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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李天岑“人”字系列长篇小说……(6)

但是这几个小说读完之后,刚才阎晶明先生说得比较委婉,大家来到北京开会,很多作家也希望听到一些表扬的东西。但是也希望能够听到一些在自己创作上,就说确实有一些什么样的问题,做一个真实的对话和交流。我觉得写到最后呢,天岑先生的小说创作有些问题,这个问题是什么呢?我觉得就是一个历史观和价值观的问题,好的小说,好的长篇小说,都有它明确的历史观和价值观,有了明确的历史观和价值观,是结构一个长篇最重要的东西。结构不是个技术性的问题,就是个历史观和价值观的问题。比如说雨果,雨果有悲悯,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小说结构都非常完整,是因为在社会主义这条道路上他们建构起来了价值。大新的小说《湖光山色》,它对改革开放两面性,它有肯定,有批判,所以这个承诺它是带来了两面性的,就说改革开放可以富民强国,但是也带来另外的东西,带来的什么我们都能看到。就说这个历史观和价值观是我们建构一个小说最基本的东西。但是天岑到《人伦》里面写的,如果说在亲属、朋友、同事之间,这个处世哲学对不对呢?是对的。但是如果它作为一个公共的文学作品,被所有人所阅读的时候,我们接受的是不是这样一种处世哲学?如果这样的话,我们都用息事宁人的方式,社会公共事务谁来参与?另外今天的社会也不是一个乡村社会,如果在乡村社会的时候,张五爷的道理对,他的身份也对,但今天不是张五爷的时代,用张五爷这种劝诫的方式,我觉得这个价值观可能会有些问题。就在朋友、同事、街坊这里面息事宁人,忍事不生事这对的。但是如果在公共事务里面,都息事宁人,这可能就不行了。所以写到后面的时候,可能在价值观和历史观里面可能有些问题,但是这可能跟天岑先生的身份有关系,你是一个太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又在我们这样一个体制和制度里面,我们怎么去处理这个事情呢?作为一个太守,显然他讲话的时候,他要有所顾及,和一般的作家,和一个身份就是作家的人,他处理这些事可能是不太一样的。在这些方面,可能有这样身份的人,可能都会面临一个挑战,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但是文学它有文学的规律,它和一个人的身份,包括它的个人的诉求,和文学本身的要求,它有一段距离。

所以在这一点上,天岑先生还要写作,当然和退休不退休没有关系,价值观和历史观,无论你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需要坚持的,小说里面这些个人物各有各的价值观,包括巴黎夜总会里面小姐都有价值观,她说在这么多人里面,我只要掌控一个人物,我就可以掌控一片江山,这不是小姐的价值观吗?各有各的价值观,张万顺有张万顺的价值观,米兰兰有米兰兰的价值观的,他们的价值观都不一样,但是总有一些价值观是我们需要彰显的,有些价值观我们是不能认同的。

新白描小说

梁鸿(中国青年干部学院副教授、评论家)我是非常认真地准备了,也写了一个东西,同时也把这三部曲都读了读。确实在看完这三部小说的时候,我也在想怎么样来命名,因为这三部曲已经形成一个非常鲜明的风格,需要学术的命名来做一个定位。我在想,这三部小说可能很难用现代的理念来衡量,所以刚才讲到历史观和价值观的问题,显然孟老师是作为一种批判性,但是我觉得李先生可能不在这个地方,他为什么一直强调劝诫,他的劝诫可能在于一种宽恕,他的价值不在于对历史的批判,而在于是否建构,这当然不需要理论,他想从另外一个层面找到一个突破口。所以我在读的时候,我刚好看了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他提到白话小说的问题,白话小说有两个要素,第一个就是喻心,第二是劝善。白话小说在现代小说系列里面已经被压抑掉了,被作为一个正统文学史的边缘一直被压抑掉。

