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怒气,“你再动,或许我会改变计划,好戏开场之前就杀了你!”他手指又用力一分,“并且,我还会先将你全身关节都压碎……小菲儿,你想不想试试?”
霏霏翘着唇角,一声不吭,是顺从,也是更分明的反抗。
来者不善,他本来就想要她的命,杀她不过是时间顺序,顺从有用?
上官昭璃将局面掌控得很好,从高处俯瞰就可以发现,营帐并未陷入混乱,护卫们分成了小队,全面警戒,更有近一半的人执着火把,沿着他们走的方向寻了过来。
正在他们几乎走到霏霏下方的时候,不远处的营帐突然有些状况!
有浓烈的烟味和硝石味!霏霏心中一紧,男人低笑,尽职尽责地解说,“起火了。”
一道红色烟气“嗤”一声横跨天空,树下众人犹豫一阵,随即整齐有序地回撤,不到一会儿全部离开。
周围再次恢复寂静,霏霏的眼睛依旧沉静,之前没有过惊喜,现在也没有失望。她打不过的男人,普通士兵来一百个都无济于事。
男子抿唇而笑,放开了她后心要穴。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恢复了慵懒,亲昵地趴在她身上,笑嘻嘻地把玩着她的断手,“小菲儿,你听,他们走了。你的王,舍弃了你。”
他将她的手一会儿往回扳,一会儿向前压,让骨头断掉的地方有节奏地反复磨擦。
“走得好!”霏霏称赞,声音不大,却坚定干脆。
她已经疼得浑身发颤,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下唇早被咬破了,血肉模糊连形状也看不出来,如同一朵凋零的花。
她似乎天生承受能力就很强,又在眼盲后变得极端敏感,任何疼痛的感觉都会被神经放大一倍,一丝丝深刻入骨。同时,再可怕的疼痛,都不会让她昏厥。
如果说她的身体伤痕累累,那每一道伤口,从它的出现到愈合,它撕裂的每一寸血肉,传递的每一分痛楚,她从未错过。
男人再次怔了怔,他没有想到水做的女子也能有这样的刚毅,更没想到她这样冷情高傲的女子也会毫不犹豫说出赞扬……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这些从未有过的独特感受,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都不是属于他的。
而他一向认为,天下最好的一切,最独特的一切,都是他所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有他舍弃的东西,别人才有资格千恩万谢地跪着借用。
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男人眼中腾起嗜血的火焰,他的眉飞掠的弧度天生较高一些,呼应着上挑的眼角,像一只妩媚的狐,又凶狠地像一头狼。
他想得入神,手上的力道不自觉也重了一些,霏霏眼睫一颤,一颗汗珠滚落,沁入眼睛火辣辣地痛,她却始终瞪大眼睛,哪怕看不见,也紧张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营帐。
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声音。
男人更加不悦,他扬了扬眉,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得不怀好意,眉宇间更流露出浓浓期待。
他不打算杀她了,不仅不杀,还要帮她整理整理,将她送回去。身体的折磨击不垮,那么心呢?
人间百痛,攻心为上。他想看她伤心欲绝,更想看她……崩溃。
男人越想越兴奋,仰起脸,月光洒下,额前一只血蝶更显得冶艳,正是宫南傲。他完全忘记了和蕉夏怜的约定,或者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过。
“小菲儿,有人袭营,战斗现在已经结束了。”他飞快地整理她的衣裳头发,利落地将她的手肘接回去,又把她的断手用几根头发丝粗的透明细绳稍作处理。
宫南傲挑起她尖细的下巴,发现两边的指痕,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些许液体出来,涂抹一番。
收拾妥当,远远一看,和一开始没有任何不同,宫南傲满意颔首,这女人爱穿黑衣,血迹根本看不出来。
“想必你很担心,我送你回去。”他用拇指揉了揉她的下唇,粗砺的茧子磨擦过破碎的血肉,霏霏却始终面无表情。
宫南傲挑挑眉,声音似乎有几分哀怨,脸上却满是戏谑,“我专程带你出来,防止你受到波及,你不谢我?”
天下男人皆虚伪,此人更是佼佼者。霏霏冷笑,“阁下大恩,终有一日,我霏霏必将江海为报!”
好重的杀气。
宫南傲兴奋地摸着下巴,再次将她抗在肩上,送到营帐不远处。他再三打量没什么破绽,低笑道,“你听得见声音,我就不送你了。小菲儿,我期待着再见之日。”
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经远了。
霏霏没有回头,她知道等待自己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关切与慰问。这个男人知道以她的性格,她绝对不会主动将自己的一身伤拿去给人看。
那么,试想一个被收养的孤女,纤纤弱质女流,有人袭营前突然失踪,战斗结束后又“毫发无伤”地归来,会怎样?
可她除了回去,还能怎样?
霏霏自嘲地笑了笑,一步步向营帐走去,很快就被士兵发现,他们没有迎上来,也没有将她拿下,一直用复杂的眼光目送她进去。有人去禀告了上官昭璃,他竟也没有第一时间出来。
霏霏皱了皱眉,走向上官昭璃的主帐,无论如何她总要面对。
掀帘而入,霏霏的手一僵,帘子哗啦落下,差点打在她身上。她闻到了……女人的脂粉味。
顶级香粉的味道,淡而高洁,在浓重污浊的焦味和血腥味里也泾渭分明,一枝独秀。不属于她所认知的任何一种脂粉味道。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走过来,却又停在了她面前。
霏霏扬起下巴,一句放在心中辗转过千百回的问候,突然卡在喉间,连同她短短半个时辰里无尽的担忧焦心,甚至是惧怕与委屈,再说不出。
她是个人,有七情六欲,也有怯弱与悲伤。不去重视,不去诉说,不等于她是一块没有心的木头。
这一次差一点就是生死之别,她突然想要尝试打破自己。
婚典取消,亦没有洞房,但她心底,视他为夫。
可以尝试打开心扉的夫。
但现在……她的夫房里,有别的女人。
还没有等她想好该怎么做,脸上突然一痛。
她蒙了,耳际嗡鸣,失去平衡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断了的手被压在身下,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这是……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