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昭璃没有说将霏霏关在哪,言浩就还将她带回了之前的营帐。
他拿着牛皮绳,比划了半天竟然没法下手,出了一头冷汗。
王让他捆,怎么捆?
虽然他对这个女子没什么好感,但看着她那些伤,纵是言浩也不由心惊。要多大的毅力,她才能够忍下这些痛,一声不哼,还将蕉夏怜明嘲暗讽了一顿。
伤成这种模样,怎么可能是奸细?
他一直跟着主上,虽然蕉夏怜后来对霏霏表示了充分的宽容,但在霏霏回来之前,她明明跟主上说霏霏是天降妖孽,动摇国本的祸胎。
如今看来,这件事大有问题。
咬一咬牙,言浩将牛皮绳松松绑在了霏霏的腿上,“姑娘,我会尽快和王回禀,请人为你医治。得罪,告辞。”
霏霏躺在床上,置若罔闻。
这手最多再拖个一天,如果不治就废了。
一个杀手,如果失去了手……霏霏闭上眼睛,师傅应该还在闭关,她不会知道。
她不想师傅插手这些事,因为她还不死心。她想要知道,这个说要和她携手百年之后的男人,还打算怎么做。
霏霏自嘲,女人总是那么蠢,连自己也不能免俗——以自身为代价,不计伤害,只求一场心死。
天快亮的时候,上官昭璃进了霏霏的帐篷。
或许这一夜实在心力交瘁,敏感如霏霏竟然也没有发觉,犹自沉睡。
宫南傲在她脸上涂的液体已经失效了,青黑的指印又凸显出来。
上官昭璃远远看着她,黑眸中波澜迭起,终于慢慢走过去。心头不知是什么感觉,有些软,有些痛,有些酸,又有着淡淡的欢喜。
为她虚弱的样子心软,为自己的言不由衷心痛,为他们越来越远的关系心酸,最终欢喜,庆幸她还在身边。
他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伤痕,指尖若即若离,似是害怕稍微用力就会弄疼她。
她皮肤很白,细腻如珠,连毛孔都很少见。因此,这些青紫的伤痕就更加触目惊心。
上官昭璃又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察看,眸光越来越暗沉。最终他俯下脸,将自己的唇印上她冰凉的指尖,继而缓缓启唇,含入口中。
温软的舌尖温柔地掠过她的指节,无声诉说心疼与珍惜。
“霏霏,我的霏霏……”他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本王答应你,一定为你报仇。”
“蕉夏怜……含莲出生,目有金光,被追杀的原因她明明很清楚,却顾左右而言他……我怀疑她就是圣女。”
“我只为你争取到不追究,霏霏,对不起。”
“霏霏,为了我忍耐。”他一遍遍地用自己灼热的皮肤偎贴她的冰凉,一遍遍轻吻她消瘦的下颌。“为了我的天下,请你再为我忍耐一次……最多十年,我许你江山如画,母仪天下。”
“在此之前,你可能会有些委屈。”目光再次落在她的指尖,他目光一颤,闭了闭眼,狠心道,“手废了没有关系,我会娶你。从今以后,我做你的手。”
霏霏是被外面准备出发的喧嚣声惊醒的,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梦中又是自己失去光明的那一幕,隐有不祥。
衣襟上沾了淡淡草木香,上官昭璃不喜欢龙涎香的味道,一向只熏沉水香,清爽干净。
活动一下手腕,刺痛依旧。
霏霏讥诮地弯弯唇角,似是明白了什么。
“罪女霏霏接旨——”
这声音她没听过,上官昭璃此行也没有带太监,霏霏慵懒低笑,这位慈悲的公主,似乎耐性不怎么好。
一群人轰轰烈烈地闯进来,当先一个胖太监,翘着兰花指,“咱家是公主殿下的内侍,璃王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暂时借了咱家来传旨。你一个贱民,怎么见了本公公还不下跪行礼?”
霏霏冷笑,“我跪天跪地不跪狗,再是贱民也是羽陌百姓,轮不到一个他国的阉人来指手画脚。”
“好你个……”太监气得吹胡子瞪眼。
“李公公,璃王随时可能回来,速速行事。”一个侍卫看了看身后另一个较矮的侍卫,拧眉提醒。
李公公猛地醒过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霏霏的眼神更冰冷,如同看一个死物,“你们几个,过来帮这个贱民一把。”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拉住霏霏,硬生生将她扯到地上。
他们似乎在害怕什么,动作很焦躁,见霏霏不肯跪,干脆摁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完全按到地上。
“璃王有令:庶人霏霏,言行无状,冲撞贵族,侮辱神灵,通敌卖国,念往昔兄妹之情,不忍加刑,特赐奴籍,终身不得更改,钦此——”
“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李公公噼里啪啦念完,又擦了擦额头,匆匆扳开霏霏的手指,将圣旨强行塞到她手中。
霏霏强忍住痛意,仰头笑道,“假传圣旨,神婆大娘,你玩够了吗?”
矮个子侍卫脚下一顿,霏霏嗤笑,“神婆大娘,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多呆一会儿?”
那人冷笑一声,果然掀了帽子,一头隐隐透出金光的黑亮长发倾泻而下。她优雅地走到霏霏面前,冷冷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既然你还嫌自己不够狼狈,本宫就如了你的愿,留下来。”
“只要你别后悔。”她红唇一挑,扬起一个森寒的笑容。“谁输谁赢,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