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十娘怒沉百宝 薄情郎谁有情
永乐二十三年,日本国关白作乱。朝廷下令大收粮资等物,以对当时朝鲜之危。因此有例:凡多纳粮者,可到太学就学。原来这太学却又有几般好处:好读书、好科举、好中。却说有一位浙江人士,便在京太学读书,此人姓李名甲。喜好读书,却也是个风流种子。由于迷恋红馆,家父被他气倒在家中。
却说这城中有一家青楼叫翠云居,里面是些寻花问柳的活计,又说这院中有一京城名妓,姓杜名薇,在姐妹中排行第十,因此人人称作杜十娘,怎生得:
浑身娇艳,目若明星,凝脂莲萼,步履摇金莲,有时口角微嗔,逗去公子无前生。可怜一片洁白无瑕月,误落风尘花柳中。
却说着院中十娘独与李甲相好,非他不见,而拒绝了所有来客。这十娘心中早有从良之意,可总觉不好开口。虽与李公子交好,海誓山盟,可终究是为了钱财,有话道:情假乱迷空有病,谁去飞回钱财命。
这日,十娘见李甲脸露忧色,便问道:“郎君若有何事,不妨告诉妾,愿能替你分担。”李甲吁道:“我与卿之情深,奈何家中老父严苛,因看我久居青楼之地,病倒在床。家中也断了钱资等物,恐他日与卿相见无期了。”十娘宽慰道:“君之所虑甚是,可是难道我们一直都要被这些财物所缚么?”李甲叹道:“天下生计,何不是些钱财之事?”话后无语,闷闷独酌。
李甲因久恋花柳之地,气坏了他的父亲,因此家中断了资贷。囊中逐渐空虚,日渐所施之钱甚微。那老鸨见李公子出钱不似往日,奉承也冷淡了起来。
一日,十娘打闺房出来。正见那老鸨正在厅中大骂,说什么自己倒了大霉,只听她怒喝道:“别人的女儿都是摇钱树,独我养了个退财白虎,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事,招来这么多的苍蝇。”正遇着十娘出来,十娘便向她施礼道:“妈妈,怎么生这么大的气?”那老鸨骂道:“还不是为了你。”十娘道:“又关女儿什么事?”老鸨道:“都是那李公子,自从他来了之后,客人便就来的少了。”十娘道:“李公子每次又不是空手而来,少不了给了许多赏钱。”老鸨道:“那是以前,现在可好,白吃、白喝、白住。”又骂道:“他真是个驱鬼道士,大小鬼都不肯上门了。”十娘嗔道:“妈妈,这么说,错的就是你了,别人李公子可是富家子弟,那会给不起赏钱?”老鸨道:“我就听你这一回,如果他下次还是那样,老娘便是一顿乱打,打了那光棍出去。”十娘道:“他这几日,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逼人太甚。”老鸨道:“好女儿啊,跟那光棍有什么好处,我想你该和他断绝往来,去接别的客人,好么?”十娘怒道:“我和李公子是绝不能分的,想让我见别的客人,不行。”那老鸨啐道:“只要那光棍有能耐,就将你赎出去,我自去找一个粉头代替。”
十娘道:“此话当真?”十娘本就有从良之意,此刻听老鸨一言正中下怀。
老鸨笑道:“你以为老娘是说笑不成?我说一便是一,只要他出得起,你便跟了他去。”这老鸨本料那光棍无钞,自不会再上门来,也好由此事断了薇儿之念,便笑道:“若是别人,不上千金是不能买你的。料那穷小子出不起,只需他三百两,三日之内递上,若能交出,你跟了他去,若交不出,我便打了他出去。”
十娘笑道:“李郎虽然近日缺钱,料这区区三百两倒也凑得来,只是三日太短,十日便好。”
老鸨心中一转,料那李甲身无分文,定寻不到钱来,便道:“十日便十日,到那时我自会兑现我的诺言。”十娘得此消息,心中甚喜,心想不久便可出此牢笼,还本无暇玉,虽形于污泥,却胜青莲。
这晚设宴奉酒,轻歌曼舞,其乐自在。举杯与李甲对饮,笑道:“郎君,我有一个好消息不知郎君愿不愿意听?”
