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宋弘和沛国(今安徽濉溪县西北)人桓谭交谈,见桓谭精通五经而不拘泥,批评俗儒而不乏真知灼见,很是敬佩,便推荐他当参政议政的议郎。在桓谭前去上任时,宋弘语重心长地嘱咐桓谭说:“你可要知道,我举荐你,是想让你以正直之道辅佐君主,做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不是叫你去做那些只博得君主欢心的小事。可千万不要忘记啊!”桓谭点头答应,并重复了宋弘的嘱咐。
光武帝听说桓谭擅长鼓琴,就让他弹琴,一而再,再而三。宋弘听说后,非常生气,派人把桓谭叫来。桓谭进屋,宋弘不给他让座,责备他说:“守信是人的重要美德。你曾亲口答应我,要以正直之道辅佐君主,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你竟然为讨好君主天天弹琴,耽误时光,空耗才华。你说是你自己改过,还是让我根据法律检举处罚你呢?”桓谭认错说:“虽是圣上让我弹琴,但非故意,是因为不敢向圣上奏明自己的职责,才造成失信的!”宋弘便让他走了。
后来,光武帝大会群臣,叫桓谭弹琴。桓潭立时想起宋弘的话来,禁不住失去了常态。光武帝觉得奇怪,便问是怎么回事。宋弘离开座位,摘掉官帽说:“我向圣上推荐桓谭时,已经奏明了目的,就是希望他能以正直之道辅佐君主;而他呢,却叫您喜爱上了凡俗的音乐。他没有执行辅佐诺言,您没有履行用人的诺言。失信之过根源在我!我理应受到削职惩罚!”光武帝听了恍然大悟,由奇怪变为惭愧,由生气变为高兴,立时向宋弘表示了歉意,说:“爱卿差矣,失信之过在我一人身上,与你们无关。”这件事使桓谭很受教育,后来他坚决反对荒谬虚伪的谶纬神学,几次差点被杀,都坚持不悔。
宋弘不仅严格要求别人,而且对自己更苛刻。他总是时刻约束自己言行一致。有一次,光武帝关心姐姐湖阳公主的婚事,细微地观察到她对宋弘有意。他就先让湖阳公主坐在屏风后面,召见了宋弘,试探道:“俗话说‘地位高了换朋友,钱财多了换妻子’,这是合乎人情的吧!”宋弘说:“不过我听说的是‘贫穷时候的朋友不能忘,一块度过贫苦生活的妻子决不能休弃’。”光武帝回过头来,对着屏风说:“事情不成喽!”
了解宋弘的人都说:“宋弘确实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啊!”高允不做违心事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内不以自诬,外不以自欺。
——《人生珍言录》
北魏时的高允(390—487)奉命与崔浩一起修纂《国记》。在修纂中,他们继承了中国史学的优秀传统,“直书国恶,不为尊者讳”。魏太武帝得知此事,十分恼火,以“暴扬国恶”为罪名,要将他们二人处以极刑。
高允是太子的老师,太子得知此事,决心为自己的老师高允开脱罪责,太子要高允同他一起去晋见太武帝。事前,他再三叮嘱高允,一定要按他的意思回答皇帝的问话。太子在皇帝面前把罪责推给了崔浩。在这生死关头,高允没有按太子的话说,却据实承担了自己的大部分责任。太武帝听后大怒:“此甚于浩,安有出路!”意思是说,他这罪责比崔浩还严重,哪里还有开脱罪责的地方。
太子见此情景赶快上前解释道:“高允他见皇上天威严肃,故时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平时我问他时,他都说这些是崔浩所作。”皇上听闻太子的这番解释,怒气稍有平息。但高允不肯做违心的事,不肯把罪责推给崔浩了之,于是他又抢前一步道:“太子这是可怜我,为了救我的性命,他平时并没有问过我,我也没有对他讲过此事,刚才我讲的是真话,不敢妄言。”
太武帝被他的诚实感动了,于是就赦免了他,但命令他起草惩处崔浩的诏书,要他在诏书中写明,自崔浩以下,僮吏以上128人皆夷灭五族。然而,高允又直言极力劝谏,拒绝草拟诏书。太武帝又大怒,后经太子再三拜请,才又得到太武帝的赦免。
李沆不奏密报
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
——程颐
在封建时代,皇帝周围的大臣在奏报公事之外,往往还要私下里向皇帝秘密报告一些事情。
从皇帝方面来说,是想通过这些秘密报告掌握宫内外的一切动态,监视大臣们平时的言行和人品。从大臣们的方面来说,这样做除了可以打击自己的政敌,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以外,还能够以此来赢得皇帝的信任和宠幸。
这些秘密报告的内容,一般都是别人私下里的言谈举动。它们有时能够起到揭露阴谋、打击权贵的正面作用,但在更多的情况下,它们却成了陷害他人、抬高自己的一种手段。在封建时代,由于皇帝的提倡和赏识,大臣们几乎没有不打秘密报告的,他们把这当做是一种荣耀,因为这就说明自己是皇帝的心腹大臣。相反,秉公处世、不私下打报告的人倒是极少数了。
