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菊香残剑录
4862100000026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断筝音续箫魂 路漫长痴心人

愁绪飘散,西天的那一抹金黄的晚霞,在万般愁绪中无疑不再美丽。

秦臻身中剧毒,离开清水泊后便拖着那已渐沉重的身躯向南行去。夜,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夜色,将他那一身素衣吞噬。走了一个多时辰,耳边却听到天上轰轰隆隆,雷电交加,不过对一个伤心欲绝的人来说,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过了片刻,雨声大作,天上掉下了连珠似的大雨。雨落在他的身上,淋湿了他的发丝,也湿透了衣衫,雨水顺着他的长发和衣角流到地上。他抬起他的头,迎着那雨丝惨然笑了,不过是悄无声息。连老天似乎都要折磨他,本想为天下苍生做些事。岂料君王妒能,一时的雄心壮志便消失贻尽,换来惨然一笑!

不过他并不后悔,就算是立刻死去,他也没有后悔。天下苍生本来就够凄苦,为何还要加上战事?百姓苛捐杂税,也渐不能支。

他就这样一直的走着,心中恻然,雨水湿透他的全身。使得他的身子异常沉重,他的脚步走的十分的缓慢,因为他实在已没有太多的力气,忽然他放眼一望,在闪电的照耀下,前方正是一片山谷,而山谷之中传来一阵凄然的筝音。筝音低迷,好似清荷出绿波,万木丛中穿过的清风,靡而不乱,虽然乍听之下温柔舒心,若细细听去便能发现者筝音中饱含的凄苦,秦臻感怀自己一时豪情,竟付流水,心中更是凄怆,眼角流下泪来,和着雨雾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他便靠在一根弯曲的小树上,暗暗流泪。

忽然筝音一失,那筝音余韵却在秦臻脑子里面回响,这筝音并没有完,他知道。所以他缓缓从腰间取下“绿意”,唇边飞音,接着那筝音之调,续上了一段,正当他停下的时候,那筝音又再次响起,音能传情,亦能解意,他记得在西湖之旁解开“雷峰隐语”时,大开心结。此刻又逢知音,便和着那筝音一唱一和,当下天地之物悄寂无声,仿佛都被这筝箫之音染醉,那急急的夏雨似乎也缓和了起来。

雨水流过长箫,忽地萧音一落,万籁寂然,秦臻微笑着倒在了雨泊中。

一片白影落在了他的旁边,是一个白衣仙子,只见她眉尖若蹙,两束青丝很齐齐的披在胸前,只听她叹道:“你何苦这样疲于奔命?”

秦臻被带到一个山洞中,里头生着火,秦臻此刻衣服就似未曾淋雨一般,头发也是干干的。里面一个绿衣少女不解地问那个白衣仙子道:“你为什么要救他?”这个正是十娘,紫兰仙子。

白衣仙子叹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会让他在我死之前死去。”

紫兰仙子道:“神仙难道也会死吗?”

白衣仙子摇摇头道:“神仙根本就没有活着,那么又何来死?”

紫兰仙子不再说话,反复地体味这句话的意味。

白衣仙子不知是怎样将秦臻身上那毒中之毒的鹤顶红去掉的,不过秦臻体内此刻的确不再留有鹤顶红的毒,而且秦臻的面色红润,脉象平稳,已恢复了大半。

“我们走吧。”白衣仙子向十娘道。

“你为什么不等他醒来?”十娘问。

“他既然没有死,我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留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难道就不想和他说几句话?”十娘又问。

“走了,一切的话,都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话后便走出了山洞,十娘也跟着走了。

过了没有多久,秦臻便醒了来,不过他模糊之中感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忧伤的眼神,那温柔地心语,他一摇头,看着那堆烧的正旺的火苗,微笑道:“白衣仙子,呵呵。”他的眼迷蒙了,又想起那晚似水的月光,人生的路何其长,在他一路走来,白衣仙子又给他多少的帮助,多少的勉励。因此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活下去,虽不能轰轰烈烈的上阵杀敌,也可行走于江湖惩奸除恶,对武林中那些丑恶之事有所消减,便也不是一件生存的理由。

一个人若还活着,那么他就要活得多姿,到死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秦臻不死,那么他还是要活着,到底是为什么要活着,他已不再关心,这个时候他看着那烧的正旺的火苗,微笑了,然后便沉沉的睡去。