李甲笑道:“你就不要绕弯子了,像我还有什么好事,我近日不能常来,看来妈妈已对我存介意。”十娘道:“郎君怎样这么没有信心,难道金钱就那么的重要么。千万不可为了金钱之事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李甲笑道:“你认为我是那种贪财的人么?”十娘笑道:“郎君之言若是真心,那么我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饮了口酒,脸颊绯红,笑道:“目今倒有一计,可让你我长期相守。”
李甲急急地问道:“哦,卿有计何不说出来,也好大家参详。”十娘便将老鸨之言复述一遍,便道:“只要你能寻到三百两,我就可以跟着你去了。”
当十娘将话说完,李甲却面有忧色。
十娘便道:“你难道不愿意,我意欲从良,奈何君不许。”因此满生幽怨,李甲急了便解释道:“并非不是我不愿,而是我父被我气倒床上后,便此断了钱资,亲朋奈于我父亲的缘故准不肯借,虽为三百银子,一时之间实难凑齐。”十娘道:“你是怕你父不认我这个妓女媳妇是不是?”
李甲素来怕极严父,此刻心一横,道:“罢了罢了,如果此生不能与卿相守,那不是生不如死?就算被父亲打的缺胳膊断腿,我也无惧了,既有十日,我便假装告假回家,或许能得到亲朋的路资以凑满此数。”
十娘这才露出笑脸,道:“我就知郎君不是薄情之人。”
酌满一杯润喉,嗓音清响,与琵琶之音,和为一气,天籁之音,令人意往神留。正所谓“痴中更有痴者,薄情郎谁可有情”。宴罢,宽衣解带,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为爱而独处一室,因情而无所顾忌。人生戏梦一场,又何得如此短暂欢歌?
次日早起,十娘打扮一番,绣繻丝履,花红兼白,真是亦妖亦仙。
天蒙微云,淡淡的曙光渐而明亮,李甲起床而出,到各处借贷。却有道是“说着钱便无缘”,亲朋都以“目前囊中空乏”而拒绝借贷。李甲犯愁,不敢去见十娘,又无心思留在书房看书,便走到学社宿舍,里面一人素日与李甲相好,见李甲锁眉,便问原因。李甲便见十娘之言与他说了,便又叹道:“十日内找到三百两,你说能到哪里去找?”
“难为十娘有这个想法,我愿借你一百五十两,其它的呢自己想办法。”说着便取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李甲。
“柳兄的银子,兄弟我是万万不敢受的。”李甲推辞道。
“我只是怜惜十娘罢了,不过你如果你将她赎出来,一定要好好待她,不然就辜负了她一片深情,我也不会放过你。”
“柳兄自幼习武,得一生好功夫,小弟如果哪日负了十娘,你只管把刀往我脖子上砍就是。”
李甲得了这一百五十两银子想要到十娘那里去又觉不妥,可奈这是最后一日,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到了十娘的房中。
酒已温好,壶在旁,人也在旁,十娘正用一种难以揣测的眼神看着李甲。她虽出身青楼,幸有人怜惜,将自己的人和心都交给了那个人,想往昔枕边呢喃,以后是否还能继续?只要李甲找到三百两,不多不少,就三百,她就能做一个平凡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幸福的妻子。但是他找得到么?因此她的眼神才那样难以捉摸,朦胧中似噙有眼泪。
可是她看见的,李甲却闷声不响的坐到床边喝着闷酒。酒,是很好的女儿红;杯,是刻着花纹的小酒杯。
沉默,死寂的沉默,倒酒之声清晰可闻。
“郎君,你可是没有弄到银两?”十娘的声音打破这阵沉默。
房外阴暗的天更加的暗了,夜幕已至!
李甲向门外望了一眼,闷声叹道:“也许是你我缘分已尽,借是借了,不过只借了一百五十两,明日便是限期,十娘,我们自明日便生分了。”
却不料十娘听后,眼睛一亮,是以后面李甲说了一大堆不舍的话都没有听在耳内。口中道:“你果真借到了一百五十两?”
