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佛教是贵霜软实力渗透的结果。两汉经营西域,主要采用军事和经济硬实力,即武力驱赶匈奴势力出西域,然后在绿洲上屯田,派出使臣宣扬汉威,把城郭国王子弟送到长安学习汉文化,但忽略了西域草根文化建设,即软实力在西域的渗透。西域的这项草根文化建设工程,是由贵霜帝国完成的。永元二年(90年),贵霜帝国国王阎膏珍派副王谢率领7万大兵,越过葱岭,向班超发动进攻。班超虽然兵少将寡,但采用坚壁清野的作战方针,割断贵霜与亲贵霜的龟兹联系,迫使谢向班超道歉,班超劝他班师回国。从此以后,贵霜年年进贡。这是贵霜帝国和东汉帝国的第一次硬实力较量,也是唯一的一次硬实力较量。在这次硬实力的较量中,贵霜帝国认识到,自己不是东汉帝国的对手,要想经营西域,只能采取软实力,经营西域的文化,以对抗东汉帝国。这是因为,就贵霜与匈奴相比较而言,匈奴一直处于游牧民族的状态,没有自己的文化;而大月氏则不同,在匈奴逼迫到阿姆河流域以后,很快地由游牧文化,转变成农耕文化,利用流落到大月氏民族中的汉族知识分子,把印度小乘佛教改造成贵霜大乘佛教,实现了大月氏人由野蛮人向文明人的飞跃。
汉宣帝神爵三年(前59年),西汉政府在西域轮台(今轮台县境的乌垒)设置西域都护府,职在统领大宛及其以东城郭诸国,并督察乌孙、康居等行国,颁布朝廷政令,镇压叛乱城郭国家。第二年,大月氏的迦腻色迦一世就在阿姆河流域创立了贵霜王朝,窥视西域。但由于西汉势力在西域的强劲势头,贵霜一直没有东进的机会。汉元帝建昭三年(前36年),西域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带兵远征逃到康居的匈奴郅支单于,在部分康居贵人的支持下,汉军把匈奴郅支单于围困在都赖水畔郅支城中,汉军英勇作战,攻破郅支城,杀死郅支单于,打退康居驰援部队1万余人凯旋。这对迦腻色迦一世起到了巨大的威慑作用。
公元前31年,胡韦斯迦继承贵霜王位,长达40年之久。西汉在西域的影响与日俱增,乌孙成为西汉属国,隔绝了胡韦斯迦向西域的东扩。公元前2年,他派的使臣伊存来到了长安,探听西域和西汉的虚实,也向太学生介绍了贵霜的佛教文化,标志着佛教文化作为贵霜的软实力,开始向西域,乃至中国内地渗透。
公元10年,韦苏特婆继承贵霜王位,在位时间大约30年,正值王莽在西域推行高压政策,造成西域诸城郭反弹的时期。尽管王莽用硬实力统治西域不得民心,并造成了西域城郭背汉亲匈奴,中断了西域与中原的关系,长达60多年,但也没有给贵霜提供东扩的机会。汉朝势力退出西域之后,葱岭河流域城郭莎车开始称霸西域,统领55个城郭国家,抵挡了贵霜王韦苏特婆及其后继者丘就却(约40—75年在位)的东扩。丘就却只能在葱岭以西完成大月氏各部落的统一,占领大夏。
莎车称霸西域的时代,在帕米尔以西,正是贵霜王丘就却在阿姆河流域统一大月氏各个部落,夺取安息人统治下的巴克特里亚、玛尔吉亚那、希尔克尼亚、喀布尔地区,吞并兴都库什山以南的濮达(今帕洛帕米萨代)和罽宾(今克什米尔);在中原,正是汉明帝(58—75)考虑如何对付西域城郭诸国与匈奴沆瀣一气,在河西烧杀抢掠的政治事件,先后派窦固、窦宪出击匈奴,进兵西域,班固父子在西域耀武扬威,并有意于探听贵霜虚实,才有了中国佛教史上“汉明帝求法”的美谈,同时也有了丘就却的后继者阎膏珍在公元75年派兵到西域进攻班超的军事冒险事件。此事件被班固平息以后,阎膏珍表示“年年进贡”,实际上是年年渗透,把西域佛教化。特别是迦腻色迦二世(约75—98),把大乘佛教定为国教以后,向中亚和西域渗透贵霜价值观的力度加大,促使迦湿弥罗的小乘佛教向天山北路诸城郭国家渗透,贵霜大乘佛教向西域南路诸城郭国家渗透,实现西域佛教化,把佛教文化作为贵霜帝国的软实力,与西域东部的高昌郡和鄯善国的汉文化对峙起来。