宋真宗时的宰相李沆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李沆在当时是很受宋真宗信任的一位大臣,常常有机会单独和皇帝讨论国家大事,但是他从来没有向皇帝秘密奏报过其他人的隐私。他在皇帝面前怎么说,在朝廷上照样也怎么说,从没做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
有一回,李沆和另一位大臣发生了意见分歧,起因是对一位官员的处罚问题。这个官员在宋朝与西夏国的战争中,未能将粮草及时运到军中,按军令该斩。李沆听说后,对事情做了一番调查,认为应该免这人的死罪。他在朝廷上据理力争,指出此人失责的真正原因是有人故意延误发粮时间,嫁祸于他。就算他有一定的责任,也不该判死罪,何况此人很有才干,而且一向勤勉谨慎。功大于过,杀了他,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另一位却认为:无论责任大小,都应该斩首,这样才能严明法纪,警戒他人。李沆和这位大臣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谁也没能说服谁,只好把此事送交刑部再去研究。
同李沆争论的这位大臣平时就对李沆不满。经过这次争论之后。他更是怀恨在心,认为李沆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为了报复,他派人四处散布说:李沆和犯罪的官员有私人交情,所以徇私枉法,包庇坏人。他还暗地里向宋真宗告了一状,说李沆不仅目无朝廷法纪,而且一向独断专行,连皇上的话也不怎么听。
与此同时,李沆却正忙于其他公务,早把争论的不愉快忘记,所以,尽管朝中议论纷纷,他却根本不知道。后来,有人提醒他防备暗算。他听后笑了笑说:“我诚实办事,诚实对人。既然问心无愧,怕什么暗算!”
再说宋真宗,他对李沆的人品还是比较了解和信任的。听了那位大臣的密报之后,他半信半疑,很想听听李沆这一方面的意见。这天下朝之后,他吩咐太监把李沆叫到偏殿。
等李沆来到以后,宋真宗身着便装,神态安闲地叫李沆坐下,还叫太监上茶。李沆知道皇上又要单独和他谈论政事,心情也轻松下来。果然,宋真宗先同他谈起近来边防上的战事,又说起南方遭水灾等紧要的问题。说着说着,宋真宗话锋一转,突然问起对那个官员的处罚来。李沆没有准备,愣了一下,说道:“此事臣已经有详细的奏报送上来。陛下还没有看过吗?”
真宗不动声色地说:“朕只是想亲自听听你的陈述。”
李沆就把自己的意见一一讲了一遍,然后又强调了这人的才干,说眼下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应该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沆陈述完,见宋真宗似乎还想听下去,便问道:“陛下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这一问倒把宋真宗问得愣了一下,他说:“你的意见都讲完了吗?是否还有什么不便说的,尽管说吧。”
李沆答道:“臣的想法都说了,此事就请陛下裁断吧。”
宋真宗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看某某这人怎么样?”真宗指的就是那个告李沆状的大臣。
李沆认真地答道:“此公有宰相之才,唯有一点缺憾,就是气量狭窄。但还算是一位称职的大臣。”
真宗点点头说:“好吧,你先回去,那件事待朕再斟酌一下。”
李沆刚起身要走,宋真宗忽然又问了一句:“其他大臣都曾向朕密奏过事情,你为何从没有过密奏呢?”
李沆转身跪下答道:“臣以为,我辈身为朝廷大臣,所做的都是朝廷上的公事。既然是公事,为何不能公开在朝堂上讲,而要密奏呢?凡是需要密奏的事情,我看除了为国家除掉谋反的奸臣之外,大都有不可告人的动机。臣一向反对这样的行为,怎么敢学着去做呢?”
真宗听后没说什么,挥挥手让李沆退下。
李沆走后,宋真宗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他想:“像李沆这样一个光明正大、诚实正派的人,是决不会徇私枉法的。看来,我对那些打秘密报告的人倒是要警惕一下呢。”
从此,宋真宗更加信任和依靠李沆了。
子皮让相扶子产
此谓诚于中,形于外。
——《礼记·大学》
子皮,是春秋时期郑国的执政大夫。他在执政后期,特别注意了解部下,准备从中选拔自己的继承人。他发现大夫子产很有才能,出使晋国,不辱君命。子产到陈国参加结盟时,看到陈国有些官员不安抚百姓,预见到陈国不久就会灭亡,建议国君不能亲附他们。子产又为人正直仁爱,不与骄傲奢侈的贵族为伍。所以子皮决定把相国的职务让给年轻能干的子产。
有一天,子皮把子产请到府中,对他说:“我已经老了,你正年轻有为,要把国家治理好,全靠你了。我想把执政的事情交给你。”
子产听后又激动又不安,说:“我没有您的威望高,朝中受宠的人又那么多,他们能听我的管理吗?”
