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忌嫉的心理,自以为了不起,就是“我慢”,看不起他人,也是一种“慢”,甚至,我崇拜某人,也因是“我”在崇拜而成为我慢。
疑——人类多疑的心理,是与生俱来的,对人的怀疑,对事的怀疑,随时在“疑”中。
南怀瑾先生指出,贪嗔痴三毒,再加上慢和疑,是为人类的根本烦恼。佛学所说的烦恼二字,并非痛苦的意思,而是一种“无明”。形而上的哲学,主张人性性恶之说,也是从这个五毒的观点来看人性。相反的,清明的心境就算是善了。站在心理思想的立场来说,一个无恶念的心境就是善了。
谁能够除掉自身的“无明”,使它变成光明?修行的人是在努力除掉五毒,但是,念经打坐,无一不是五毒的表现:想修行成佛,是贪;努力断除烦恼,是嗔;打坐念经搞得脚酸腿麻,是痴;别人可以修成,为什么我修不成,是慢;这辈子成佛没有希望了,是疑。
所以学佛要通理才行,所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态度。密宗的行者,先要花十六年的时间学通了佛理,才能开始修行,即是这一原因。
以上贪、嗔、痴、慢、疑五烦恼,是心着垢染,系缚不脱,谓之思惑,即思想上的迷惑错误。
见——即不正见,由思维不正而产生错误的知见,主要是指左见解上的不正确。有五不正见,即身见、邪见、边见、见取见、戒禁取见。
身见,或称我见。因执着于此身以为有“我”,其实此身是五蕴(色、受、想、行、识)、四大(地、水、火、风)和合之身,本来是无常败坏之物,而无知的人执之为“一”,为“常”,为“遍”,为“主宰”的实我存在,执着世间有个身心是我,所以又称“我执”。行动上的我执就是“我慢”,思想上的我执就是“我见”。
边见,又名边执见。“边”是鄙陋或偏差的意思,先有我见,才有边见。因执着世间有一个永恒的我,认为人死仍旧为人,牛死仍旧为牛,贫穷永远是贫穷,富贵永远是富贵;执断的知见,以为人死一灭永灭,没有生死轮回,没有因缘果报,即使做恶事也无可惧,这即是“断见”。
邪见,不正的知见,不信正法,拨无因果,认为做善事无善报,做恶事也无恶报。
见取见,见即指前说的“我见、边见、邪见”。取是取着不舍,是对前说三不正见认为是正确的。亦这见又名“非果计果”,即是自己还没有亲证圣果,而妄执已得到圣果的错觉。
戒禁取见,戒是戒止杀盗淫妄之类,禁是禁绝饮酒、赌博、吸鸦片烟等嗜好。持戒和守禁,本来是好的,为什么反说不正见?问题在一个“取”字。取是执着,即妄自执着其所持不正的戒禁为正确。如在印度有一种外道,他们持牛戒,或持狗戒,便食草食粪,或作投岩、投水、赴火、卧荆等种种苦行,本非出世正因,而执着修此类苦行之因,是获得最上的涅槃妙果,因此又称为“非因计因”。
以上五种不正见,是知见上的迷惑,称为见惑。十惑即贪、嗔、痴、慢、疑及五不正见,也称十使,也就是十种使众生迷妄沉沦的因素。由此十使而起见、思二惑,才有了生死流转的苦因,所以为烦恼的根本。在生活中,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当你没有烦恼的时候,做任何事情都干劲十足,充满了信心,并且会有事半功倍之效。而一旦带着烦恼去完成一件事情,似乎就变得困难重重,要比以往付出更多的精力和辛勤,由此烦恼就成为了我们的敌人,无形中成了一道难以克服的障碍。事实上,烦恼大多是由我们自己造成的,因为我们的内心无法正确对待身边所发生的事情,烦恼也就趁虚而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的内心不够纯善,缺乏乐观的心态和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观。
生死涅槃,犹如昨梦:灭谛
如此众多之“苦”,能一举而灭之,再将“抓取”一举而灭之,就是“灭谛”。……灭谛其中也有七惑。达到无“我”,破除三惑——身见、边见、戒禁取见,即是灭谛的境界。
——《中国文化与佛学八讲》
“灭”不是毁坏消失,而是灭去烦恼,证得寂静安乐境界,是苦灭无余的意思。灭以已离轮转生死为相,是说人们所有的贪爱,永断无余,无染无着,寂静安稳,舍离种种积集,灭却一切痛苦,解脱三界生死苦恼。通俗地说,灭谛认为苦是能够被克服的,幸福是能够获得的,真正的幸福和满足是可能的。当我们放弃无用的渴求并学会每日活在当下——不再沉迷于过去,也不再憧憬于未来,我们就会获得幸福和自由。我们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利益他人。
