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她今天的脸色这么差的原因,可是她不能不来,她怕慕宁会承受不住,也是真心想来看沈岩最后一眼,那天她在慕宁妈妈墓前遇见他,和他长谈了许久,知道他每月都会来祭拜一次,也知道了当年的隐情和沈岩的无奈与愧疚,她能够理解,所以她把沈岩当长辈尊敬他。
“小睿,推我过去,我要给沈叔叔鞠个躬。”依依对许睿说。
“姐,你的身体……”许睿立刻担忧道。
“我知道我这具身体很没用,但是再不济鞠个躬还是行的。”依依立刻打断许睿的话,语气虚弱无力却十分坚决。
明白姐姐的坚持,许睿咬咬牙,推着轮椅上前,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依依搀扶起来,艰难的缓慢鞠了三个躬。
鞠完躬,重新将依依扶回轮椅上,依依这才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慕宁,她依旧保持着刚才她进来时看到的姿势,对她的到来没有一丝反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花韵眼眶红红脸上犹带泪痕上前几步蹲下身握住依依的手,哭声道:“依依,小颜颜她……”
依依也难过,不过是强忍着而已,她这个新生的心脏无法负荷太大的情绪。她感觉胸口有些窒闷,心速跳动的有些异常,她拍拍花韵的手,安慰道:“我知道,金枝,别担心,慕宁很坚强,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哭,我们陪着她,我们懂她就好。”
“嗯……”花韵吸吸鼻子用力点头,依依说的对,只要她们懂她,那就够了。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进了来,他眸光四处一扫落在正中央灵位旁的慕宁身上,然后径直走向她。“你好,沈小姐。”
……慕宁没有反应。楚涵轶打量了眼来人,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楚涵轶,慕宁的男朋友,请问你是?”
男子也没在意慕宁的无理,礼貌的和楚涵轶握手,回答道:“小楚先生,我是沈先生的遗嘱律师古泽明。”
楚涵轶微微颔首:“原来是古律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沈先生不久前曾交给了我一张光盘,但是他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留给沈小姐。”古泽明非常公式化的说着,表情一丝不苟,的确与他律师的职业非常相符,同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光盘递给慕宁,“沈先生去世的突然,这个他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交给你,我想了下这光盘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就擅自做了决定送来给你,想必沈先生也是如此希望的。”
听了他的话,一直无动于衷的慕宁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递向自己的光盘。
透明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张光盘,在灯光的照映下反射出一道道彩色迷离的光,有些微刺眼。
是爸爸留给她的?那里面会是什么呢?
慕宁动了动唇,声音低哑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给我……的吗?”
“是的。”古泽明点头。
得到确定的答复,慕宁这才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光盘。
“光盘已经物归原主,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古泽明告了声别,又走到灵位前,郑重的鞠了躬,才转身离去。
葬礼结束。沈岩遗体并没有火化葬入公墓,而是被运送到慕宁妈妈长眠的那个小镇,葬在了慕宁妈妈的墓边,早在苏歆死时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他中枪后曾跟慕宁说过,他希望死后能够与慕宁妈妈葬在一起,他说,阿歆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寂寞,他终于可以去陪着她了。以后,他可以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生前未完成的誓言,便由死后达成。
生未同衾,死同穴。
慕宁永远不会忘记,沈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的样子,眸光微微涣散,苍白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是那么那么的温柔。
入葬的时候,天空笼罩着浓重的灰霾,飘着绵绵细雨,慕宁觉得这天气就像她此刻心情的写照,阴郁沉重,哀伤如细雨无声浸润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内里早已血肉模糊,却痛不能言。
旧墓旁再添新墓,从此,互相依偎,静看流年荏苒,时光翩迁,再也不会分离。
“爸爸妈妈,你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料理完沈岩的后事,一行人回到沈家时已是深夜。
依依病体初愈,不能过于劳累,这么一天忙下来,她已是体力不支,疲惫不堪。许少一进门就不容拒绝的推着依依由徐嫂带着送去客房强制休息。
