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古代伪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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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国古代货币作伪的历史(3)

4.唐代因“钱荒”而加剧的私铸现象

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废前朝所铸各种轻小恶钱,新铸开元通宝钱,并严禁私铸,从此结束了五铢钱的通行,使钱制进入到通宝的新时代。开元钱“径八分,重二铢二絫,积十文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修正了隋五铢偏轻的缺点,使铜钱恢复到西汉五铢的标准重量,因此“议者以新钱轻重大小最为折衷,远近甚便之”。由于社会政治稳定,生产发展迅速,唐代的文治武功都达到了鼎盛。可是在货币流通中,唐代却是历史上“钱荒”问题最严重的朝代之一。一方面经济在逐步发展,商品化程度日益提高,赋税的货币化趋势也日渐增强,社;而另一方面,由于铜的产出有限,加之铸钱技术的限制,官铸铜钱的数量不能相应增长,供求矛盾非常突出,造成流通中铜钱严重不足。在这种形势下,民间盗铸遂逐渐兴起。朝廷虽频频下令严禁私铸,甚至规定“敢有盗铸者,身死,家口籍没”,但仍刹不住私铸之风。

高宗永徽、显庆(650-660)时,私铸更多,“天下盗铸益众”,江淮以南的荆、潭、宣、衡数州更是重灾区。私铸恶钱分量不足,由于掺了过多的铅、锡,成色也很差,其名目有“穿穴”、“荡铜”、“铁锡”、“鹅眼”、“环”等,和好钱混在一起,到处流通,严重妨碍了商业活动的正常进行,也影响了政府的货币征收,成为困扰人民生活的一大社会问题。当时官府采取的方法是用一个制钱收兑五个恶钱(后改为一兑二),但是由于私钱作价太低,百姓不肯兑换,收兑政策最后以失败而收场。由于多次对外用兵,导致财政困难,因此乾封元年(666),又铸乾封泉宝钱。乾封泉宝比开元钱略大,却一文当开元钱十文,结果导致物价飞涨,私铸更多,钱复滥恶,民间拒绝使用。老百姓对大钱并无兴趣,更为害怕通货膨胀,因而纷纷收藏开元钱,致使私钱也跟着大涨,到最后甚至连私钱也不见了,只剩大钱,并且自发地降低大钱的价值,以一比一开元钱的比价行使。见此情景,朝廷只得下令停铸乾封泉宝,又诏令一二年之内禁绝私铸,同时抛售库藏陈粮,回收恶钱,但这样也未能扭转钱贱物贵的局面。对于私铸,政府又加重了惩罚力度,对私铸者施以绞刑,其邻保里坊村正等都作为从犯加以责罚,又重奖纠告者,但还是刹不住私铸之风。

武则天当政后,曾于长安中(701-704)学隋挂样钱于市肆的做法,在京城设置样钱,要百姓依样用钱,企图以此来辨别并消除各种私劣杂钱。但当时市面上流通的钱种类繁多,真伪优劣十分杂乱难辨,悬挂在市肆中的样钱反而成了私铸者的模仿物。事实上,由于“钱荒”问题仍相当严重,摒弃私铸杂钱的政策根本无法执行,到后来,朝廷也只得接受事实,降低用钱标准,下令除了铁锡、铜荡(镀铜)、钻孔等质量实在低劣的钱外,其余各种杂钱皆可通用。由此,“熟铜、排斗、沙涩之钱皆售”。这一政令无疑公开承认众多私钱的合法化,一时盗铸蜂起。

此后民间的私铸始终无法平息。神龙、先天之际(705-712),两京地区用钱非常滥恶。郴州、衡州一带的私铸小钱,“才有轮郭,及铁锡之属,亦堪行用。乃有买锡熔销,以钱模夹之,斯须则盈千百,便赍用之”玄宗时期私铸更加严重。江淮地区民间用钱,有官炉钱、偏炉钱、棱钱、时钱等种种区分。当时监察御史萧隐之出使江淮,对私铸恶钱“捕责甚峻”,并将收缴的轻小的恶钱都沉于江湖之中。流通中大量的私钱被收毁后,导致市井不通,物价益贵。直至开元二十六年(738),政府在宣州润州等州县多置钱监,才使江淮地区官铸钱得到显著增加,私铸恶钱也稍有减少。天宝初年,两京地区用钱状况稍有好转,流通中铜钱质量也有一定改善,但好景不长,由于“钱荒”问题仍未解决,私铸盛行的背景没有大的变化,不久“钱又渐恶”,“天下盗铸益起……两京钱有鹅眼、古文、线环之别,每贯重不过三四斤,至翦铁而缗之”。

