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她至死都不会忘记!一句“妹妹好怕”就像一道六月惊雷,顿时打碎所有封锁过去的坚冰,霏霏眼前飞快滑过无数画面。
似是那年初入师门,训练场上人工凿出的高台上头突然传来脆生生的声音,“你是新来的?”
她懵懂抬头,压抑的暗沉墨黑中一抹嫩黄陡然映入她的眼睛,立刻从心底生出了好感。
那少女俏生生立在上面,一边笑一边居高临下地冲她招手,亲切地道,“听师傅说带回一个小师妹,看来必然是你了,长得真可爱。门中人多不好相处,以后你就跟着二师姐。”
她笑得眉眼弯弯,额上一轮血红弦月,像是一只半闭的眼睛,散发着似有似无的诡谲,年幼的她却只看到她满脸的善意。
转眼还是那高台,上面的人却成了她自己。脸颊粉嫩身材短小,活像是一只雪团子,好奇又小心地探身望下望。
把她抱上去的追月自己站在下面,一如几天前那般招手,“霏霏,下来,跳下来,师姐接着你。”
她咬着下唇,黑白分明的眼中流露出不赞同的意味。
追月刮着脸皮羞羞,“小师妹,怕什么,你说师姐刚刚飞得好看,你也能飞!”
三岁不到的她根本没有多想,一被激就下了决心,扑腾着短腿从高台上闭眼跳下。然后……
然后她的腿断了,在床上躺了四个月。
追月被打了三十鞭子,伤还没好就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快及笄的人因为愧疚一个劲地哭。
……
一年复一年,师傅带着她到处出任务,她们相见的机会越来越少,却从未疏远。只要她们同在地宫,厨艺高超的二师姐总是亲自下厨,温柔地笑着看她大快朵颐。
霏霏自嘲地笑起来,直到被她逼上绝路,她都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从来没有……防备过她,哪怕一次。
所有的景象最终化为无边的黑暗,她从一个漫长的梦中醒来,身体被狭窄的木板约束着,耳边是钉子深深钉入木头的声音。
节奏鲜明,枯燥地重复着。
她嘴巴里有一股浓浓的腥味,熟悉的声音不甚分明地传进来,恍如隔世。
那个一向待她如亲妹的女人反复抚摸着棺身,娇声调笑,“药都喂了下去,便是到死也定然死得清醒无比。既然胆敢和我争门主之位,只让她尝尝这明明白白窒息而亡的滋味实在是便宜了。”
多年依赖让她下意识就要呼救,冲口而出的刹那她死死咬住了舌头,直到满嘴血腥,甚至冲淡了药味。追月懒懒拍了拍棺身,“本堂主先走了,你们记得埋得深一些。”
……
闭着的双目猛地睁开,一双蝴蝶全化作了血色!刻骨深仇,她忍了那么久,还没有去百花杀找她,她竟然自己来了!
霏霏如同暴起的猎豹,动作迅猛又灵巧,宫南傲被她从未有过的疯狂眼神弄得愣了一愣,回过神急忙伸手去抓她时,已经被她冲了过去。
就在她的脚踏上巷口,那阴影与日光泾渭分明的分界线的一瞬间,一条红绸不早不晚地飞出,紧紧卷住了她的脚踝。霏霏前冲的强劲势头竟然被这柔软精美的绸子轻松卸去,整个人定在原地,再不能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