次日,天已放晴,这夏日的雨,虽是很大很急,但唯一的好处便是去的快。这石洞倒很宽敞,外面的阳光投进来,整个山洞显得幽静但一点也不冷清。很奇怪的是,平时那燥热的阳光,此刻秦臻却感到无比的温柔,因此他又笑了。人如果能多笑笑,活着的时候便不会太累。

秦臻似乎明白了笑中的奥妙了,所以他便开始利用这笑的好处。

何去何从?人生很多的时候都要遇到这个问题,就算你一天到晚不得空闲,突然有一日空闲了下来,喝了一个时辰的闲茶,那个时候回想起来,也想问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要做些什么。不过你若去苦苦思索,又觉得实在想不出答案,那时便迷茫了,甚至有些寂寞。

不想、不问、不知,秦臻虽然已有一晚一早没有吃饭,但腹中却也不觉得饿,以他现在的修为的确两三天不吃饭都不在话下。可是他现在似乎有些嘴馋了,他走在那山间小道上,小道虽经雨水冲刷却一点也不泥泞,踏在那些青草上,抬头看着天际的白云,雨过天晴,天空都像洗净一般,白云很淡,阳光也不甚浓。

清风中含着一股清香,山间的空气也是那么的舒爽,迎着清风的秦臻此刻却想找到一家酒家,切一只鸡或几斤牛肉,喝几碗陈年高粱酒。

绕过一个山头,张目望去,阡陌交通,原来是一处农田,这盛夏田里的稻子正开始成熟,一夜夏雨,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天地生机勃勃。晶莹的露水此刻在稻子叶尖上,欲落而未掉。

有农田,便有农人,有农人必有人家,有人家肯定有小镇,有了小镇,就有了吃的,小镇之上,客店酒家便是一个寻吃的好去处。

秦臻未到镇上就想到了许多,美酒、好吃的肉食,可是正当他坐到桌前点上小菜拿着一碗高粱酒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没了胃口。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吃下这些东西,是因为他不该叫来的,因为他身上所带之钱早不知丢到哪去了,所在说他现在根本就是身无分文。

“小二,再来两斤牛肉。”秦臻喊道。

小二过来一看,他那盘中的两斤牛肉根本就没有动,便笑道:“客官,你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么?”

“如果我觉得不够,是不是还可以要?”秦臻道。

那小二笑笑的甩着肩上的那帕子,好笑的看着秦臻,就像看着一个怪人似的。

秦臻见他并没有动,本欲往嘴中送的酒,此刻便缓缓地放在了桌上,笑道:“我说小二,你们这是不是要关门了?”

小二不解的道:“现在还是上午,不到天黑是不会关门的。”

秦臻笑道:“我不是说你们要打烊了,而是说你们是不是要关门大吉了?”

小二脸色一黑,便笑道:“我们这生意虽算不上是非常好,但也能赚些小钱,也不会至于关门,大爷真会开玩笑。”

秦臻道:“那你就去切牛肉来。”

那小二又瞧了他一眼,这才转过身去,觉得这秦臻真是一个眼大肚皮小的怪人,当下从里面切了两斤熟牛肉走端了出来,见他还没有怎么动,便笑道:“我说大爷,你是不是有钱没地可花,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秦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有钱的人?”

那小二笑道:“我当伙计也有好几年了,往来的客人见得多了,像公子这一身打扮,必定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贵公子。”

秦臻喝了口酒,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哦?”小二有些好奇,便又笑道:“客官的秘密我可不想知道。”

秦臻笑道:“这个秘密你迟早要知道的。”

小二笑道:“那就请客官告诉我吧,反正这也将成为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了。”

秦臻笑道:“纵然是别人都将知道,而你是在我之后第一个知道的人,岂不是很开心?”

小二有些激动了,天下人就有一个坏脾气,总喜欢去探究别人的秘密,而且若是能早一点比别人知道,那么他便能以此作为骄傲了。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把耳朵伸过来。”秦臻笑道。

小二很快的就将耳朵凑了过去,不管是什么秘密若能早一步比别人知道便不吃亏。秦臻说了,在坐上笑了起来。

小二却大叫了起来,“啊?你说什么,你没银子?”