安史之乱后,百物凋零,为了弥补财政的亏空,乾元年间,肃宗接受了铸钱使第五琦的建议,发行了数种大钱。乾元元年(758)铸乾元重宝钱,“径一寸,每缗重十斤,与开元通宝参用,以一当十,亦号‘乾元十当钱’”。乾元重宝每文约重六克,比标准的开元钱直径只长了二分,法定价值却一跃为十倍!次年又铸重轮乾元钱。这种钱背面外沿有两道圆圈,“径一寸二分”,“每缗重十二斤,与开元通宝钱并行,以一当五十”。如此大幅度的通货贬值,自然引起物价飞涨,并刺激了私铸的盛行。当时单是长安城中因盗寺观铜像和铜钟铸钱而被打死的,就有八百多人。

至德宗初年,江淮地区的私铸规模越来越大。建中二年(781)八月,诸道盐铁使包佶的奏折中,对当地私钱泛滥的情况曾有这样的描述:“……市肆交易钱交下粗恶,拣择纳献者三分才有二分,余并铅锡铜烫,不敷斤两,致使绢价腾贵,恶钱渐多。”私铸滥恶已成为唐代江淮地区货币史上一个重要的问题。

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废天下佛寺四千六百所,将寺庙里的铜佛像、铜磬等法物器具悉数没收,熔化后用来铸钱。新的“会昌开元”铸作不大精整,轻重大小也不太一致,但由于铜料增多,因此官铸钱数有所增加,相应的,私铸也略有平息。可是不久宣宗即位后,一反武宗的灭佛政策,恢复了各地的佛寺。民间有很多人认为用佛像铸钱是一种罪过,就专门收集会昌开元,熔化后重新铸成佛像,使社会上流通的铜钱再次减少。

五代时期,各国之间虽常常开战,但通商贸易从未中断。由于商业的发达,对货币的需要量不断增加。但是各地方势力间的战争和割据加剧了“钱荒”,同时也助长了盗铸之风。

五代各朝的法定铸币主要是唐代铜钱,各国政府自己也多少铸造一些钱币。因为铜材的短缺,各国发行的铜钱数量都不多,而且常发行不足值的当十、当百、当千、当万的大钱。更有甚者,如楚、闽、南汉等国,广收铜钱和金银贮藏,而直接用铅、铁、锡等低价合金铸钱,并将这些钱混在旧的开元钱中,和布帛等一起使用。

由于币制混乱,使私铸泛滥,恶钱充斥。如后唐同光年间,“市肆间点检钱帛,内有锡镴小钱,拣得不少”,“惟是江湖之外,盗铸尤多,市肆之间,公行无畏”。到了明宗天成时,湖南等地流通中基本上都使用私铸铅锡钱,“青钱(指官铸好钱)一钱折当一百,商估易换,法不能止”,而在全国其他各地也公然行使,畅通无阻。货币流通杂乱无章,各式官钱、私钱、古钱,等等,大小不一,有的相互流通,有的限制地区使用,举凡铜、铁、铅、锡铸币、金银等金属器饰,以及谷物丝绢等物都可充当货币,成为货币流通非常混乱的一个阶段。

后晋时,由于“钱荒”较严重,乃于天福三年(938)十一月下令“无问公私,应有铜者并许铸钱,仍以天福元宝为文”,规定“十钱重一两”;并允许私人开矿冶炼铜,不收赋税,以供铸钱,不仅放开了货币铸造权,还开放了铜矿的开采权。可是,官府虽然颁布官定铸样作为国家法定铸币的标准,但由于各地铜产量有限,货币的这一标准很难被私人铸造者执行,因此次月又改为不定重量,一任“取便酌量轻重铸造”,但仍规定不得肆意掺入过量的铅、铁。然而民间铸钱谋利,照样“公私铸钱杂以铅锡,缺小违条”,铜质薄小,字文昏昧。政府不得不于次年七月即禁止私铸铜钱,只许官铸钱。

5.两宋铸大钱和铁钱引起的私铸泛滥

宋代的货币流通较唐代复杂。首先是币材的种类很多,正常流通的货币除铜钱外,还有铁钱和纸币。铁钱在宋以前和以后的朝代都有发行,但都没有像两宋时期那样普遍和长期地使用。纸币是在宋代正式出现,并在南宋时成为流通中的主要货币。另外,当时还有金钱和银钱,不过金银一般不用于流通,只用在大额交易和算请禁榷时,并不是官方的法定货币。其次,铜钱和铁钱本身的种类也很复杂,有各种不同面额的大钱和小钱,还有钱牌;纸币中有交子、钱引、会子、小钞等不同的种类,而同一种纸币又有面额不等、形制各异的若干类。第三,铜铁大钱因受货币流通规律的影响,不断贬值,并常被民间销熔改铸为私杂劣钱,致使货币流通情况更加复杂。伪钞的大量出现,则使纸钞制度更趋于紊乱,严重影响到当时社会经济的发展。在北宋时期,货币作伪以私铸铜钱为主;到南宋时期,因铜产量逐渐减少,因此私铸铜钱也减少了,而伪造铁钱和纸币则日渐增多。

