自己边烤边吃起来。
五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离开札木合,来到小溪边,一边捧水喝一边商量。
其中一人说:“就因为这个札木合,我们把妻子儿女和大群牛羊都丢了,吃口羊肉串他还发这么大脾气。”
又一个说:“他自己都成了丧家之犬了,还这么凶。”
第三人说:“唉,我们跟他从札答兰部跑到克烈部,又从克烈部跑到乃蛮部,这回又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就像白毛风里的羊群一样,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哪一天是个头儿啊!”
另一人神秘地说:“我倒有个主意。”
“你说。”
那人说:“我——算了。”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吞吞吐吐的。”
那人问:“你们说,谁最恨札木合?”
大家异口同声:“当然是铁木真。”
那人又说:“我们莫如把他抓住,送给铁木真,我们不但能免受流离之苦,也许还能弄个百户长、千户长做做呢。”
一个人伸出手:“就这么干!”几个人的手搭在一起。然后悄悄地返回来。
突然,五个人一起扑了上去,按倒札木合。
札木合嘴里含着羊肉骂道:“你们要干什么?看我不杀了你们!”
一个伴当说:“那要看铁木真是不是先杀了你!”他将一块石头塞在札木合的嘴里。
札木合还在挣扎。几个那可儿把他紧紧地捆了起来。然后到火堆旁烤起羊肉串儿来。札木合在地上乱蹬乱滚。
者别的兵马出现了。札木合的那可儿们举着手喊道:“蒙古人快来呀,我们为铁木真可汗抓住了他的仇人札木合——”
三
听说纳牙阿带答亦儿兀孙的女儿忽兰来到太阳汗的后宫,铁木真两步并作一步走,从后边匆匆赶来,边走边问:“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纳牙阿、答亦儿兀孙父女一齐跪倒:“可汗!”
铁木真看着忽兰半晌不语,忽兰抬头正与铁木真灼热的目光相遇,羞得低下了头。
跟出来的也遂妃见状咳了一声。
铁木真惊醒:“啊,快快请起,都起来,都起来。”
三人站起,也遂拉忽兰坐到自己身边,亲切地问道:“可汗进入太阳汗的汗廷已经六天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
答亦儿兀孙答道:“我父女三天前就已经投到纳牙阿将军帐下,在纳牙阿将军营中耽搁了三天三夜。”
一直在望着忽兰的铁木真一震:“什么?!”他蓦地站起,二目圆睁:“纳牙阿,你留她在你营中过了三天三夜?”
纳牙阿站起来回答:“是!”
铁木真大怒:“大胆!你为什么不立即将她献出来?嗯?”
纳牙阿吓得赶紧跪下:“可汗!”
“来呀,把纳牙阿押下去,令别勒古台严加审问!”铁木真指着纳牙阿的鼻子说,“如有丝毫差错,我要拿你号令全军!”
侍卫们抓住纳牙阿,往外就拖。
忽兰出面制止:“请等一等!”
侍卫们以询问的目光看看铁木真,铁木真冷着脸。侍卫们架出了纳牙阿。
忽兰跪下:“可汗,纳牙阿将军是个对您十分忠诚的好人,您不应该以怨报德!”
铁木真眉梢一扬:“嗯?你为什么这样情急意切地替他说好话?你们这三天三夜里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