他这一大叫在座的那十几个客人便都听见了,都纷纷将目光转向秦臻这头。

小二吼道:“你没钱,就不应该来这里,更不应该的是,不该叫了你根本就吃不了的四斤牛肉。”

秦臻笑道:“既然这个秘密大家都知道了,我便也放心吃了。”秦臻这个人就这么奇怪,明明没钱而要别人知道,知道了后才能吃的安心。

“你难道就这样吃霸王餐?也太不将我们放在眼内了,”小二很生气地大叫道:“陈七、陈六,快点过来帮忙,把这个没钱的无赖赶出去。”

秦臻似乎想说什么话,但张了口却未说出来,便又撕了一块牛肉含在嘴里,而且像若无其事一般,喝了几口酒,便右手拿了一块牛肉平躺在那长凳上,看起来十分的悠闲。

“你这无赖是不是太大胆了,居然给大爷我这么清闲。”那小二叫道,在座的酒客都齐的起了身,看热闹。那陈七、陈六却比这小二高出一个头,身子也比他强壮许多,此刻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便一前一后朝秦臻的脖子和小腿抓去,秦臻微闭着眼,口中嚼着牛肉,正当陈七陈六要逮住他的时候,他和那长凳便斜斜的倒了下去,众人本欲一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之辈,连躺都躺不稳,岂不是可笑?可是笑本来就露在了脸上,但都没有笑出声,这洋相并没有出。秦臻随着那长凳斜斜向下倒,却没有倒下去,长凳的两脚翘起,另外两脚却仍支撑着秦臻的身子,而且秦臻手里还多了一碗高粱酒,他缓缓喝了几口便笑着大声称好道:“好酒,真的是好酒!”陈六陈七虽不是高手,却也练了一手无比的神力。

陈六、陈七兄弟见此人如此嚣张,心头气愤异常,两兄弟使了一个眼色。便一人一手把住秦臻旁的那木桌的两脚,提起来便向秦臻砸去,秦臻这个时候才叹了口气道:“你们砸我可以,怎么将这么好的食物白白浪费了。”这一刻,木桌已砸了下去,和那木凳一起砸得粉碎。不过秦臻这个时候却还站在了小二面前,一手拿着满碗的高粱酒,另一只手却搭在了小二的肩上,此刻笑着对那小二道:“兄弟,要不要来一口?”

那个小二一惊,心头想那人刚才不是还在长凳上么,转眼便站到自己身前,而且还是气定神闲,谈笑风生,他摇了摇头呼道:“你肯定不是人,是鬼。”说着便吓得大叫一声,跑开了。

秦臻大笑道:“我若是鬼,哪来用得着没带钱就到这来吃喝?”

陈氏兄弟中有一个年长的冷笑道:“你若是鬼,我兄弟两就是捉鬼道士。”说着挥着蛮拳向秦臻击来,秦臻这次躲也没躲,那千百斤的拳头击到他的身上,若是一个武林高手至少也要受一点小伤,而秦臻却纹风不动的,就像那拳头根本就没有力道似的,秦臻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样打我可要钱的。”

陈六一拳下去见他一点没有受伤,眼下十分奇怪,又听他这句话,便咧嘴笑道:“你若能受得起我们兄弟十拳,这顿饭就当我们兄弟请客。”

秦臻微笑道:“这可是你们说的,我没有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陈七冷冷道:“六哥好歹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说一就是一,倒是你,”他轻蔑的看了秦臻一眼,冷哼一声道:“我瞧你肯定挨不了十拳。”说着又摇摇头。

秦臻微笑道:“你们不信尽管打就是。”说着便又到一旁的一张空桌旁坐下,碗中没有酒了,便向那小二道:“小二,去拿点酒来,既然打十拳就有这餐饭,多一点酒也应该不成问题。”

那小二看着这鬼一样的秦臻,本来就有些害怕,生怕怠慢了,于是便从柜台上拿了一坛高粱酒放在桌上,手却战战兢兢的。秦臻倒了一碗酒,见陈氏兄弟还没有动静,便笑道:“你们快些动手吧,打完了吃够了,我好走。”

陈氏兄弟道:“你就这样坐着让我们打?”

秦臻笑道:“这样你们应该不会吃亏吧?”

陈七笑道:“我们兄弟虽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侠客,但是却懂得什么是公平,你这样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们怎么好意思下手?”

那些看闲事的酒客,此刻便在议论纷纷,都在赞扬陈氏兄弟的憨实,而在指责秦臻的不知天高地厚了。秦臻仍是微微的笑着喝酒,只听他道:“要打就打,说那么多干什么?”

