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肉孜阿依·艾尔肯
新疆被国际自然医学会列为世界四大长寿地区之一,在辽阔的新疆生长出来的维吾尔医药,几千年来一直是新疆人民与疾病抗争的武器,对新疆各族人民的身体健康和绚烂文化的形成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作为我国三大少数民族医药(维,藏,蒙)之一的维医有其独特的哲学理念,医学思想和治疗方法,对完善现代医学体系,克服现代医学的不足具有重要的意义。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喀什维吾尔医医院的晓克来提院长在本次调查采访中表示,白癜风治疗是维吾尔医的特色之一,治愈率可达33%。相比之下,其他任何医学对白癜风的治愈率仅仅是15%左右,与维医有非常大的差距。国家也越来越重视维医在此方面的特色与价值,十一五期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对于维医药设立“特色专科(专病)项目建设”计划并对维医治疗白癜风建设项目给予资助,2006年该项目已通过国家级验收与评估,进一步提高该病种的维医疗效以及为今后维医特色治疗病种项目建设创建了良好的开端。
但是,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少数民族医学发展的起步较晚,加上人们对少数民族医药的认识不足,将其与巫术,落后,“老土”等同对待,始终怀有怀疑与偏见,因而对少数民族医药的重视不够,支持力度不强。相比之下,我国的中医和藏医已经被纳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逐步地被世界所认识,接受与推广,更好地为人类的健康作贡献。但是在新疆土生土长的维医连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不是!甚至不能被新疆境内的非维吾尔族人民所广泛认识。
那么,为什么维吾尔医学如此鲜为人知,未能被广大人民所接受呢?为什么维医与其他少数民族医学(如藏医)的宣传效应有如此巨大的差异?为了搞清楚此问题,我从维吾尔医在宣传与推广方面面临的困难与矛盾切入,奔赴乌鲁木齐、喀什、和田,吐鲁番等地区的主要维吾尔医医院,维吾尔医药研究所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社会调查活动。
本次调查中新疆医科大学维吾尔医学系书记、副主任宋晓平指出,如果维吾尔医做好了宣传与推广,发展起来,不仅仅是一个发扬发展非物质文化遗产、完善现代医学体系的问题,也是一个提高人民健康水平与日常保健,促进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济发展与社会和谐,加强边疆的稳定,民族团结的大事。无论是从国家根本利益、政治的高度,还是从人民健康的角度讲都有非常积极的价值。
维医历史沿革与发展现状
维吾尔族人在长期的生活实践和对自然界各种事物的观察体验中,逐渐认识到水,火,土,气四大物质是构成世界的根本物质艾尔康(Erkan)。人类也是由“艾尔康”构成的,其生命活动,生老病死都与“艾尔康”的变化密切相关。四大物质中,水的特性是寒湿,有连接与平衡作用;火的特性是干热,功能是调节天地寒热和干湿程度,并具有使有机物成色的作用;土的特性是干寒坚硬,功能是承载万物,使万物成形,并具有保持事物属性,收敛摄纳,减少水中湿度的作用;气的特性是湿热而易动,功能是促使万物生长,防止太阳热量对水,地面的过度影响。
维吾尔医学的雏形就是这样诞生的。作为维吾尔医学的血液,艾尔康学说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不仅不断地被古代维吾尔人民自我完善,同时在当时辽阔的中亚地区吸收了阿拉伯、波斯文化医学,后期又吸收了印度、中原地区的先进医学思想,形成了我们现在所认识的维吾尔医学理论体系。维吾尔医学,是维吾尔族人民2500多年来与疾病作斗争的智慧结晶和经验总和,治疗上有内外疗法等20多种,对心血管疾病,糖尿病,白癜风,牛皮癣,男女不孕不育等疑难病症均有较高的疗效。
古代维吾尔医不仅随着古丝绸之路流入内地,丰富了中原文化,而且也扩展到国外地区,对古代西方医学理论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从19世纪70年代末到20世纪初,由于西方医学的渗入,在民族虚无主义思想的指导下,统治者对维吾尔族医药采取了歧视,限制和消灭的政策,使它得不到应有的发展。虽然也有不少维吾尔族医生在南北疆艰苦的环境中继续从事医疗和研究工作,但研究方向不明确,条件恶劣,几乎无成果可言,甚至导致了整个维吾尔医学面临灭绝的境地。