花韵本来不放心慕宁打算留下来陪陪她,结果直接被宋羽曦凉凉的一个眼神否决,最后只能不情不愿依依不舍的被宋羽曦带走。
沈老太太神色也非常憔悴,自从得知沈岩死讯她就一直处在极度悲伤之中,几乎没有睡着过,天天以泪洗面,别说她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饶是一个健康的年轻人身体也是经不住的。
她语气虚软的对慕宁和楚涵轶说了句我去休息了,便扶着墙慢慢往自己的卧室走去,楚涵轶想扶她,被她拒绝了。
空荡的走廊里,老人的背影佝偻凄凉,丧子之痛,对她来说太过锥心,恐怕不知道要多久她才能走出伤痛,而今夜,注定又是一个泪湿枕畔的难眠之夜。
目送老人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楚涵轶轻轻叹了口气,眸光转向慕宁,“宁儿,你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慕宁没有回应,双眼低垂,眸光淡淡落在地面上不知所思,楚涵轶也没有再多说,直接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上楼,因为他很清楚即使他说再多现在这个样子的慕宁也不会有回应。
慕宁没有反抗,任由楚涵轶牵着上了楼,回到房间。
将慕宁按躺到床上,楚涵轶语气严肃命令道:“闭上眼,睡觉。”
一直神思飘忽的慕宁突然转头,直直看向楚涵轶,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刚强硬一点的心立刻不争气的软了下来,楚涵轶忍了忍,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抚了抚慕宁的头,放柔了语气道:“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慕宁却摇了摇头,覆上他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让她一直冰冷的身体微微回温。“你比我累,你也需要休息。”这几天都是他在忙碌,所有的事事无巨细他都为她安排的妥妥帖帖,他的眼睛下已经有一片淡淡的青黑了。
看着终于肯说话的慕宁,楚涵轶微微松了口气,点头答允:“好,但是我要看着你先睡,我再去睡,不然我不放心。”
“嗯。”慕宁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顺从的闭上眼。
也许是真的累了,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疲倦立刻就涌了上来,不一会儿,慕宁便睡着了,温热的鼻息轻轻浅浅的喷拂在楚涵轶的手上,安详恬静。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在床边又守了半个多小时,确定慕宁睡得安稳,没有做噩梦之后才小心的抽回已经麻了失去知觉的手,仔细的替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
就在楚涵轶离开后不久,原本沉睡的慕宁蓦的睁开双眼,眼神清明根本没有一丝睡意。她不是被吵醒的,楚涵轶起身和离开的动作都非常轻,几乎没有一丝声音。是她本来就没有睡,她不过是装睡着了,好让楚涵轶去休息。
以为他在她睡着后就会离开,却没想到他竟然还那么有耐心的守了半个多小时……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慕宁迅速坐到电脑面前,打开电脑,将一直紧紧捏在手里的光盘放入,打开播放。
几十秒的加载后,沈岩的身影出现在了电脑上。
他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握,表情看起来有些拘谨和忐忑。
“宁宁。爸爸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录下这段视频,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你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恨我,我也没有资格乞求你的原谅,毕竟这一切都是我所造成的。”
“依依和涵轶都跟我说,我是你最亲的人,我和你之间不能就这样一辈子,那样的你永远不会快乐。所以,我今天录下这段视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够不要再负疚,大人造的孽,不该由你来承受。”
“我和你妈妈从小一起长大,后来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可是你的外公外婆却极力反对我们的结合,百般阻挠,因为他们嫌弃我家家境不好,想给你妈另寻一户人家。我那时刚大学毕业,年轻气盛,负气之下毅然离家出来打拼,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只留一句话要你妈妈等我。”
“后来我进入了郭氏企业,开始没命的工作,一步一步往上爬,也因此结识了郭秀。她从小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要风得风,我因为已经有了你妈妈,所以对她的示好直接就拒绝了。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且很有心机的人,她不知道从哪里调查到我和你妈妈的事,在我一次回家时在我之前到了我家,然后,瞒着我,和我妈妈一起在你妈妈面前演了场戏,说我已经和郭秀订婚,并且郭秀已经怀了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