灭的梵语即“涅槃”,南怀瑾先生指出,涅槃分两类,“有余依涅槃”和“无余依涅槃”。前者为罗汉得道的境界,后者为佛得道的境界。据说大阿罗汉入定可以达到八万四千劫之久,关于这件事,南怀瑾先生讲了唐朝玄奘法师到印度留学路上的一段传说。
当法师走过新疆天山以南,到了印度北边,靠近喜马拉雅山后的一片雪域时,天气很冷,到处都是雪,但是有一个山顶上却没有雪,雪落下来也不积留。玄奘很奇怪,跑上去看,发现地上有很粗很长的头发。
他看了半天,认为这里头可能不是这个劫数的人,也许是上一个冰河时期的人。结果真的挖出一个很高大的人来,玄奘法师发现那是一个打坐的人,就用引磬在他耳朵边叮叮叮,慢慢地敲。这个人出定了,他说自己是释迦牟尼佛之前迦叶佛末法时代的比丘,出家后自己自修得定,在这里入定等释迦牟尼佛下世来,好向他请教。玄奘法师告诉他释迦牟尼佛已经涅槃了,他说:那我再等吧!等下一次弥勒菩萨来吧!玄奘法师拖住他的耳朵说:老兄,你慢一点入定,这样不是办法,你等弥勒菩萨再来就是要出定找他,谁来通知你出定呢?他说:这也对呀!玄奘法师说:你有办法出神离开这个身体吗?
出神并不容易。这位罗汉有些犯难,玄奘告诉他,自己要到印度取经去,叫他到中国去投胎,将来做自己的弟子。并且告诉他,到了大唐向那个最大的宫殿去投胎当太子,等他回来。于是这个人就出神走了。玄奘二十年后回来,见唐太宗说到此事,要找这个来投胎的太子出家,但查遍后宫,当天没有太子出生,结果发现武将尉迟恭家里那天生了一个侄子。原来那个罗汉来大唐投胎,看见尉迟恭的王府,就错认为皇宫了。唐太宗把尉迟恭找来对他说:“我要出家,但当皇帝不能出家,你就让你家那个孩子代表我出家吧!”
玄奘法师想,那个罗汉定力那么高,见面时应该认识我!岂知罗汉、菩萨也有隔阴之迷,投一个胎就迷掉了。对玄奘似曾相识,却搞不清楚。皇帝下命令出家,当然可以,但有三个条件:一车美女服侍他,一车酒肉,一车书。这就是后来玄奘法师的唯识传人——窥基法师的故事,因这一典故,所以又称三车法师。
通过这个故事,南怀瑾先生认为,只有得到清净、一念空的境界,才能够入定;而且连身体都可以忘掉,也可以抗拒气候的变化,甚至地球的各种物理变化。故事中的那个罗汉是有功力的人,达到一念空的境界就入定了。
然而念空并不是住,那是假住,住在空上,是不究竟的。玄奘挖出来的这个罗汉,就是住在这个空上,所以叫做有余依涅槃。余什么?习气。因为他的习气没有变,所以转胎一来,功名、富贵、美人、香车,什么都要,这是这个罗汉自己剩余的习气,《维摩经》上叫做“结习未除”。
有余依涅槃是罗汉境界,不彻底;无余依涅槃是佛境界,是非常彻底的。佛说学佛的人第一个发愿使一切众生都成佛,都能够达到“我”的成就一样,“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所以,学佛第一要发愿,大乘佛法如果没有这个愿力,学佛是不会成就的。如果觉得自己很痛苦,又烦恼,没有大乘的愿力,那不是佛法真正的精神;因为这是消极的,逃避的,连罗汉境界都谈不上。佛的愿力,学佛不是为自己,是为一切众生。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金刚经》)佛说,学佛要这样大的愿力,要度尽一切众生,使他们解脱痛苦与烦恼。痛苦与烦恼是很难解脱的,佛也只告诉我们解脱烦恼与痛苦的方法。解脱是靠自己,不是靠他力。佛不过把他成就的方法告诉我们,修行还要靠自己才行。
佛教救度了无量无数无边的众生,心里并没有说某一个众生是我度的,绝没有这个观念。这是佛的愿力和胸襟,学佛先要学这个胸襟,就是说虽帮助了千千万万人,心中没有一念认为是自己的功劳。佛的境界谦退到极点,他要度尽了一切的众生,而心胸中没有丝毫教化人、度人之念。所以,佛同其它宗教解释的教主是不同的,他无意要被世间崇拜敬仰,无意成为任何权威的象征,只说个人的成就要靠自身的努力。
南怀瑾先生认为,在释迦看来,一切众生都有如来的智慧和本事,但却因妄想和执着,而不能证得。人类是充满妄想的,一切都不实际,人类更是处处执着,一切都要抓取。解脱妄想的束缚,才可以达到寂静,进入涅槃。那是充满了快乐的境界。
释迦牟尼发现了生老病死之苦,不管他是出了四个城门发现的也好,自幼发现的也好,总之,他深感人生之苦,一心想解决这个问题,使人类能跳出生老病死。于是他去追求一种方法,去修、去学,这就是释迦学道的动机和精神。
后来,释迦在三十二岁悟道,又弘法四十九年,于八十岁时涅槃。既然释迦悟道,证明他追求到了他所追求的东西,应该能够跳出生老病死,为什么他在八十多岁仍然死了呢?他究竟能否了断生死呢?
