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耳光?
“你通敌卖国也好,出卖本王也好,有什么阴谋也好……”上官昭璃居高临下,声音漠漠无波,语锋一转突然暴虐起来,“但本王没有想过,你会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到这份上,竟然还敢回来,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
霏霏皱眉,被扇得转向一边的脸艰难地扭回来,“你在说什么?”
上官昭璃蹲下身,却没有再用手掐住她的下巴,语气明显是在嫌她脏,“怎么,装了七年还不说实话,演戏上瘾了吗?你还想要垂死挣扎负隅顽抗到何时,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所骗?”
“泼脏水谁都会,我为什么要为莫须有的事情负责任?”霏霏抬高下巴,神情冷漠高傲,似乎上官昭璃才是仰人鼻息的那一个。
“你想说有人诬陷你?”上官昭璃深深呼吸,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声音里流泻出一丝失望,压低嗓音道,“霏霏,床上的是秋荧国师,公主殿下,你们素不相识,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你不过一个小庶民,她为什么要诬陷你?”
公主蕉夏怜?天下第一美人蕉夏怜?
霏霏脑中电光一闪,之前那个说书人不是提到过“天下第一美人和咱们璃王的爱恨情仇”吗?
“被诬陷自然有被诬陷的价值。”她冷笑。
“王,只要你宣布此生绝对不碰我一个指头,绝对不娶我为妻不纳我为妾,最好再将我赶出羽陌死生不复相见,或许有人就不会再费尽心机想要除掉我。”她顿了顿,笑颜如花,“王,您要说吗?”
“你……”上官昭璃大怒,再次举起了手。
突然,一只手轻轻拉住了他,那手不算很修长,但指腹很圆润,带着些许少女的俏皮。指甲片片粉白,上面绘了神圣的金色西番莲,削弱了其中的可爱,添了一丝肃穆圣洁。
女子亲和悲悯的声音响起,带点委屈,但更多的是宽容,“这位姑娘,听你的意思,已经很确定是本宫嫉妒你,陷害你。但本宫还是想试着解释,希望你……”
蕉夏怜受了伤,猛地咳嗽起来,上官昭璃大惊,急忙扶住她,“怜姐,你怎样?身体不好躺着就是,你心系天下苍生,何必与那些只知道争风吃醋没见识的世俗女人计较。”
天下苍生?霏霏嗤之以鼻。
蕉夏怜似乎没有听见,弱不经风地偎进上官昭璃怀中,缓了缓才道,“不妨事,痴嗔怨恨都是孽,我能度一些便度,也是为世间积福。”
她又转向霏霏,眼神柔和,“希望你不要误会本宫。本宫在你之前就和阿璃认识了,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但我们曾经一起周游各国,相伴一年。”
她说话就像是温暖的东风拂面,一个眼神也能普度众生,圣光万丈。
说到这里,蕉夏怜有些不好意思地掠了掠鬓发,“我们……可以说是知己,所以,本宫确实没有必要去嫉妒你诬蔑你。况且,本宫这次出行只是为了去看看山里的善堂,不曾想,回宫路中突然被人追杀,本宫的侍卫护着本宫逃亡,看到有人扎营,无奈之下才前来求助。没想到给阿璃带来这么多麻烦,我真是……”
蕉夏怜说到这里已经是泫然欲泣,眉尖微蹙,脸色苍白,眼波潋滟,泪光晶莹。
上官昭璃急急打断,“好了,我们之间的情份何须多言,怜姐,你快好好休息吧。是我不该在这里审问她,惹得你伤心。”
“这位妹妹本宫也很喜欢,阿璃你不要这样为难她。”蕉夏怜固执地摇头,“姑娘,阿璃擒获了一些盗匪,在他们怀中搜出了一些信件,阿璃说字迹像你的,听说你盲写也很厉害。不如你再现场写几个字,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也好。”
“霏霏,既然怜姐这么宽容你,本王就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上官昭璃说得很不耐烦,施舍一般的口气。
霏霏没有焦距的眼睛直直对着上官昭璃,漆黑无底,幽深无光,明明是个瞎子,他却似乎从里面看出了很多情绪,心头微微刺痛,他却表现得更加疾言厉色。
“看着本王做什么,公主殿下在问你话。”
霏霏耸了耸肩膀,淡淡一笑,“好,我说。”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平视”着蕉夏怜,挑衅地扬眉,一语石破天惊,“神婆大娘,你够了。”
蕉夏怜脸色蓦地惨白,霏霏已经飞快地说了下去,“磨够没有?我这人向来听不得人罗嗦,一句话喘三喘,我都替你累。”
“假够没有?有什么装模作样的慈悲,麻烦你揣好了糊弄别人去。”
“还有,你如此圣洁如莲宝象端庄,搔首弄姿什么请不要对着男人,佛祖在庙里等你,金枝玉叶,你走错地方找错对象了。”
“霏霏!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蕉夏怜摇摇欲坠,上官昭璃只好先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向床边,不过听他的声音应该很想先杀了她吧。
霏霏有些迷茫,心肺间钉了一排利刺一样,一呼一吸都刮得疼痛不堪。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还在说,“上官昭璃,我就是这么一个妖女,做尽恶事,说尽恶言。”
“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办法哄得你们心花怒放。”
“我就是这么张狂,对人只分顺心的和不顺心的,她再美再圣洁我看不见,从头到尾我只在她身上感觉到一个字:装。”
“同样,很不好意思,现在的你让我也不那么顺心了。我不需要你为我找什么生母,教什么礼义廉耻。我就是这么一个样子,上官昭璃,你要赶我走吗?”
上官昭璃听到后来已经完全愣住了,良久才怒喝道,“你敢!”
霏霏最后一句话说出口,自己也怔了怔。
明明心不是没感觉,但为什么,她总是忍不住想离开他。
为他拘留宫廷七年,画地为牢七年,她已经倦了吗?
上官昭璃突然大喝,“来人,将这个女人押下去,捆起来看守好,一定不能让她逃跑或者自尽!”
两个侍卫冲进来,霏霏忍住身体的疼痛,转身冷喝,“谁敢!”
凤眼更加上挑,散发出浓浓狠戾。明明一个弱女子而已,还是瞎子,两个侍卫竟然真的不敢去碰她。
已经晕过去的蕉夏怜眼睫突然轻轻一颤,上官昭璃目光一凝,杀气?她……竟然会有这种经过生死淬炼的杀气,难道……
他挥手让他们退下,沉声道,“言浩!”
言浩闪身而出,躬身静立。
上官昭璃道,“本王刚刚的话你听见没有?照做!”
言浩一语不发向霏霏走去,抬手就去按她的肩膀。霏霏冷笑,不等被抓住,转身就走。
上官昭璃目送她离开,更加心烦意乱。无意中眼神在地上一落,帐内雪白的地毯上,竟然隐隐有一滩血迹……
霏霏穿着黑衣,什么都看不出来,莫非……他回忆了一下刚刚她的姿势动作,霍然抬头,正要抬腿追过去,蕉夏怜又是一阵咳嗽,肩头雪白的衣衫又渗出血色,上官昭璃握了握拳,最终坐回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