李甲忙从怀中将银票取出,十娘接在手中便道:“郎君这些银子正是救星,幸耐十娘私下还存有一些碎银,也恰有一百五十多两。”说着便到枕边取出碎银,用天平一称,不多不少。
两人甚欢,便卸装入眠。
次日,天微亮。李甲、十娘早早起床梳洗,将行囊收拾妥当,准备一起回乡。
那老鸨认为那李甲万不能在十日内凑齐三百两,于是此刻便冲入十娘房中道:“薇儿,十日到了,李公子不将三百银子送上,我便不让他再进门。”话音落,已不能再开口,因为他正看见李甲正在为十娘梳妆。
十娘见鸨儿一来,不知是何情愫,道:“妈妈,李公子已将三百两送到,请妈妈验收,薇儿这就与公子走了。”说着便拿了包袱便同李甲一道向外走。那鸨儿本想拦住却无法,竟怔在室中。
走出院门,十娘拉着李甲道:“相公,我还有一些帮助我们的妹子,平时也很照顾我,这次路资也是由她们相筹,你我应当好好去拜访她们才是。”
到了后院,谢月朗、徐素素此时见到十娘秃髻旧衫,便道:“妹子脱此牢笼,实在是该高兴,不过以后可不要忘了来看看我们这些妹子。”十娘默默颔首。
徐素素、谢月朗又各出饰物衣服将十娘一番点缀,果然是焕然一新,活生生的如仙女下凡。只见她衣袂飘飘,众人相叙了一会。
谢月朗又拿出一宝匣向十娘道:“这个是我们姐妹们的一点心意,你要好好保管。”十娘亦谢道:“多谢姐妹们。”徐素素道:“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没有必要那么客气。”几句话后,十娘又叫李甲谢了众姐妹,又去找了一些人叫放在她们这的几口箱子搬了出去,李甲认为是衣服,十娘也不说其中缘由。
几口大箱子都加上了锁放到了船上。
天起了北风,虽然是夏季,却感觉十分的阴凉。
船,一座大船,船上有不少的客人。十娘与李甲被安排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客舱中,十娘见天色已晚,便向李甲道:“这次为了我能脱此牢笼应当好好庆祝一番才是。”于是两人要了些小菜,对饮数杯,便沉沉睡去,如此过了一日。
第二天早,天上飘起了小雨,这夏日江上的小雨虽然不大,但却使人心烦。十娘因天气感慨自身,想自身命薄,空有如斯容颜美妙的歌音,但生来却到了花街柳巷。此刻李甲面带忧伤,故而她拿起琵琶,清唱了一曲,其曲哀婉感伤,船上之客无不闻歌落泪。
世人往往永远也不知道,有些事便在自己一时不经意间便注定了。
在这船上却有一个富家之子朱常乐,家产万贯,翩翩而渡江南,年纪也并不大,二十多岁左右,风流成性,诗词雅文也些许懂得,也是个武功练家子,使长剑。
今早起来忽闻此歌,本走至船中想去一见那歌声的真人,却不料刚出船舱便没有声音,一脸的失望,怪自己太沉醉于歌声,忘记了去找那歌声的主人。如此郁闷半天,直到第二天放晴的时候来到甲板上,举目一望那蓝蓝的碧落,心情才放开许多。
“今天真是好天啊。”船客纷纷指着那放晴的天空笑道。
正当朱常乐闭上深深吸着大湖上那温润的空气时,却闻到一股兰麝之芳。他迅速张开眼一望,却见一渐黄淡蓝衣衫的女子,梳着灵蛇髻,面容姣好,纤手柔荑,姿态怵然,虽不及洛神宓妃之美,然形态悠然,举止细微,此刻立在甲板上眼若明星,皓齿内鲜,国色天香,令人销魂忘神。
以他风流之性,定要上前攀谈,不过那个女子很快便走下了甲板,朱常乐无奈一笑,却暗暗地叫随从之人去查那女子的来历,得知她便是昨日唱曲之人,心下大喜,又知她本京城名妓,与李甲两情相悦,心下又有些可惜。不过他天生好强,便暗自有了一个打算,那李甲实在有太多的弱点,所以他有太多的手段去试探李甲。
初与李甲在甲板上相遇后,便同他一起到了自己的船舱,李甲一见他的船舱金碧辉煌,宽敞大气,心下生出了诸多感慨,两人十分投缘,无所不谈。
“李兄倒是好福气好,娶到那么花容月貌的妻子。”朱常乐笑道。
“朱老弟不要笑话我了,其实……”李甲叹了一口气,又大口的喝着闷酒。
“李兄难道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朱常乐又替他酌满一杯道。
“唉,十娘倒是很好的,怎奈她是一名妓女,这次回去我父亲倒是不好打理。”这个时候李甲已经有些微醉。
“难道你父亲不高兴?”
李甲点点头道:“我父因我流连青楼妓馆荒废了学业,已病倒在家中,这次带了十娘回去,准把我打个半死不可。”
“李兄的确可怜,既有美人在伴,却怎奈严父阻拦,这可不好办。”
李甲也道:“可不是吗,我回到家里我父不知道要怎样的处罚我。”
朱常乐笑道:“管他那么多看,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被赶出家门,我们依然要痛痛快快的喝一场。”说着便举杯一气而下。
李甲虽然有些醉意,却将这“被赶出家门”听得清清楚楚,心在又生恻然,这被赶出家门又叫他奔于何处,他天生娇惯,难道真的要与十娘寻一处无人之地耕田不成?想着便又喝了几大口白酒,夹了一口菜,这朱少爷的吃的菜却与自己吃的不同,十分可口。
朱常乐呵呵笑道:“如果李兄换成是我就好了,我父绝不会阻拦我做任何一件我想做的事。十娘若能嫁入朱家,也是理所当然。”
李甲有些醉了,揣测朱公子的意思,笑道:“朱兄弟难道也喜欢十娘?”