宋初,着手整顿五代以来的币制。太祖建隆六年(960),始铸“宋元通宝”,悉禁诸州铸行轻小恶钱和铁钱,“私铸者皆弃市”。而且不仅民间不准私铸铜钱,就连各州都不许铸钱。可是乾德五年(967),开封府就上奏说:“民间新小钱,每十钱才重五钱半,其极薄小者重二钱半。”于是不得不再次下令“敢私铸者弃市”。真宗年间,又多次禁新小钱,官家置场尽收之。

仁宗宝元二年(1039),宋与西夏交战,为筹措骤增的军费,开始筹备在陕西和河东路铸行大铜钱和大小铁钱。因铸大钱利厚,故民间盗铸者众,“钱文大乱,物价翔踊,公私患之”。庆历元年(1041)九月,仁宗“命河东铸大铁钱”。铸铁钱获利甚厚,因此民间纷纷盗铸,特别是大铁钱的铸行,很快成为私铸的目标,“盗铸获利什六”。

从仁宗末年至神宗初年,陕西的私钱进一步泛滥,从官库中所出的都是大小铜钱和官铸的大铁钱,而所输于官的,则都是新旧的折二铁钱和私铸钱。当时两淮和江浙之间,“盗铸盈市”,但“法令不能严,有司不能知,天下之狱未尝闻梏一铸钱者”,因此“公钱益少而私钱益多”。熙宁八年(1075)陕西收民间私铸铁钱改铸为省样钱,最初以为私钱只有二十多万贯,一年可改铸完毕,结果却收纳到一百十五万九千八百多贯,私钱的数量大大超出了朝廷的预想。而这还只是朝廷收纳到的私铁钱,至于流散于民间未收的则更不知几何。当时豪宗富室争蓄大小铜钱与旧铸大铁钱,“故在市买卖细分六等,以小铜钱为一等,旧铸至和铁钱为一等,新铸折二铁钱为一等,私铸楞郭全备钱为一等,私铸轻阙怯薄钱为一等,凡仓库所出者皆大小铜钱、新旧官铸大铁钱,所纳处既不复多得铜钱,所输于官者皆新铸折二铁钱及私铸钱耳”。

徽宗即位后,蔡京当政,即在全国范围内发行当十钱。由于大量发行大钱,盗铸复又转盛,两浙一带尤为炽盛,“通宝当十钱,东南私铸甚多”;“两浙盗铸……以至私钱盈积,散流民间,延袤江淮,充满畿甸”。史载:“自当十钱行,抵冒者多……凡以私钱得罪,有司上名数,亡虑十余万人。”南宋陆游《家世旧闻》卷下记载了其父陆佃谈及当时盗铸之事:“……然坏小钱三,辄可为一大泉,利既不赀,私铸如云。论罪至死,虽命官决杖黥配,然不能禁……”

南宋绍兴初年由于战乱,经济力量衰弱,所铸铜钱大抵质量低劣,特别是韶州等地所铸官钱“不甚磨错”,被湖东一带的人称作“韶钱”。由于官铸质劣,容易模仿,因此民间多加以模仿,夹入多量的沙土进行私铸,每千钱才值二三百。

南宋的国土比北宋减少了很多,约有五分之二的国境陷于金人,版图大为缩小,淮河以北地区几乎全部丧失,从而失去了多处铜矿资源,使铸币材料再次告急。绍兴十三年(1143)铸新钱,“兴废坑冶,至于发冢墓,坏庐舍,籍冶户姓名,以胆水盛时浸铜之数为额”,想尽一切办法开发铜源,但收效甚微。铜实在无处搜刮了,只好停炉,遣散匠人,这些拥有铸钱技术的匠人散到民间,诱发出私铸更多,公私钱无法辨认,禁私钱而“小民以死抵突,不可止也”。乾道九年(1173),大江之西及湖、广间多毁钱,夹以沙泥重铸,号“沙尾钱”,盗铸滥恶钱又盛起。不过南宋由于纸币流通的推广,而且铜钱的铸造成本很高,不仅官铸很少,同样也不利于私铸,因此南宋铜钱的私铸相对而言并不十分严重。

孝宗以后,两淮地区专行铁钱,当时诸铁钱监为增加产量,一味降低铁钱的铸造质量,自淳熙十五、六年后,官铸钱日见粗恶。铁钱本是贱金属铸币,币材随处可得。由于官铸质量日渐低劣,民间大量私铸是难以避免的。官铸铁钱数量很大,私钱也达数百万贯之巨,“私铸铁钱散漫江淮,公私受弊,人情摇动,其事多端”。私钱与官钱一样流通,“民间不辨好恶,得钱便使”,更助长了私钱的泛滥。文献中关于私铁钱的记载比比皆是,“江、黄之间,山泽相杂,素号僻左,本极贫虚,属因淮南行铁以来,暨乎蕲口置监,而后阴仰官炉之羡,不胜伪冶之烦,浸用骄奢,无复绳矩”;“兴国沔鄂之间,私铸聚众至数千人”;兴国大冶县“三山产铁,为私铸窟穴,奸盗云集”。私钱泛滥,使本已无序的货币流通更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