我在思考这三部小说,恰恰觉得李先生的小说,能够用白话小说这样一个文体,这样一种小说的概念来衡量,因为他的小说我们可以看到《人精》、《人道》、《人伦》,是非常明显的方言世界,也是非常明显的劝诫、劝善。所以我把它命名为新白话小说,何老师用新世情小说,这个都没有关系。在这样一个小说序列里面,他从另外一个角度,升华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在现代启蒙小说这个序列里面,他找到白话小说这种世情的民情的存在。刚才各位老师都提到李先生小说里面那种民间性,那种对风俗,对民俗生活非常熟悉这样的东西。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噱头,也不是某一个元素,而是一种整体性的存在。所以我想从三个层面来分析一下他的小说:第一个,就是白话小说存在的世情民俗。世俗和民间是中国社会非常重要的一点,刚才讲了那么一些比如说劝诫、劝善,是我们中国生活里面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生的支点。而现代以来,我们这样一个劝善,我们这样一个劝诫的,包括我们说好人有好报,都被作为一个略等蒙昧色彩的这样一个东西被遮蔽掉了。我觉得李天岑小说里面这样一些元素,恰恰它重新激发出来了。所以这三部曲是以中国世情和民间逻辑来描述生活,包含两个层面,第一是作为文化共同体的乡村,第二是作为政治共同体的乡村。作为文化共同体的乡村包含刚才我们所说的那么多民俗生活,那么多民间的道德观,民间的世俗生活观,包含劝诫和劝善。像所谓的因果报应,知足常乐等等,作为一种精神观念和道德观念约束着中国民间社会的一种戒律。同时也使老百姓产生悲欢离合非常重要的原因,所以它既是民生,也是民情。

同时作为一个政治共同体的乡村,其实在李天岑的小说里面非常明显,它是中国农村生活非常重要的元素,也是涵盖了整个民间生活的全部,因为政治在我们生活当中,我们的政治就是一个生活,所以我们看《人精》里面的赖四,他自己唱《醒世歌》,其实是他的一个重新回到传统的一个生活里面,是因为他要行善,恰恰是传统的道德观对他产生非常大的影响,这点恰恰是他体现了中国最基本道德的超越性,他不是说来自于外部,而来自于内部。中国民间生活是有它活力的,是有它自身的生存力的,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恰恰也是我们长期以来要批判的,一个作家能够把它焕发出活力,能够激活它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在他的小说里面,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有很大的共通性,那种被压抑的地方性,传统道德,都展现出他内在的生命力和活力,这是非常重要的价值。

第二点就是劝诫和劝善。如果我们摆脱启蒙的观点,重新回到我们本土生活价值里面,你会发现其实它也是我们生活里面特别重要的一个规则,同时也有一种性格。所以李先生《人精》是劝善,《人道》是劝道,《人伦》是劝心,他希望通过他的写作,叫人在繁复的生活中,能够保持立身,所以《人精》也是醒世书,也有非常温暖的东西,劝诫不在于批判性,而在于他对人心的弱点和丑陋的一种宽恕,这是劝诫最重要的思想起源,同时也是反映出作者对传统道德自我净化的信心。传统道德可能觉得它太弱了,同时对我们现在生活起的作用太小了,如果一个作家能够从他的书写里面体现这种信心,并且把这种信心传达给读者,他也是一个非常大的一个作用功能。所以我们看到劝诫三部曲里面,充斥着大量的劝诫,比如说《人伦》里面的张五爷,《人精》里面赖四他最后的反复的一个过程,包含着《人道》里面马里红这样一个特别具有视野的,甚至有黑暗性的这样一个官员。我觉得《人道》里面的马里红,我认为太决绝了,他把马里红写得太丑了,太绝对了,反而少了宽恕,我觉得作家可能太急于批判她了,反而这个人物有点单面,不够丰满。而且《人伦》中,我觉得作家可能又回来一些,比如米兰兰、田捍卫,这两个人物每当迷失的时候,总在找支点,米兰兰又想孝道,又想当官,就找张五爷,田捍卫也去找张五爷,这个时候张五爷其实是一个符号,他是一个传统的内在的使人平衡的一种价值。我们每个人生活在中国这样一个时代的这样一个人,他都希望在一个序列里面找到某个支点,官员也是一样,我们支点都是一样,只不过我们忽略掉了。所以我觉得在这样的小说里面,劝诫既是劝世也是劝人,这是一种宽恕,是中国人的主要道德方式,其实也是人类精神的一个基本要意,不光中国生活要讲劝诫,整个人类的文明,这样一种人道主义精神都是需要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宽恕和暖意,尤其在《人伦》里面,这个包容性特别丰满,这也使得整个小说有一个特别宽阔的流动的东西,作家把这种生活的内在性的东西够描述出来了,把人性的复杂性描述出来,所以才有宽阔的可能性。这也是劝诫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特点,一种温暖。李佩甫老师说到《人伦》笔调是暖意的,不暴力,不夸张,这是一种平常心,作为一个基本的人性的道义,这是新白话小说非常重要的一点,世俗、民间和劝善。