朱常乐毫无掩饰地笑道:“如此美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
李甲又喝了口酒,醉意甚浓,哈哈笑道:“我瞧朱兄弟却不只是一般的喜欢吧。”
朱常乐抿了口酒,笑道:“李兄深知我心,眼下有一条好路,你既不会担心家父赶你出家,也可以让十娘有个好的归宿。”
李甲寻思一阵便领略到了他的意思,笑道:“朱兄弟是想让十娘跟了你去?”
朱常乐喝了口酒,似像没有听见一般,吃着小菜半响不语,李甲以为自己会错了朱常乐的意思,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大口的喝着酒,脸有些微红。
过了一会朱常乐叫了旁边的一位家丁,附耳说了些什么,他开始发话了,“那么就请李兄开一个价吧。”
李甲不语,此刻才见他说话,刚才本来的冲动一时全部消失,这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他此刻才看清这个朱常乐,的确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人。
“一万白银怎样?”朱常乐开口道。
李甲被他开的价一时愣住了,当下也不敢说话,而仍自顾地喝酒。“一万白银”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很多人奋其一身都得不到,但在这一时却听到这么多的白银的交易,的确叫李甲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他宁愿自己听到的是一千两、几百两。
朱常乐见他不说话,便微笑道:“我这个人是个爽直的人,五万白银成交,你不用犹豫了。”
李甲根本就没有回答,他整个人简直是像做梦一样,他自语道:“不,这肯定是在做梦。”
朱常乐笑道:“人生朝露,昙花一现,何其短暂,浮生同梦。”便又向旁的家丁示意,拿了一张字据,上头是十娘的卖身字据,又拿出了五万银票,笑道:“李兄只要轻轻地在在这里签上你的大名,那么着五万两白银就归你了。”
李甲几乎是想都不想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笑道:“如果这只是一个梦,我也要这么做。”说着便笑着接过了那五万银票,揣在怀中。
这时却听舱门一声巨响,竟被一个人踹开,这结实的大门谁也想不到是被看似极柔弱的十娘踹开的,她站在过道上,满脸凝霜,她冷冷一扫众人,这些污泥般的男人们,做着肮脏的交易,视女人为他们手头的玩物一般。
她眼神哀而不伤,冷目盯着李甲,冷冷道:“我因爱你是我知心之人,不想你……如此令我失望,请你随我来。”说着转身而去。
说着李甲便同朱常乐一起紧紧跟在十娘后面,只见她走进船舱将那笨重的大箱子双手托在掌中,却似毫不费力,在朱常乐走南闯北这几年的经验看得出十娘身负一身好武功,众人见到如此动静,莫不吃惊,当下满船之人都聚集在船的甲板之上,看着十娘和那几口笨重的箱子。
十娘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那几大口箱子,众人眼睛莫不一亮,只见满箱奇珍异宝不可胜数,十娘笑道:“这是千年珍珠,产于渤海,共十粒,而这里却有其七。”说着淡然一笑,掌中那些珍珠一股儿顺着柔荑掉在茫茫江河中,众人莫不喟叹,这七粒珍珠天下所存甚少,当真是无价之宝,而此刻被扔入这滚滚江河之中,岂不可惜;十娘又拿出一物,却是一把短剑,通体寒光四射,此刻包在一块蓝布中,十娘冷笑道:“大家也许不信,这是一把很久的古剑了,名曰湛泸。”说着也抛入江中,众人本自一惊,不想她又将这无价之物扔到湖中,又是一阵叹息;十娘又取出一个小匣子,这精致的檀木匣子,在正面雕着梅花,众人急急想知道是什么宝贝,个个屏住呼吸,当下只听见江水滔滔急流之声,她笑道:“这是天下难见的湘妃玉笛,当年湘妃眼留鲜血于竹形成了湘妃竹,却不知在那片翠竹下有一美玉浑然天成,自然成形,便是今天各位见的湘妃玉笛了。”说着也朝江水中一抛,那无价的玉笛在阳光下反着清光,十分精美,不过一切都付水东流;还有些宝石、玛瑙、红珊瑚等稀奇之物,一股儿都抛入了江中,众人莫不心头大叫可惜,李甲更是心碎地道:“十娘,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些?”十娘潸然一笑,冷笑道:“君不问我,我也本不想告诉你,本想如果此次回到江南,姨丈不肯认奴家,便与你卖了这些东西,足够我们一生乃至子孙后辈都享之不尽,然而你却私下……试问薄情郎谁有情?”说着抱着箱底的那个小盒子,纵身一跳,跳入了茫茫的江涛之中,当下众人欲救,特别是朱常乐,他本是想试探一下李甲,却不料被十娘听到他们的买卖,又不知十娘性情如此刚烈,且身怀高深武学,投身进到哪滚滚的大浪中,此刻激起千层浪,江流湍急,救之不得,而他心头自此便落下了一个深深地愧疚。从此落下病根英年早逝,而李甲……此是后话。然而后世谁也不知道十娘最后的那个小匣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宝物,以吾之见,只能说她那小匣子中只是装着她那一片深深的痴情罢了。
