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白,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仿佛被一只无情的巨手蹂躏殆尽,又狠狠揪起,抽走了眼中所有的生机,只留给她无边无际的悲戚,覆在视线里,挥之不去。
时间静止了,定格在沈星尘倒下的那一刻,塞可身体僵硬,面容呆滞,体内所有的力量在那一瞬间被全部抽走。
她忘记了痛苦,忘记了尖叫,忘记了哭泣,甚至忘记了她自己,她看不清也听不见,只觉得置身于一片虚空,就像痛到极致,大脑做出了保护身体的应激反应。
悲恸到绝望,却也压抑到骨子里,只剩漠然的失声。
蓦地,一个凄厉惨绝的尖叫响起,似乎是陆青兰,她不知从何处赶来,如疯入魔般扑在沈星尘面前,透着难以置信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却再也唤不醒那张沉睡的脸。
陆青兰忽而捡起地上的铜剑,转眸覆上凌厉的杀意,狠狠刺向暮羽,却被他几招挡掉,轻易制服,陆青兰何曾是暮羽的对手?
彼时,沈星尘早已彻底闭上眼睛,他静静地躺在盛大的血泊中,依旧俊美无双,五官如雕刻般好看。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像他只是安静地睡去,待他再一睁眼,依旧可以对塞可露出宠溺的笑,轻抚她的发丝,唤她小丫头。
只是,那绮丽诡异的血色花朵,依旧源源不绝地从他腹部的伤口郁郁而下,一朵朵绽放着,绝望地彰示着,他已彻底离去,不会再醒来的事实。
龙纹匕首,所有妖族都无从逃脱的死神之刃。
上一次,沈星尘被龙纹所伤,暮羽以内力保住他的灵魂和妖力。
这一次,他却再没有这般幸运,可以在死神之刃下逃脱。
恍惚中,有男子的说话声,似乎是暮羽。
“万妖王已死,请天帝履行您的承诺。”暮羽声音飘忽,听上去恍若荡在天边。
耳边传来尖利刺耳的噪音,似乎是天帝在说话:“这个自然,寡人现在就将契约还给她,从今以后,慕容向晚的灵魂只属于她自己。”
灵魂只属于自己?塞可看着眼前的黑白,漠然呆滞,灵魂不是早和他一起去了吗?
“你这骗子,你说过,护我一生周全,可你却走了,只留我孑然一身,凋零残落,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
塞可哑然失声,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呐喊,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眼前依旧一片模糊,她努力瞪大双眼,视野却越来越恍惚,她想发出声音,却感到如鲠在喉的刺痛萦绕在心间。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出一阵腥甜,本欲迸发而出的绝望哭喊,却在张口的一瞬,化作一口乌黑的浓血吐了出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一刻,似乎有人扶住了她,她不知是谁,也不关心。
他走了,再不会有一个倾心所付的他,为她遮风挡雨,护她周全,甘愿为她奉献所有。
他走了,也带走了她的一切。
——
当塞可再次睁眼,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她扶着床榻缓缓起身,却忽然感到炸裂般的头痛席卷而来,令她险些再度昏厥。
“啊……”她忍不住轻叫,声音嘶哑到自己都辨认不出。
许是这声轻呼唤来了人,就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二皇妃,您醒了。”一个年轻侍女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二皇妃?看来这里是天界,塞可缓缓将手覆上眼眸,有冰凉刺骨的触感传来。
不对,为何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刺得她快要睁不开眼,甚至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是何形貌,塞可忍不住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刺眼的白雾依旧挥之不去。
那侍女提着哭腔,似是潸然泪下,“您不要着急,御医说您只是急火攻心,经络受阻,才导致的暂时失明,您按时服药,舒缓心情,很快就能复明的。”
失明?塞可暗自默念,看来这双眼睛,并不想看到这个只剩黑白的世界,这个没有沈星尘的世界。
奇怪的是,她并未有任何触动,仿佛已心如死水,默然接受了命运的一切安排。
“殿下。”侍女轻唤一声,却是萧华缓步踏入殿内,朝那侍女挥了挥手,侍女恭谨地退下。
萧华凝眸注视着塞可,她依旧漠然呆立地坐在卧榻上,即使听到他近来,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不会哭泣,不会伤悲,哪怕知道自己失明,也默然接受。
可她越淡漠,他便越心疼,心疼到骨子里。他宁愿塞可恨他们恨得咬牙切齿,愤然而起,狠狠报复他们,也不要她像现在这样麻木不知,浑浑噩噩。
哀莫大于心死,萧华满目悲戚,朝塞可缓缓伸出手,那只大手,却在触碰到她脸颊的一刻,悬在了半空。
那日,他不顾天帝反对,将昏迷的塞可带回天界,替她寻了天界最好的御医。当御医告诉他,塞可醒来后不得不面临暂时失明时,他暴跳如雷,震怒到无以复加,御医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哑然失笑,她这般凄惨,不都是拜他所赐?
他一直对天帝的行为保持沉默,因为那是他父亲,神族的最高领袖,他无力与他抗争,这才让天帝对她的伤害变本加厉。
于是那一刻,萧华决定,无论塞可醒来,打他骂他,亦或恨他恨到要杀了他,他都默默承受,他要做她的眼睛,陪她好起来,他不会再让父亲伤害她,他要补偿所有对她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