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体被扔进水坑里的声音伴随着起伏的呼吸。
半小时以前的柔和灯光变为现在的黑暗。她撑着身体，勉强地直视着眼前的异类。以前可以轻松解决掉的家伙，如今却几乎要了她的命。
并没有输掉，也并没有坐以待毙。她给异类的那一次攻击起了效果。等闷哼声终于响起后，她爬起来，去捡拾不远处的购物袋。
“里面的东西脏掉了，拿这份吧。”
另一个装满了食物的袋子被送了过来。抓着那只袋子的手骨节分明，是男孩子的手。
“你一直看着，是吗？”她问。
“从我们告别的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在看着你了。”他慢慢地解释，“你身后跟着别的东西。”
坏了的路灯突然亮起。她看见对方的脸，这张脸并不陌生。她迟疑地道：“来风？”
“是的。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叫小西，对不对？”来风回答道。
“我是被人追杀才跑到这里来的。来风，三更半夜的，你好端端地不在家里呆着，到这里干嘛？”
“我？”来风仰起头，望着巷子对面的四层小楼，“我得在这里守着。我的朋友被困在对面的宾馆里，我不能强行进去，只能伺机把人偷出来。”
说罢，来风指了指远处：“小西，后面的那些看不清形状的东西我都给干掉了，你放心地回去吧。”
小西定心感受了一下，的确没有再发现那些杂乱的气息。在她张望的时候，来风已经向前走了几步。
“等一下！”小西叫他，“你确定是对面的那个宾馆吗？”
来风刚一点头，就被小西抓住手飞奔起来。他一时间竟跟不上她，被动地在她身后奔跑。两人很快地来到附近的一处居民楼前，小西牵着他，开始爬楼梯。
还好小西留着短发，要是长发，来风的眼前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来风回过神来，一边爬楼梯一边问：“这是要去哪里？”
“四楼。”两人路过一个楼梯拐角。
“我以前，是吸血鬼猎人。”小西继续说着。
小西停在四楼，打开了西户的门。也许是因为窗边最亮，来风进去后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里的一把椅子。
随着灯的打开，来风呆住了。
毛衣，到处都是毛衣，织好的，没织好的，堆得到处都是。
“我以前负责蹲点。因为对面宾馆的尾房时不时地接收一些吸血鬼，我会在这里看着。”小西踢开地上的杂物，算是给来风开路，“你可以在这里好好地观察对面的宾馆，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
来风赶忙来到窗边。在这里，他可以清楚地看见的，正是对面宾馆尾房的窗户。
那里没拉上窗帘，里面也没有人。来风回头，只见小西正在收拾毛衣。
“都是你无聊时织的吗？”
“不是。对面即使没人，也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经常有麻烦的人过去查房，他们会把吸血鬼给藏。。”小西顿住了，“来风，你的朋友会不会被人给塞进天花板里了！”
房门吱呀作响。周嘉走进去，坐在书桌前面。
他并不知道家里能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至于这里，倒是有普通的客人抱怨过头顶的噪音。他正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更大的声响惊动了他。
有什么东西，在从窗外往上爬。
周嘉的眼睛瞪大了。
风扇的嗡嗡声，台灯的滋啦声，似乎都被消音了。另一段音频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水森，你真的打算这样做？”
“你相信我的，不是吗？让这孩子认我做母亲没什么不好，而且，而且我也愿意你做我的丈夫。”
那匹白狼回望着床上熟睡的孩童，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他变成由狼人养大的孩子。水森，既然你执意要抚养他，那就拜托你了。”
在那久远的记忆里，他被父亲领到广场，那个陌生的女人自称是他的母亲。他们玩了很久，还一起合影。最后他在困倦中沉沉睡去，耳边偶尔响起的，是狼爪在墙壁上攀爬的声音。
很轻，似乎在害怕吵醒他。同时，也很小心翼翼，怕把他摔下去，怕他睡不安稳。
他那个把他从废墟中捡回来的父亲，驮着他，将他交付给水森。
很久以后，周嘉仍旧无法回想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和母亲说了什么。他只记得那稳当而缓慢的声音，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一听到什么东西在墙上爬，他都会冲过去把那东西揪下来。
壁虎，猫，全部被他扒下来。可是扒下来后，深深的无力感只能让他更为难过。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这段声音结束后，他的父亲再也不会来见他。
此刻，窗外的动静越来越接近他了。周嘉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爬进来的来风和小西最先看到的，就是周嘉通红的眼。
小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撞在来风的身上。
来风不管这些，跳起来去够天花板。在他这么做的时候，那起初还算安静的周嘉猛然地冲过来。
动作竟似狼一般。
“来风！”
伴随着这声呼叫的，是天花板破了个洞的声响。周嘉没有扑到来风，反而一掌将天花板破开。
天花板里滚落下来几个人。最后掉下来的是吴辰，面对着这混乱的场景，吴辰左看看右看看，果断地跳窗逃跑。
“来风，快跟上！”
来风想跑，但现在周嘉盯上了他。周嘉重复地道：“我不会再让我的母亲消失。”
来风无语，他根本没想着要去动别人的母亲啊。两人正僵持时，来风的衣领被人拉住了。
扒着窗沿的小西语速极快地道：“跟我跑！”
“这是又要去哪儿？”
“吸血鬼猎人协会。”
这是某人被拖出窗户，以及某个变得像狼的少年追出去之前，留在空气中的最后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