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大学语文(2008C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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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类命运、未来的责任和使命意识的表征(6)

刘麻子 嗯!嗯!嗯!我明白了!可是不好办,我没办过!你看,平常都说小两口儿,哪有小三口儿的呢!

老 林 不好办?

刘麻子 太不好办啦!

老 林 (问老陈)你看呢?

老 陈 还能白拉倒吗?

老 林 不能拉倒!当了十几年兵,连半个媳妇都娶不上!他妈的!

刘麻子 不能拉倒,咱们再想想!你们到底一共有多少块现大洋?

〔王利发和崔久峰由后面慢慢走来。刘麻子等停止谈话。

王利发 崔先生,昨天秦二爷派人来请您,您怎么不去呢?您这么有学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作过国会议员,可是住在我这里,天天念经;干吗不出去作点事呢?您这样的好人,应当出去作官!有您这样的清官,我们小民才能过太平日子!

崔久峰 惭愧!惭愧!作过国会议员,那真是造孽呀!革命有什么用呢,不过自误误人而已!唉!现在我只能修持,忏悔!

王利发 您看秦二爷,他又办工厂,又忙着开银号!

崔久峰 办了工厂、银号又怎么样呢?他说实业救国,他救了谁?救了他自己,他越来越有钱了!可是他那点事业,哼,外国人伸出一个小指头,就把他推倒在地,再也起不来!

王利发 您别这么说呀!难道咱们就一点盼望也没有了吗?

崔久峰 难说!很难说!你看,今天王大帅打李大帅,明天赵大帅又打王大帅。是谁叫他们打的?

王利发 谁?哪个混蛋?

崔久峰 洋人!

王利发 洋人?我不能明白!

崔久峰 慢慢地你就明白了。有那么一天,你我都得作亡国奴!我干过革命,我的话不是随便说的!

王利发 那么,您就不想想主意,卖卖力气,别叫大家作亡国奴?

崔久峰 我年轻的时候,以天下为己任,的确那么想过!现在,我可看透了,中国非亡不可!

王利发 那也得死马当活马治呀!

崔久峰 死马当活马治?那是妄想!死马不能再活,活马可早晚得死!

好啦,我到弘济寺去,秦二爷再派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只会念经,不会干别的!(下)

〔宋恩子、吴祥子又回来了。

王利发 二位!有什么消息没有?

〔宋恩子、吴祥子不语,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着刘麻子等。

〔刘麻子不知如何是好,低下头去。

〔老陈、老林也不知如何是好,相视无言。

〔静默了有一分钟。

老 陈 哥,走吧?

老 林 走!

宋恩子 等等!(立起来,挡住路)

老 陈 怎么啦?

吴祥子 (也立起)你说怎么啦?

〔四人呆呆相视一会儿。

宋恩子 乖乖地跟我们走!

老 林 上哪儿?

吴祥子 逃兵,是吧?有些块现大洋,想在北京藏起来,是吧?有钱就藏起来,没钱就当土匪,是吧?

老 陈 你管得着吗?我一个人揍你这样的八个。(要打)

宋恩子 你?可惜你把枪卖了,是吧?没有枪的干不过有枪的,是吧?

(拍了拍身上的枪)我一个人揍你这样的八个!

老 林 都是弟兄,何必呢?都是弟兄!

吴祥子 对啦!坐下谈谈吧!你们是要命呢?还是要现大洋?

老 陈 我们那点钱来的不容易!谁发饷,我们给谁打仗,我们打过多少次仗啊!

宋恩子 逃兵的罪过,你们可也不是不知道!

老 林 咱们讲讲吧,谁叫咱们是弟兄呢!

吴祥子 这象句自己人的话!谈谈吧!

王利发 (在门口)诸位,大令过来了!

老 陈 啊!(惊惶失措,要往里边跑)

老 林 啊!(惊惶失措,要往里边跑)

宋恩子 别动!君子一言:把现大洋分给我们一半,保你们俩没事!咱们是自己人!

老 林 就那么办!自己人!

老 陈 就那么办!自己人!

〔“大令”进来:二捧刀——刀缠红布——背枪者前导,手捧令箭的在中,四持黑红棍者在后。军官在最后押队。

吴祥子 (和宋恩子、老林、老陈一齐立正,从帽中取出证章,叫军官看)

报告官长,我们正在这儿盘查一个逃兵。

军 官 就是他吗?(指刘麻子)

吴祥子 (指刘麻子)就是他!

军 官 绑!

刘麻子 (喊)老爷!我不是!不是!