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30年,维医有了一定的发展。目前已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各地、州、市、县建立了维医医疗机构43所,维医药在编人员发展到2700余人,其中维医专业技术人员1879人,在编床位数达到3000余张。除了维医医疗机构外,还建立了维吾尔医学高等专科学校(和田医专),维吾尔医药研究所,维医沙疗所(吐鲁番)及维吾尔药生产企业5家。为了提高维吾尔医的教学层次,培养本科学历人才,2005年起在江西中医学院和新疆医科大学分别招收维吾尔医医疗、药剂本科班专业学生,全自治区已基本形成了医疗、教育、科研和药物生产基本配套的发展格局。
调研总结
现代医学(西医学)、中医学和少数民族医学是支撑我国医学事业的三足。维医无论在基本理论、历史积淀、群众基础、治疗方法、疗效与药物等等方面都有其独特的价值。但是与其他民族医药相比,无论在社会声誉方面,还是现代化水平、产业化能力等诸多方面都存在较大的差距。相比之下,我国的中医和藏医已经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逐渐被人们广泛认识与接受,而维医连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都不是。
为什么维吾尔医学如此鲜为人知,未能被广大人民所接受呢?为什么维医与其他少数民族医学(如藏医)的宣传效应有如此巨大的差异?主要的原因有如下:
一、人们对维医的重要性,在我国少数民族医药体系中的地位及其价值和发展规律认识的不足
1.广大民众对维医认识不够,认识与接受范围基本局限于本民族之内。
为了调查普通民众对维医的了解情况,我在乌鲁木齐的市中心、医院、学校、集市、出版社和书店等地分发了针对普通民众的问卷调查,调查总人数为120人,有效问卷为118份。其中有“59.3%的人在日常生活中首先选择西医治疗,24.6%的人表示会考虑中西维医结合治疗的方式。选择维医的基本都是维吾尔族本族人民。在接受过维医治疗的受众中,没有任何人表示‘维医的疗效不好’,并且对于总体的治疗效果85.0%的人持满意态度。”
在问卷基本涵盖多民族,不同社会背景、不同阶层民众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是:维医在新疆的主要接受者是维吾尔族本族人民,而且他们对维医的信任与拥护是极为强烈的。相比之下,其他民族的群众很少有人选择“接受维医的治疗”。
那么,为什么其他民族的群众没有选择维医呢?在采访非维族群众的过程当中,他们最强调的原因是“对维医不了解”。并在群众的问卷调查中,有关“维医最需改进的方面”,86.2%的群众认为“维吾尔医学需要大力宣传、推广”,让大家认识与了解维医。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宣传问题是维医目前面对的最主要屏障。
另一方面,由于维医的发展与其他民族医学相比起步较晚,发展水平相对较低,与其他医学体系之间的比较研究不够,特别是对维医自身发展的规律认识不足,影响到维吾尔医药的社会声誉,加大了推广维医的难度。
因此,让更多的人了解维医,认识维医是宣传与推广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2.维医在文化保护与宣传之间未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平衡点,进一步影响其推广效果。民族文化需要继承与保护,更需要大力推广与宣传,因此应该找到一个平衡点能让宣传与文化保护事业互惠互利,共同发展。
这方面我们与藏医的文化保护与推广工作进行了对比调查,采访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维吾尔医药研究所副所长、编审伊河山·伊明。他指出:“在去西藏交流与考察的过程当中,我们也认识到维医在文化建设、文献研究、药物开发等方面的工作不如藏医做得好。最典型的是,在西藏藏医已经被当地地方作为发展当地产业和经济的支柱产业,并建了‘中国藏医药文化博物馆’,利用文化建设来宣传民族医药,提高推广效率。这样做,一方面让游客在欣赏风景之余,认识藏医,了解藏医,实现宣传的目的;另一方面对本地区人民进行文化保护教育,提升藏医的重要地位与社会声誉。相比之下,维医在这方面的工作力度和意识还远远不够。”