十娘死后便没有故事了么,不,在秦臻的年代里,十娘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据有些后人传说十娘并没有死,而是被江中神救起。
大浪滔天,无边的巨浪,广袤无垠,十娘身子被江水肆虐着,千层江浪,如雪一般,大船上的船客帮忙稳住船身,而他们却没有发现在此刻,十娘却被一个白衣仙子带去,虽然十娘当时已无知觉。
十娘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身处一片暖泉之中,这片小池泉流,清澈透明,在池子的周边满生青草百花而这池子正处在两座大山之间,不过山峻树拔,百花吐芳,整池的暖泉也有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虽处在暖泉中,十娘却觉得这花香太奇怪,叫人生冷。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身在炼狱中样,这里太安静,没有丝毫的响声,就连她抬起那雪白的手臂,上面沾着的泉水低落到池中都像是巨大的响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全身****。她感到十分奇怪,不过温暖的泉水将自己泡的舒服极了,因此她便开始闭着眼享受这幻梦一般的感觉,“原来人死之后,却是这么的自在。”她心头道。
却在这个时候,一个白衣仙子走了过来,只听她叹道:“你并没有死。”
十娘张眼一看,心中不禁一动,眼前的这个仙子居然叫貌若天仙的十娘都不禁心动,这张脸足已倾国倾城,纵洛神显灵、妲己复生,也难与之相较,双目若无,形去意留,眉锁千愁,洁白的脸却苍白的叫人心痛。形态翩跹,不娇不媚,只字未吐,神而达意。
“你难道是洛神?”十娘问道。
白衣仙子摇摇头,苦笑道:“我是一个孤独的游仙而已。”
十娘又道:“你为什么要把我救起来?”
白衣仙子道:“世间男儿多薄幸,为了一个轻薄之徒,就那么白白的送去了性命,值得吗?”
十娘吹了口气道:“我一身污浊,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
白衣仙子道:“所以我才将你放入这净身池中洗去你身上的污秽。”
十娘不信地道:“世上真的有这个地方么,我并不是那种与男人上床之后便到浴池一洗便若无其事的那种女人,洗完之后她们通常都认为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一点儿也不沾污秽。”
白衣仙子叹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听她道:“人世间没有的东西,在我这里却可以有,你且看着。”说着轻轻吹出一口清气,须臾十娘便站到了白衣仙子的面前,一身淡绿衣衫,烫花的发髻,十娘感觉到自己发生了异样的变化,整个人自头至尾就像换过一般。白衣仙子道:“你我相遇有缘,我见你如此刚烈,恰巧我这里紫兰花缺人照料看管,你以后便是紫兰花神。”
十娘吐了一口气,闭上眼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向白衣仙子谢道:“谢谢现在再造之恩,十娘愿意为奴为仆。”
白衣仙子冰冷冷道:“在人间你当仆人习惯了,难道到了这里依然还是想做仆人么,以后我们便是好姐妹,以后便叫我姐姐就行。”
十娘深深行礼道:“谢谢姐姐。”
白衣仙子叹了口气道:“好了,紫兰仙子,你以后便可自来自去,不会受到任何牵制。”
十娘道:“妹妹愿跟着姐姐。”
白衣仙子道:“跟着我有什么好?我只是一个不可以有情的仙罢了。”
十娘道:“世间薄情者甚多,我以前受了那李甲的欺骗,实在是大彻大悟,情并不是一个好东西,如果能去除感情有何不好。”
白衣仙子轻轻抬起手来,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字未吐,不过这小小的动作已表露出她心中那无法泯灭的伤痛。“若你愿跟着我也好。”她淡淡地只说了一句,而十娘却听出言语中那饱含的凄凉。
说出男儿重钱重利,《白头吟》却来得形象: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夜月一帘幽梦声明:此回有少许源自《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请尊重原作,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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