释迦好像留下了一个大问题给世人。
宋朝的大词人辛稼轩为此作了一首词:
卜算子
一个去学仙,一个去学佛,仙饮千杯醉似泥,皮骨如金石。
不饮便康强,佛寿须千百,八十余年入涅槃,且进杯中物。
释迦涅槃了,他有没有跳出生死,并不是释迦的问题。这是我们的问题,是我们如何跳出生死的问题。
佛在经历一种愉快、不愉快、或既非愉快亦非不愉快的感觉的时候,他知道这种感觉是不久长的——它并没有缠缚他的力量。经历这些感觉,不能使他情感激动。不论是什么样的感受,他都能经历而不受它的拘缚。他知道一旦躯壳朽败,这些感觉终将归于平静,就像油尽灯枯一样。
南怀瑾先生指出,对于一切事物及佛法,不去追求,也不刻意摆脱,“缘起性空,性空缘起”,当体即真。没有人绑住你,也不需要解脱。到了这个时候,才会知道“一切众生本来成佛,生死涅槃,犹如昨梦”的奥义。
入定修证,心系一缘:道谛
建立灭谛,才能证得道,就是“道”谛。
——《中国文化与佛学八讲》
既然了解烦恼生死的“苦”是由“集”的业惑所成,又知道了寂灭涅槃的安乐,就必须探求断集的方法。
第四圣谛即是致苦止息的途径──道。这道以履中庸而求解脱,叫做中道,因为它是避免两个极端的。一个极端就是经由感官的享受去追寻快乐,是低级、平庸、无益的凡夫之道。另一个极端是经由各种自虐的苦行以寻求快乐,这是痛苦、无价值而无益的。
佛自己都曾尝试过这两种极端,深知其无有实益,才由亲身的证验,发现了能够产生知、见,导致宁静、内证、正觉、涅槃的中道。正道一般都称为八正道,因为它是由八个部分所组成:正见──正实的知见,正思──正确的思维,正语──正直的言语,正业──端正的行为,正命──正当的职业,正勤──正好的努力,正念──正净的忆念,正定──正统的禅定。
这八个部分从身、口、意三个方面规范佛徒的思想行为,简言之,即被归纳为戒、定、慧“三学”。其中,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为戒学,防非止恶;正念、正定为定学,静心之乱;正见、正思维为慧学,去惑证理。
依此修行便可以超脱苦、集二谛,达到寂静涅槃。“苦”必须靠修行来认知,“集”必须靠修行来断除,“灭”必须靠修行来证得,八圣道必须靠修行来发展。知苦、断集、证灭、修道都是在经验中实践完成的,禅修者正念正知,精勤不断地依照佛陀的教示,以身的感受作为对象,如实观察觉知体验四圣谛生灭无常、苦、无我的本质,由此行于八圣道而步向涅槃。
由此可见,戒定慧三学,以戒为基础,以定为中心,由定生慧。南怀瑾先生指出,戒定慧为三无漏学,即定言定,实为戒慧二法的中心,也是全部佛法修证实验的基础;由定而使戒体庄严,慧发通明,八万四千方便法门,皆乘定力而入菩提果海,各宗修法,皆定所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