陈六冷笑道:“这是你不领我哥俩的情,也怪不得我们手下无情了。”

秦臻仍然喝着酒,神态悠闲,只可惜无肉可吃。

突听秦臻笑道:“不过我想起来了,我身上有几个地方打不得,一个就是我的头,二就是我的脸,还有我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一个地方我想你们也不会打的。”

陈六右手紧握,聚了七八成的力道,笑道:“我们兄弟从来就没有使过阴招,你就放心好了。”说着便一拳打在了秦臻的背上,秦臻好像一点感觉没有,继续地喝酒,笑着道:“千万不可手下留情。”陈七见他大哥虽有心留情,才未使尽力量,哪知他倒不领情,心头有些气愤,当下左手聚力,指间骨节格格脆响,整个左臂也响了好几声。他聚起了十足的力道,直直的向秦臻的卷头击落,秦臻的身子没有丝毫的改变,虽然他的腕力差不多有几千斤,但秦臻却像没有那回事一样,仍是笑着倒满一碗酒,又喝了几大口。

陈氏兄弟大眼对小眼,一脸的疑惑。两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都聚足了十成的力道,一起向秦臻的腰间。这一式,虽然不是高强的武艺,若是一个武功平凡之辈只怕在这一夹击下命归黄泉,在座看热闹的无不为秦臻捏一把冷汗的。可是秦臻在这一式下面仍然神态自若,只听他笑道:“大家都是来喝酒的,何不都归座喝酒,站起来干什么?”

他一语下,众人这便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虽然都在喝酒吃肉,但眼睛始终忘不了瞧这热闹。陈氏兄弟见此人竟在自己的拳下,挨了四拳都还像没有一点事似的,便都使足了力道在秦臻背后各处游走,当下已经打了二十多拳。秦臻便向店小二笑道:“弄些牛肉来,他们也打累了。”

小二弄上了牛肉,明明知道是秦臻要吃,此刻却不敢再抬杠,秦臻吃完了牛肉,看那陈氏兄弟两个面红耳赤,香汗淋漓,便笑道:“如果你们打我,能够让我赚钱,那你们就继续,好像是七十四拳了吧?”

在那吃酒中却有一个大人带了一个小孩,只听那小孩叫道:“不是七十四下,是一百五十八下。”

秦臻吹了口气微笑道:“哦?小弟弟果真是一百五十八下?”

那个小孩叫道:“是啊……就是一百五十八下嘛……”不过那个小孩旁的一个中年淡蓝布衣汉子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讲。

秦臻笑道:“管他多少下,反正已经打了十拳就行。”说着便又举起那小酒碗喝着酒来。

却在此时陈七挥拳便想秦臻的头顶击落,众人都为他这一突来的动作感到不齿,因为秦臻已经说过头打不得的。

陈七后悔了,还未击到秦臻头顶的时候便后悔了,因为拳头在半空中便掉落到了地上,那大拳竟被人削落在地上,断臂的血喷涌而出,秦臻已站到了一旁,苦笑道:“只不过是区区几拳,又何苦伤了他的肢体?”这是从外面进来了五人,一个中年的夫人,还有四个一身衣衫华丽的随从。其中有一个人站在前面,手中的长剑出鞘,上面还在流着鲜血。

那妇人虽已是中年,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有些发肿的脸庞,淡淡的粉脂,整齐的发髻头饰,一身华服,一眼看去就是一位贵妇人。秦臻本来就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便去为那陈七点住穴道止住血,叹道:“我本来还想说的是,打我的头也是打的的,不过价钱就很贵了,万万想不到你……”陈七虽断去手掌,却也不叫痛。

那贵妇人笑道:“就凭他们几个,难道就能伤到奇侠‘秦臻’?”

秦臻拿起那小酒碗,此刻那小酒碗的外边已溅有陈七的鲜血,幸好没有喷到酒碗中,他喝了一口酒,便笑道:“我不认识你,凭什么你就说我是秦臻,而不是箫笛?”

“因为秦臻才能受到这么重的拳而若无其事,还能喝着酒。”那贵妇人笑道。

“像我这种人天下多的是。”秦臻笑了。

“如果天下真的有很多像秦大侠这样的人,那么这个世间便会太平许多。”

“这样说来,你真的认为我就是秦臻?”秦臻又喝了一大口酒。

“而且你腰间的那把玉箫,名曰‘绿意’,到底是不是?”