军 官 绑!(同下)

——幕落

小贴士

老舍(1899-1966),多产作家,一生写有1000多篇(部)小说,约七八百万字。代表作有《二马》、《离婚》、《骆驼祥子》和《四世同堂》等。着名小说《骆驼祥子》通过祥子的内心感来写物欲横流的城市如何扭曲人性,表现了老舍对病态的城市文明给人生造成的伤害的担忧。他的作品特色是对市民社会特别是北京市民日常生括全景式、风俗式的精细描写,带有浓厚的“京味”,以至成为“京味小说”的源头;注重从文化的层面去铺写世态,表现乡土中国社会朝现代转型过程中小市民阶层的命运、思想与心理,对“俗文化”有特别的关注;在北京话基础上形成俗白、纯净、凝练的语言,加上幽默的风格,在现代作家中独具一味。他的剧作《茶馆》不仅是中国现实主义话剧的经典,而且还以独特的戏剧结构、鲜明的民族特色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佳作。

文本提示

《茶馆》的独特的戏剧结构——图卷式结构,既没有一条完整的情节线索,也没有贯穿始终的矛盾冲突,而是以众多人物的穿插与活动来推进情节的发展。结构上,老舍采取了编年史的写法,三幕戏分别写了满清末年、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后这三个时代,按历史顺序写了旧中国半个世纪的历史变迁。

这种方法便于激发观众的历史记忆,分析与理解那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化。老舍在剧中还试用了民族曲艺形式——大傻杨的数来宝,贯穿于幕前与幕间,介绍各幕的时间变化,使全剧更加连贯顺,同时点明各个时代的特点。这里选了其中第二幕。

第二幕中出场的人物有30多个,有台词的近20人,但这些人物没有明显的主次之分,每个人的台词都不多,在茶馆中一闪而过,各自说着自己的事情。老舍截取他们在茶馆中的一个横断面,将小画面组织起来,构成了一幅广阔的社会画卷。

老舍把矛盾的焦点直接指向那个旧时代,人物与人物之间每一个小的冲突都暗示了个人与旧时代的冲突。同时把对社会的讽刺、批判与强烈的爱国心和对善良者的同情联系起来,在微笑中蕴藏着严肃和悲哀,这种寓庄于谐的幽默风格,给读者留下了深长的回味和思考:

如唐铁嘴夸耀自己抽白面儿时的对话,“大英帝国的烟,日本的‘白面儿’,两大强国伺候着我一个人,这点福气还小吗?”初听引人发笑,细想叫人感叹,这句话给可悲可恨的某类国人画了像;王利发问报童“有不打仗的新闻没有”,虽像玩笑话,却表现了他对动荡时局的强烈不满;又如松二爷看见宋恩子和吴祥子仍穿着灰色大衫,外罩青布马褂说:“我看见您二位的灰大褂呀,就想起了前清的事儿!”表现出松二爷的怀旧情绪,也讽刺了时代的新旧杂处。

《茶馆》中的语言简短有力,个性味十足,写北京的人,说北京的事,纯用北京口语,称得上是中国话剧史上“京味儿”作品的典范。

雪泥鸿爪

沿着雪线走(节选)

裘山山

1.飞向高原

飞机很大,是空客340。整个机舱满满的,座无虚席。我环顾四周,发现有不少外国游客,成群结伙的。内地游客当然更多。接近立夏,气候已经比较宜人了。正是西藏热闹的时候。何况来之前看电视上的报道,中国正在重新测量珠峰的海拔高度,我估计有不少人是冲那个去的。办登机手续时,我看见很多人除了大包小包外,还有长长的行囊,看上去像帐篷,显然是打算住宿野外的。

但我敢断言,像我和Y 这样去西藏边关的,这架飞机上没有第三人了。

我们是受西藏军区C 大校的邀请,走边防的。

我曾和朋友说,我第一次进藏就已经30岁了,而且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否则我会申请调进西藏工作的,至少10年。我喜欢那个地方,喜欢那里透彻的阳光、清朗的天空、绵延的雪山、博大的静谧、深远的神秘。如果我说我和西藏相见恨晚,是一点儿也不过分的。只是很多人都这样说了,我就不再说。

我只跟我自己说,我只跟我自己后悔。

我也不甚清楚,西藏为何对人们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令如此多的男男女女着迷。

其实你可以用最简单的文字描述西藏:它位于中国西部,北纬26度50分至36度53分,东经78度25分至99度06分,它的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境内海拔7000米以上的高峰有50多座,其中8000米以上的有11座。气候寒冷、气压低、空气稀薄,与印度、尼泊尔、锡金邦、不丹和克什米尔接壤。素有“世界屋脊”之称。

