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并未立即去找宫南傲,也再无激进的行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确认上官昭璃无事之后,她便开始真真正正过起了休养的日子。每日好吃好睡,时不时出来晒晒太阳,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在研究珠宝玉石。
宫南傲曾远远望了她一眼,神色难辨,只道,“但凡她所求,一律满足。”
王赭于是开始源源不断地给霏霏送去各类珍宝,他发现她对琥珀类的最感兴趣,便投其所好,找来大量琥珀中的珍品,顺便给宫南傲悄悄通了声消息。
宫南傲不过冷嗤一声,似乎漠不关心。然而,不过三天,远在千里之外的秋荧城,继一大批手艺最佳的绣娘神秘失踪之后,又有一家上百年老字号的珠宝店突然关门歇业。
厚重的红木大门之后却是一派鸡飞狗跳,所有的老师傅们全部加班加点,珠宝店的掌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莫名其妙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御旨:挑最好的琥珀,配上其他红色的珠宝,一月内秘密打造一副最好的头面出来。要求是帝后大婚的规制,一切以九瓣莲的花样为主,极尽精致奢美。
这是什么兆头?!难道——空寂了十多年的中宫,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他们的王,要立后了?!
与血流成河的羽陌不同,整个秋荧都笼罩在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气氛内。无数人暗中奔走,为一场即将到来,也可能永不会到来的盛典,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
但这些于霏霏,都是丝毫不知的事情。一方面,她确实太虚弱了,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日。另一方面,她还没有完全消化丽铮的话语。她迟早要见宫南傲,但她还想要慢慢地想一阵,逃避一阵,等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她才有勇气和把握去见他。
曾经的她,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唯剩上官昭璃。但可笑的是,如今的她,却再无法和上官昭璃相配。
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继续失去。她知道宫南傲想娶她,但他既然敢这样要她,敢生出把她绑在身边的念头,就该做好准备,娶回一个随时可能于睡梦中给他一刀的……枕边人。
不是只有他,能够利用别人。
还有最后一件事。
霏霏把玩着掌心的百花令,神色由冷嘲转为凝重。百花杀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地宫,她怎么可能对寻常宝石产生兴趣。她要的,是彻底钻研出百花令的秘密,把那支以一敌十的青国大军,找出来。
……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七八天。
在上官昭璃即将醒来的关头,霏霏觉得,是时候,去见宫南傲了。
王赭远远看见她跟着一个侍女过来,眼底蓦地浮现一抹不甚分明的笑,急急忙忙钻进帐篷,给宫南傲通风报信去了。
霏霏站在宫南傲的帐外,随意打发走了带路的侍女。她紧了紧拳头,正打算寻个人通报,里面却传来男子诱惑的嗓音,“来了就进来,傻站着做门神吗?”
这声音明显含着笑意,连他骨子里的阴魅气息都淡了,只剩下十足的妖娆勾魂。
霏霏眉头微微一拧,却没有分毫犹豫,掀开帘子,淡淡地走了进去。王赭带着一脸暧昧的笑容,趁机退了出去,把空间完全留给两人。
宫南傲一身尊贵风流的艳紫华服,墨泉般的长发少有地束了起来,用玉冠固定,额头上那只翩然欲飞的媚色血蝶便完全地露了出来,更显得他容颜如玉,绝色妖娆。
即使霏霏看不见,宫南傲还是忍不住想把自己打扮得再好看一点,再勾人一点。他根本没有奢望过出了这样的事情霏霏还能主动来找他,若非上官昭璃还在他的手上,他甚至觉得她拿着一把剑杀进来都是可能的。
今天,不可不谓是一个意外之喜。
就算是从来凉薄,从来多疑的他,都忍不住发自内心生出笑意来。
纤瘦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佳人就这么走近,步伐款款,带着天生的优雅,如作扇上舞。她停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头璨金长发仿佛最华丽的云锦,自胸前倾泻。那浓丽的眉眼间,含了一丝冷,落在他眼中却更点燃了他的欲望。
“宫南傲,你想娶我?”
他一怔,吃惊于她的直接,脑中出现片刻的空白,随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从来就是那么直白而特殊的女子。只不过,她的特殊从来没有给过他。看来那一夜霸王硬上弓,他终究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就这么短暂的片刻沉默,霏霏眉眼一厉,身上骤然迸发出一股杀意,“怎么,堂堂傲王,却连男人的责任都不敢承受吗?宫……”
“本王从未说过不愿意。”看着她勃然变色的脸,他心中的欢喜却更加浓烈,他原本以为她会更乐意避过此事不提,恨不得和他桥归桥,路归路。
霏霏顿了顿,脸上暴戾的狠气渐渐缓了下去,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淡漠。一双倾倒天下的凤眸纵然不能视物,仍然蕴着让人不敢随意冒犯的气势,“那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你身边不干不净的东西都清走。一个月后,来百花杀迎娶我。”
宫南傲听出了她对他的独占欲,却没有再露出喜色,眸光潋滟的眸子变得狐疑而审视。最初的惊喜过后,他仍然是那个魔一般冷魅,深不可测的王。
“霏霏,本王不觉得,你是真正的想要嫁给本王。”他眯起狭长森冷的眼睛,笑得幽幽,“你确实志在后位,不过只怕不是本王身侧的那个位置。”
霏霏讥诮地弯起唇角,嗓音更冷,“做你的王后,则荣华一世,受万人景仰,可对?”
宫南傲斜飞的眉微微蹙起,“然。”
“臣服于你,则可得到你的一切承诺,满足我一切所求,可对?”
“然。”宫南傲修长的身体缓缓靠进了身后柔软的狐皮垫子,他一向擅长从细微处揣度人心,进而玩弄人心,尤其是通过人的眼睛。霏霏是个瞎子,又天性冷淡,他一直觉得看出她的心思是个挑战。
比如现在。
“献媚于你,则能独占于你,终身没有二女与我相争,可对?”
宫南傲眸光一冷,被献媚二字激起了淡淡怒气。他瑰丽的容颜上透出危险的气息,唇角一扯,却继续回答,“然。”
霏霏笑了,眼底仍然冷若九幽寒冰,“既然如此,无论是身为女人,还是野心家,都能够被满足,我又为什么不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