“我明白了,我今天没有带银子,我就在这想肯定有人会为我结账,想不到那个人就是你?”

“你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秦臻看着她,继续听她说,“你所说的那个人是天下的英豪。”

秦臻微笑道:“这倒好了,想不到秦某没银子喝酒的时候,天下英豪居然这么关照我。”

一个人若受到他人的关照,那么关照他的人不是至友便是有事相托。

那贵妇人道:“秦大侠,侠义江湖,天下英雄谁不敬仰三分?况大侠于百姓造福,除恶惩奸,天下人莫不感恩戴佩,秦大侠有为难我们只是稍许分担一些而已。”

那些酒客听到秦臻的名字,便都生出一种接近仰慕神仙之情,眼神清朗,私下议论,尽是些秦大侠如何仁义,如何除恶,如果庇荫百姓之言。

“看来还是江湖中好!”秦臻喝了一口酒,然后说了这句。

那贵妇人不知道秦臻这话的意思,便道:“身在江湖,半点由不得自己,秦大侠居然能认为江湖好,可见心胸多么的开阔,实在让人可敬。”

秦臻因边关一事大受挫折,而那短短的数月,又有谁人知道?朱棣回京一句不提,而那些臣子也看着皇上眼色也没有提及秦臻一事,怕像方孝孺一般,因那张嘴生出事端且不说,还要灭个十族。

秦臻道:“说了半天,还不知道夫人的芳名呢?”

那贵妇人听“芳名”便扑哧一笑道:“我叫曹茵茵,大家都叫我施夫人。”

“难道就是文明天下的‘浮屠庄’施玉袭前辈的夫人?”秦臻道。

“想不到你还知道浮屠庄。”施夫人道。

“谁不知道当今世上天下第一庄浮屠庄,特别是施前辈,曾一人独战塞北六腥,身受百余创,但也心甘情愿,为边陲的百姓去掉了毫无人性可言的六个恶人,而后一度成为武林盟主,为武林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浮屠庄在下也不可能没有听到过。”

“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不过现在有一事不得不要秦大侠到舍下一叙。”

秦臻喝了一口酒便笑道:“有什么事施前辈不能处理的么?”

施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这次也是他叫我来寻你的,到了浮屠庄一切都会明了。”说着给旁的一个随从打了个手势,那个随从便从腰间拿出两块金条,放在那木桌上对陈七道:“拿去买些药好好调理,所不是你这么阴险怎会白白断掉一只手掌,这也怪不得谁。”

施夫人向秦臻道:“马车已在外面侯了多时,秦大侠请吧。”

上了马车,秦臻似乎陶醉在那左一声右一声的秦大侠中,忆起曾经年少气盛,初出江湖,受到多少的挫折,有过多少的离合,从江湖朋友口中从少侠叫到了大侠,其中的转变岂是只字片言可以说的清?

没有车辚辚,也没有马萧萧,车只是有着韵律的上下轻动着,马却是安稳的拉着马车。这辆马车很大,里面还放了一张小床,秦臻能坐在那床上靠在车棚上休息。

马车轻驰,很少停息,穿过条条大道向那天下第一的浮屠庄行去。秦臻在后面的马车上,他有时掀开窗布往外一瞧,却见大道上留有两道浅浅的车辙,这夏日的骄阳已把路晒得干了。两旁的大树遮阴,所以大道上也感不到那股夏日的热气。

走过春,也走过冬,寒来暑往,日往月来。秦臻已渐近中年,经历过多少的悲欢离合,而还要继续着悲欢离合。漫漫长路中,有喜有悲,百态人生,尽之八九,他到底还要走多久,为什么而走?或许是因为心中那不可磨灭的情,还是为了当时老婆婆的劝言?他一片痴心,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所以此刻他正看着夕阳下前面马车带起来的尘土。

却说一人苦苦追逐,一首《送陈章甫》为之表意:

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陈侯立身何坦荡,虬须虎眉仍大颡。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东门酤酒饮我曹,心轻万事如鸿毛。醉卧不知白日暮,有时空望孤云高。长河浪头连天黑,津口停舟渡不得。郑国游人未及家,洛阳行子空叹息。闻道故林相识多,罢官昨日今如何?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