孔雀王朝的阿育王统一了印度以后,开始把佛教定为国教,向周遭国家输出佛教,佛教史上称为小乘佛教。但根据上座部的传说,佛陀灭度100年后,佛教开始传播到印度西北部的迦湿弥罗(中国史书上称之为罽宾,今克什米尔地区)和犍陀罗,阿育王时代向西域传播。
(1)迦湿弥罗:印度小乘佛教向西域传播的大本营
原始佛教的分派,是在佛陀灭度100年以后的事情。此时,末田底迦阿罗汉来到迦湿弥罗,传播佛法。阿育王皈依佛教以后,把迦湿弥罗的佛教推向西域。迦腻色迦一世晚年皈依佛教以后,继续保护迦湿弥罗的小乘佛教,使之比以前更加兴盛,成为印度小乘佛教向西域传播的大本营。
(2)疏勒:吸收印度小乘佛教的前哨
在西域绿洲诸城郭国家中,疏勒是最早传播佛教的国家,也是佛教沿天山北路东渐的前哨。这是因为,疏勒(今喀什市境内)是天山北路之要冲,为葱岭东西交通的门户,通过迦湿弥罗,深入印度腹地,在西汉西域都护管辖期间,有户1510,口18647,胜兵2000人,是西域比较大的城郭国家。早在公元前3世纪,这里就开始流传佛法,一直盛行小乘佛教,崇拜佛陀的遗物,诸如佛陀的浴床、佛陀吃饭用的钵、石制的佛唾壶、佛牙塔。疏勒国王,每隔五年,举办一次般遮越师法会,翻译成汉语,就是五年法会,在春天的一月、或二月、或三月,一般举办7天,官员供养僧人,僧人诵经祈福,祝愿小麦丰产。僧人学习阿毗昙六足论和《增一阿含经》,以及婆罗门教的四吠陀、五明诸论和汉人的阴阳星算等知识。可见疏勒是一个佛教化比较深的城郭国家。
(3)龟兹:佛教东渐的中转站
龟兹地处天山北道之要冲,葱岭以西的贵霜、安息、康居以及印度诸国与中国的往来,皆取天山北道,一定要经过龟兹。西汉西域都护府管辖期间,有户3500,口24500,胜兵4500人。在龟兹,贵霜的大乘佛教与迦湿弥罗的小乘佛教并存,传入的时间,应该是公元前3世纪,由迦湿弥罗传来的一切有部佛教。贵霜的大乘佛教形成以后,也传入龟兹。
(4)高昌郡:汉文化的西头堡
车师前部,地处汉与匈奴争夺的要冲,四面环山,地势险要,适宜农耕,谷麦可以达到两熟,西晋时,在这里设置高昌郡。西汉西域都护管辖期间,有户700,口6050,胜兵1860人,是天山北路上汉化程度比较深的城郭国家,估计从两汉到西晋时,佛教在车师前部还没有扎下根。
3.贵霜大乘佛教在西域南路的传播
(1)犍陀罗:贵霜大乘佛教向西域传播的策源地
公元前3世纪,末田底迦阿罗汉在迦湿弥罗传播佛法的同时,也到犍陀罗传播佛法,在西北印度,开辟了又一个传播佛法的基地。公元前58年以后,迦腻色迦一世建立贵霜王朝,犍陀罗是其政治中心,这里盛行一切有部佛教,其后贵霜帝国诸王,都皈依佛教,尤其是迦腻色迦二世,更是在公元2世纪,把一切有部佛教向大乘佛教的方向发展,以文学艺术的形式传播佛教,使犍陀罗成为大乘佛教的中心,辐射到大宛、康居和印度本土,通过西域南道,向中国内地传播,笔者称之为贵霜大乘佛教。
(2)于阗:大乘佛经结集的渊薮
于阗位于西域西南的于阗河流域,是今和田境内的城郭国家,在西汉西域都护府管辖期间,有户3300,口19300,胜兵2400人,是昆仑山前诸城郭国家第二大城郭,仅次于莎车。早在公元前1世纪中叶,迦湿弥罗国的毗卢折那罗汉就来于阗传播一切有部佛教。随后,于阗成为大乘佛教的中心,曹魏甘露五年(260年),朱士行曾到于阗得到梵本《般若经》90章。说明大乘佛教早就扎根于阗了。从以后翻译出来的汉传佛教的经典来源来判断,这里是各种大乘佛教经典的结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