“你就放手去做,我带头执行你的命令,带领群臣听从你的安排,谁还敢触犯你。你就好好地管理国政吧。”
“郑国是个小国,又夹在晋、楚两个大国之间,该怎么治理呢?”
子皮开导他说:“咱们国家小,但照样能富强起来。对大国要搞好关系,但又要拒绝他们干涉内政。内修国政,外结友邦,我们就站得住脚!”
子产执政以后,对有势力的贵族既给以任用,又加以限制,使他们做该做的事,又不准许他们胡作非为。那些忠诚俭朴的,就听从他,亲近他;骄傲奢侈而又违犯政令的,就依法惩办。
郑国有个骄横的贵族叫丰卷,打算出去打猎,用新猎获的野味祭祀祖宗。把人马集合好之后,才向子产去说明情况。
子产没有答应,他说:“只有国君祭祀,才用新猎取的野物。一般人只要大致够用就可以了。你不能为了祭祀而出去打猎。这是郑国礼法明文规定的。”
丰卷听后大发雷霆,认为子产刚当上几天执政,就敢对自己说东道西,是对自己的轻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回去以后,就召集部属、家兵,来围攻子产。
子皮听说之后,就赶到子产府上,阻止丰卷胆大妄为的行动,并把他驱逐出境。丰卷只好狼狈地逃到晋国去。子产在子皮的有力支持下,把郑国的事越办越好。
有一天,大夫然明对子产建议说:“应该把乡校毁掉,以免百姓在那里聚会,议论国政的得失。”
子产制止说:“不能毁掉。人们一早一晚做完了事情,到那里游玩,来议论政事的得失,这不是坏事情。他们认为好的,我就推行它;他们所讨厌的,我就改掉它。这是我的老师呀。我只听说过,用多做善事来减少怨恨,我没听说过靠权威来防止怨恨。权威能马上制止议论,但这就像给河水筑堤一样。洪水到来,冲毁堤防,伤人一定会多,不如加以疏导。”
子产的一席话,说得然明不住地点头。
子产执政的第二年,子皮想让尹何管理自己的封邑。子产说:“尹何太年轻,恐怕不行吧?”子皮说:“这个人谨慎顺从,我特别喜欢他。让他去学习一下,他就更能知道怎样办事情了。”子产向来尊重子皮,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坚持说:“您是郑国的栋梁,栋梁折断,椽子会崩散,我将被压在底下,不敢不说出心里话:对于珍贵的锦绣,您肯定不会让初学的人剪裁,封邑是您安身的地方,您却让初学的人管理。您为锦绣所想的,可大大超过了封邑。我认为您的做法不够妥当。”
子皮惭愧地说:“你这真是肺腑之言,还是你站得高,看得远,都怪我老糊涂了。以后我的家事,也听凭你去办理。”娄师德荐才诚既勇兮又以武。
——《楚辞·九歌·国殇》
娄师德是唐朝武则天称帝时的宰相。
一次,武则天单独召见娄师德,和他谈论政事。谈话中,武则天问娄师德有没有可以担任辅政大政的人才。娄师德听后,未多考虑,极力推荐了狄仁杰。事后,武则天果然采纳了娄师德的意见,将狄仁杰从外地召回京城,和娄师德一起同任宰相。
狄仁杰任宰相后,并不知道正是由于娄师德的举荐。相反,他在心中倒是总记着过去和娄师德的一些不愉快的过节。而且,因不久前他曾遭受到一些政治迫害,心里总怀疑是娄师德在里边起了不好的作用。因此,常常当着武则天的面讲娄师德的不好。
时间长了,引起了武则天的注意。
一天,武则天在便殿和狄仁杰闲谈。闲谈中,武则天有意问狄仁杰:“娄师德的品德好不好?”
狄仁杰话中带刺地说道:“他带兵守边时,有过战功,至于他的品德好是不好,我不很清楚。”
武则天接着又问:“他能发现和举荐出色的人才吗?”
狄仁杰却说:“我和他在一起,没有这方面的感受,也不曾听说过。”
听到这,武则天哈哈大笑,对狄仁杰说:“你还不知吧,你能当上宰相,正是由于他的举荐呀!”接着又说:“依我看,没有比娄师德做得更好的了。”随即找出了娄师德的荐表,让狄仁杰过目。
事情出乎狄仁杰的意料之外,他感到十分惭愧,感叹地说:“娄师德的度量这么广阔,我的全身都给包涵进去了,却还一点不知道人家,可见,我比他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