还有一点是方言世界,什么是方言呢?方言可能是一个民族的生活内部的化石一样的,把一个民族的样态,情感给呈现出来,所以方言不只是一种语言风格,它是一种文风,也是一种文格。在李先生小说里面特别明显,尤其是读《人精》,一开头用南阳方言读起来非常精彩,非常错落有致,铿锵又简洁,就像说书一样,是一个故事性的架构。这样一种回归民俗的写法,我觉得是非常大的一种写作的一种方向。所以我觉得如果说我们一定要为他的小说找到一个敬畏,新白话小说这样的民间性,这样一种方言世界的建构,想象一个语言就是想象一个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面,地方性,地方的色彩,民风民俗,以及那个地方的整个生活样态都给呈现出来了,那么它是怎么思想的呢?他们是恋爱的,他们是怎么勾心斗角的,是属于那一块地头。所以我觉得在这样一个方言世界里面,他恰恰把一个被遮蔽的地方性给呈现出来了,被遮蔽的地方生活,那样丰富的生活给呈现出来。

说到最后,我想说一点,最新出版的《人伦》可能是在艺术上更加丰富,更有现代小说的技巧,也更接近文学史的叙述,也更接近某种历史观和价值观。但是在以后的创作里面,我自己的一种想法,我觉得作家不见得一定要朝现代文学史的这个角度来走,反而可以重新回到《人精》时候那种民间的自由感,以一种更自觉的意识重回民间,重回地方,能够进一步把方言世界作为一个文学地理的世界去构造,能够更深入挖掘民间生活,并且转化为被现代人所能接受的方式,我想这样的白话,这样的传统,这样的小说可能在李先生的手里面能够更加发扬光大,作家可能找到更富有特色,更自由的创作的道路,更具有标识感,这可能是以后的方向,不见得都要走大家的路,找到自我的方向,这种白话的传统,民间的传统,找到一个更好的方式,我觉得可能非常好。谢谢大家。

我谈李天岑的小说观

贺绍俊(评论家)我想了一个标题是为官为文皆正气,我觉得天岑是既为官也为文,为官为文在他身上是统一的,但是我不了解天岑的政绩,但是我从他的为文力推,我以为他为官也是不错的。因为从他的为文里面能够看出他是有着文人之道的理想目标的,所以我要用为官为文皆正气作为文章的标题。

其实讨论天岑的小说,这两个要素是很重要的,对于天岑来说,为文也是他为官的延伸,无论为官还是为文,都有一个统一的目标,这就决定了他的这种写小说的姿态。他写小说,不是因为心理揣着故事要讲给大家听,当然他心里也藏着很多很多的故事,从他的小说能够看出来他故事很多,而且他也很会讲故事。但是呢他不仅仅是要把故事讲出来,他讲故事的目的很明确,他是要通过讲故事表达他的惩恶扬善的思想,因此他非常重视一部小说的思想主题。当他思想主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他不会轻易动笔,也因为这样一个原因,他就对完全否定主题先行的观点还存有微辞。

我注意到他说过这么一段话,他说过去讲写小说都不能主题先行,我现在对这个观点不能苟同,人们干什么都是要有目的的,写一部小说也好,干什么事情也好都是这样的,虽然不能主题先行,不能像“文革”时期那样为了政治目的去塑造一些高大全的人物。但是搞创作还是要有目的的,首先要有立意。其实我觉得天岑的这一段话,至少给我的感觉是他纠正了人们对主题的某些偏激的看法,因为我们在否定主题先行的时候,并非要否定主题本身,但是我觉得其实有的作家,他已经不对主题感兴趣了,在我们的小说写作中间,就非常不重视小说要不要有主题。我觉得天岑他提倡要有目的的小说观,而且他也是以这样的小说观去写小说的。当然我觉得天岑他所提炼的小说主题又有自己的特点,基本上都是劝诫人们在当下社会应该如何安身立命,堂堂正正做一个好人。天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人精》是写一个农民企业家创业史的,农民企业家正是农村改革开放后涌现出的新人物,但是致富了,还能不能像一个本分的农民那样生活,我觉得这恰好是从政的这个天岑,他的这种视角和他的这种境界,决定了他要这么去观察这个人物,这么去写这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