但凡是去过西藏的人,没有一个会用这样的文字去概括它。他们会搜尽所有美好的词汇形容它,再搜尽所有热情的词汇表达对它的爱。我从与人们的交谈中,从一些散文随笔中,从网上网友们的聊天中,从行走途中的耳濡目染,都能深切地体会到人们对西藏的那份儿热爱。尤其是近几年,随着旅游的升温,西藏已经不是热,而是烫了。人们说到西藏,总喜欢用“向往”这个词,或者“梦想”这个词,令西藏之旅在尚未启程时,就已涨满浪漫和激情。

而且,人们在走进西藏后,都会变得纯净、善良、坚强,变得感情丰富,变得浪漫。困顿的生命也会在那一刻挣脱束缚,自由灿烂地绽放。高原的神奇不是反映在人们的眼里,而是反映在人们的血液里、心灵里。

我还发现,真的喜欢西藏的人,是不用言语的,而是用行动,就是说,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不似别的地方,去过了,说两句赞美的话就了了。西藏会让人产生难以割舍的爱。

这真的很特别。我虽然去了多次,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连我自己到底为什么喜欢西藏,也不甚清晰。我只是觉得,那里令我感到亲切,那里令我安宁,那里有一种熟悉的气息环绕着我,让我有回到故乡的感觉。每次离开那里回到原处,总有很长一段时间会无所适从。

那个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那个有雪山有森林有大江大河的地方,那个天荒地老日月同辉的地方,真的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灵魂故乡吗?我不敢确定。

我只知道,西藏,与我的梦境相吻合。

这是我第10次进藏了。

虽然是第10次,也依然兴奋。也依然惶惶不安。

四五天前我就开始收拾东西。这是我的习惯,把箱子打开,想起一样往里丢一样,箱子一天天满起来,我的不安却怎么也放不进去,只能随身揣着。

不过这种不安除了我自己,谁也看不出来。

儿子是在我的一次次西藏之行中长大的。

我自己,也在一次次的西藏之行中成长。

这一次,2005年4月,距我第一次进藏已过去了16年。其实16年进藏10次,对一个成都军区的军官来说,实在不算多,实在很平常。你在成都军区随便一找,都能找到一个进藏10次以上的人。昨天我见到一位机关的部长,他随口说,他这两个月里就已经进去三次了。我想我之所以被关注,可能是因为我是个女人,女文人。

难道就没人发现,爱上西藏的,多是女人吗?

6.无湖的无名湖

在煎熬中颠簸了近400公里后,我们终于从拉萨经山南经错那,抵达了L。对我来说,“终于”这个词尤为重要。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一路眩晕着呕吐着,完全是在毫无知觉的状态下被拉到L 的,怎么翻的山,怎么过的河,一概不知。

L 是一条沟。海拔比亚东和察隅还要低,就2400米。树木葱郁,空气清新,雨水充足。满山遍野都是绿。高原苔藓,荆棘灌木,针叶林阔叶林,一层层一叠叠地覆盖着同样的西藏的山。对我们这些从海拔5000米的雪山上下来的人说,这里就是天堂。如果换个说法,这里就是氧气瓶。

但这里依然是边境线。在这条边境线上,有个着名的边防点,叫无名湖。

关于无名湖,我听到过许许多多关于它的故事。新世纪的那个春节,在有几亿人观看的春节联欢晚会上,有位西藏军官就代表无名湖哨所给全国人民拜年。我想之所以把拜年的地点定在那里,就是因为它的重要和艰苦都相当着名吧。

我想讲一讲C 大校告诉我的无名湖。

C 大校将无名湖定义为整个一线哨所最艰苦的地方。它的海拔为4460米,我知道海拔一旦上了四千,对人的生存就是一种挑战。但无名湖的艰苦还不在海拔上,而在它与外界几乎隔绝的环境上,在它极其艰险的道路上,在它极其恶劣的气候和自然条件上。

C 大校去过那里,他非常肯定地告诉我:“你肯定不行。上不去也下不来。”曾经有个女记者,坚决要去,走到一半时受不了了,精神和体力都支撑不住了,后来是战士们把她背上去的。上无名湖没有路,从下面的边防连WD上去,需要攀援三处绝壁,跨越两处深涧。绝壁分别是60度和80度,有绳索固定在那里,分6次才能攀援上去(或分6次才能跳跃下来)。深涧上横枕着两棵放倒的大树,中间钉上铆钉就算桥了。尽管它到WD 的直线距离只有8公里,但其海拔落差却是一千多米。于是这8公里的距离,就形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WD 有树有水,有花有鸟,而无名湖,除了24小时不停地刮大风,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