新疆医科大学维吾尔医学系书记、副主任宋晓平在采访中说:“目前新疆医科大学仅有一个小型‘中维药标本馆’,由于缺乏资金,没能把它做成‘维吾尔医学陈列馆’。目前的宣传与推广仅停留在校园范围内。”
显然,维医这种狭窄的宣传渠道与较封闭的状况无法满足广泛推广的需要。
专家强调借鉴藏医在文化保护与推广方面的技巧,首先利用文化宣传(比如,建立“维吾尔医学标本馆”或“维吾尔医药博物馆”)让更多的人了解维医,知道维医的存在、价值与疗效,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接受维医的治疗,最终达到广泛推广的目的。
3.在基础研究和开发研究中往往简单地用现代医学和药学理论去解释维吾尔医药,使维吾尔医药发挥不出应有的优势,更影响了其推广效果。伊河山·伊明指出,维医作为实践医学在几千年的实践与积累经验的基础上,产生了其独特的治疗方式与标准。就像中医那样,有些理论是不能用简单的实验与数据来衡量的,不能把现代医学的鉴定方式照搬照抄,直接挪用到维医这里,不能把西医的实验与数据等硬性标准作为判定维医的理论、疗效与价值的唯一指标。维医在2500年的实践与积淀中形成了独特的治疗方法与疗效,更多作用是对现代医学的补充与完善。
这样不合理的照搬照抄不仅对维医的宣传造成危害,更阻碍了它的整体发展。这也是维医在认识层面上存在的重要问题之一。
二、人才短缺问题是维医无法广泛推广的深层原因
1.高素质专业人才的短缺。宋晓平指出,维医的人才队伍尚未健全,是推广维医所面临的另一重要难题。
首先,目前从事维吾尔医学研究与治疗具有本科以上学历的人才主要是中医、西医、西药改行过来的,缺乏传统维医药理论系统的学习与实践基础,专业水平与实践经验不能满足人民的需要。
其次,新疆医科大学维吾尔医药系从2006年才正式开始招收本科生,是第一届接受正规脱产教育的维医本科人才,数量尚少,校方也还没有形成完善的教学体系与经验。无论是人才的专业水平还是规模都不能满足广大人民的需求。再加上,本科毕业以后尚不具备从事高尖端的科学研究能力,进一步延迟了维医的发展速度。因此维吾尔医高等医学人才的培养是制约维吾尔医发展与推广的瓶颈。
和田维医医院的内科主任古丽仙·伊布拉因就维医人才培养问题指出,和田维吾尔医药专科学校1996年(新疆医科大学维吾尔医药系建立)以前是维医最主要的人才培养基地。近几年来新疆医科大学、江西中医药大学、中央民族大学(仍在洽谈中,尚未开设)等教育机构纷纷建立起了维吾尔医药专业,但是人才规模与数量还是非常有限。加上第一届的学生还没有毕业,无法在短时间内对各大维医医院的发展产生实质性的推动作用。
总之,目前维吾尔医对人才的需求非常大,由于人才培养与教育事业刚刚起步,无论是人才数量还是水平都无法满足现阶段维吾尔医的迫切需求与发展要求。
2.可用优秀教材奇缺并成为维医教育发展中的一大障碍。群众的问卷调查中,“70.0%的人提出维医理论需要更加深入的研究,以此提高‘总体治疗水平与疗效’”,可以看出广大群众对人才质量与水平的提高极为重视。殊不知,学校里维医的本科教材还是一个大问题。
宋晓平就此问题指出,维吾尔医学本科生所用维文教材一共22本,由于资金短缺,编译人才缺乏等等原因,目前新疆医科大学维吾尔医药系只编辑出了4本,而且教材没有相应的汉文版,从根本上影响了本科教育的质量与发展。这也是其他维医教育机构的共同困难。
3.专业教师资源极为短缺。为了了解从事维医工作者的基本情况,我在自治区维吾尔医医院分发了调查问卷。问卷总数为52份,有效问卷为51份。其中82.35%是维吾尔族,13.7%是汉族,3.92%是哈萨克族;女性占72.54%,男性27.45%;职业是医生、护士;月收入集中在1000-2000元;学历50%以上是中专及大专。
从事维医工作者的问卷调查中反映出“重点利用有经验的老维医师,更加要培养出年青一代的、有能力的维医师”是当今重要困难之一。专业师资短缺归根结底还是人才短缺问题的延伸与恶性循环。
宋晓平指出,新疆医科大学维吾尔医药学专业制定了“精维通西”的人才培养模式,即对维医要精通,对现代医学要通晓。虽然西医师资相对雄厚,但是维医师资的水平与数量十分有限。目前采用从喀什、和田、伊犁、库尔勒等地区的维医医院进行逐层选拔的方式,请一些优秀维医医生给学生授课,但仍然不能代替专业老师,无法满足教学要求与人才培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