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晋以前,佛教在洛阳及其以东的郡国传播,并波及南京及其长江流域,而在长安传播的佛教,非常微弱,只局限在青门外和终南山的一两个寺院内。但西晋建立后,江南佛教突然被“蒸发”掉了,洛阳佛教滞留在创建寺院的“泡沫化繁荣”上,而长安佛教在竺法护的带动下,出现了无限生机,尤其是他创立的敦煌寺,在短短的20年间,成为千人大僧团组织,其繁荣景象,不亚于释迦牟尼佛当年在恒河流域领导的僧团,并开创了长安大乘佛教学派,奠定了汉传佛教信仰的基本特色,主要表现在《光赞般若经》和《正法华经》的经教传承,成为隋唐八大宗派的理论渊薮,所以竺法护被后人推崇为“敦煌菩萨”,孙绰在《道贤论》里,对他大加褒扬,赞誉为“德居物宗”,并把他与竹林七贤中的山巨源相匹配。
(1)曹魏时期编译出了僧团章程
佛教在两汉之际传入中国,到汉明帝时代,在洛阳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皇家寺院,叫白马寺,被中外佛教界誉为“释源”、“祖庭”,但仅供印度两位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居住,严格地说,还算不上僧团组织。到了东汉末年,安世高、支娄迦谶等外国高僧相继来到洛阳,住在白马寺翻译佛教经典,仍然是个人行为,没有建立起僧团组织。到了曹魏时代,这种情况稍有所改变,即在曹魏废帝嘉平二年(250年),中天竺律学沙门昙柯迦罗来到洛阳,发现洛阳佛教界十分混乱,出家人没有履行剃度及受戒手续,于是他根据当时洛阳佛教界的实际情况,从印度繁广的戒律条文中,编译出了简单明了的《僧祇戒心》1卷,并付诸实践,邀请梵僧,举办传授戒的羯磨(仪式),为汉僧完成组织手续,昙柯迦罗也很荣幸地成为中国汉传佛教律宗的始祖。当时还有从安息国来的沙门昙谛也擅长戒律,他在曹魏高贵乡公正元二年(255年)来到洛阳,在白马寺编译出《昙无德(法藏)羯磨》1卷,流传至今。据史料记载,依据《昙无德羯磨》受戒的汉僧有朱士行等人,在中国汉传佛教史上,一般以朱士行为出家沙门第一人。《僧祇戒心》和《昙无德羯磨》的译出,建立起了汉人出家为僧的组织制度,为竺法护在长安敦煌寺创立千人大僧团,提供了组织保障。再加上晋武帝太康十年(289年),竺法护在洛阳又翻译出了《文殊师利净律经》,这是一部宣扬大乘佛教戒律的经典,成为竺法护在长安建立大乘僧团的理论根据。换句话说,《昙无德羯磨》是竺法护吸收汉人出家的小乘佛教剃度原则,而《文殊师利净律经》则是建立大乘佛教僧团的组织原则。
(2)竺法护的僧格魅力
据《祐录》记载,竺法护在晋武帝末年隐居深山,然后出山,在长安青门外建立寺院,“宣隆佛化,二十余年”。也就是说,竺法护的晚年是在长安度过的,长达20余年。据笔者在第一章里考证,竺法护是在永兴二年(305年)在渑池圆寂的。由此上推20年的话,大约在他57岁的时候,即晋武帝太康六年(285年),结束了从洛阳到敦煌的颠沛流离的译经生涯,进入相对稳定的寺院译经和培养僧团的时期(285—305)。
竺法护之所以能够在长安建立起一个千人大僧团,并且维护20余年之久,这与他的个人魅力密切相关。在这里,仅举竺法护隐居深山修行的佳话为例子,来说明竺法护组织僧团的僧格魅力。
竺法护隐居的深山,按理来说,应该是终南山。
秦岭的中部叫终南山。
秦岭是长江、黄河两大水系的分水岭,呈东西走向,西起甘肃南部,中部横亘于陕西省西南部与四川省北部交界处,东至于河南西部,全长约1500公里,南北宽度为100—150公里,海拔在1500—3500米之间。秦岭—淮河是中国地理上最重要的南北分界线,被尊为华夏文明的龙脉。
秦岭中部的终南山,可以分为三段,周至以西至宝鸡一段为西段,户县、长安境内一段为中段,蓝田境内一段为东段,属于今西安市辖区的蓝田县、长安区、户县和周至县境内的山区,东西长达800里,位于亚欧板块内,大致位于北纬32°30′—35°,东经103°—113°。据说,汉明帝永平初年(58—61),在终南山北麓户县境内庞村建立了白马招觉院,现名罗汉寺。
竺法护在晋武帝末年,隐居在终南山深山,进行潜修。山间有溪水流出,清澈见底,水甜如甘露,竺法护经常取溪水沐浴、做饭、煮茶,后来来了一位打柴的樵夫,在溪涧大小便,污染水流,不久溪水干涸,这使竺法护非常吃惊,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溪水如果真的干涸了,生活就会失去保障,就不得不另觅修行的地方了,话音未落,泉水又汩汩流出,充满溪涧。这件事,后来传为中国汉传佛教史上的佳话,一直流传至今。
竺法护结束在终南山的隐修生活,在长安青门外创建敦煌寺,培育僧团,在20年间,发展成千人大僧团,这在汉传佛教史上,是前无古人的破天荒的伟业,标志着中国汉传佛教第一个大乘佛教学派的诞生。
据西北大学佛教研究所李利安教授实地考察,敦煌寺的现在准确位置在西安市汉城乡青西村南侧,汉城街西侧,距西安城西北角约8公里,为汉长安城东北部青门的外侧。敦煌寺始建于西晋太康六年,即公元285年,为陕西现存最古老的寺院。
南梁著名佛教史家僧祐在《出三藏记集》里说,竺法护在太康七年(286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译出《光赞般若经》10卷。唐代著名佛教史学家道宣在《妙法莲华经弘通序》中说,竺法护在西晋惠帝永康年中,在长安青门敦煌寺译出了《正法华》。南宋佛教史大家志磐在《佛祖统记》卷37中说,竺法护在长安青门敦煌寺译出《正法华》及《涅槃》等经210部。
竺法护在敦煌寺一边翻译大乘佛教经典,一边培养僧才,在关中产生了重大影响。《出三藏记集·竺法护传》说,竺法护在长安青门外刚建立敦煌寺,就引起了关中世家大族的关注,某世家大族为了试探竺法护的为人,假装有急事,向竺法护求救,借款20万。竺法护还没有开口,他身边的13岁侍者法乘在旁边说,我师父已经同意借给您20万。这正是以《文殊师利净律经》为寺院组织原则,建立关怀社会的大乘佛教僧团精神的体现。第二天,只见某世家大族率领全家族100余口,前来皈依竺法护,请受五戒。这件事在关中地区影响很大,“四方士庶闻风向集”,护持敦煌寺僧团,经过20余年的发展,最终成为千人大僧团,在中国汉传佛教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使大乘佛教经典在中华大地上传播开来,敦煌寺成为汉传佛教八大宗派的策源地,梁代高僧僧佑赞叹说:“经法所以广流中华者,护之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