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虽说名昭女帝已经制止过她往外跑,但是际离还是管不住自己,去大祭祀府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流莺虽然知道她贪玩,但也明白际离绝对不是个在节骨眼上捣乱的性子。难免担心,“....公主,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正跟素卿一起钻研刺绣,没应声。直到流莺喊了两三遍,才醒过神来,“嗯?什么?”
“瞧着您不太对劲儿,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无事,”际离凑到素卿面前笑嘻嘻地问,“本公主哪里有不对劲吗?”
素卿摇头,笑起来的时嘴边的浅浅梨涡特别可爱,“没有。公主今日也是令人惊艳的美貌。”
际离对她是格外喜欢,手臂搭在她腰间,吊儿郎当地冲流莺扬扬下巴,十分张狂。流莺绝望地捂住眼睛,无奈地叹气。
都是君上惯得,一点儿公主家的样子都没有。
她突然想到某事,开口问,“公主也过了千岁,怎的不见立婚约的事儿?”
际离像卸了气,幽怨地盯住她,“本想着来这儿能稍微松口气,没想到还要被你问。反正我誓死不从,君上也不会强迫我。”
流莺,“......”
这是吃准了君上宠着她。
“但是公主出嫁可是国之盛事,怎么可能任性之为,说不要就不要呢。”流莺凑过去劝她。
际离细眉蹙起,脸色不好看,“本公主不想被安排,婚姻岂非儿戏,自然是要挑一个真心喜欢的良婿共度一生的。”
际离是被女帝宠着长大的,虽说不娇纵,但却养成个死心眼的性子。只要她想的事情,非要求个结果才肯罢手,谁劝也不听。
流莺在王城当职时,变亲眼见过君上建了座格外华丽的城池,就为哄这位小公主开心。尤其是千岁之后,王族儿女是不得同君上在同一行宫的。可君上不但赏她座青州,每年还要把人接回来住一段时间,可见感情之深。
想来,到现在也不挑选夫婿,也并非是际离任性,更多的是君上不舍这个妹妹。
流莺现在不在蝶国当职,也无法多劝。只是难免忧愁,送走际离之后整个人忧心忡忡,晚饭也没吃几口,便回房歇着了。自然,带着纳溪这个小尾巴。
素卿瞧着她脸色不好,心里也跟着难受,“这里到底是自己的故乡,又是她曾经亲眼见证过从衰败到强盛的景象,出点什么事儿,也难免跟着忧愁。”
墨棐拿来瓶佳酿同她共饮,素卿好笑地看了眼手里的小酒壶,问,“小公子不是不许我饮酒吗?”
“蝶国的花酿,不醉人。”
原来如此。
素卿低头闻了闻,果然花香扑鼻,将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际离下午来说什么了?”瞧着她们二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墨棐难免担心她的情绪,伸手碰了下她的脸颊,肉乎乎的,特别乖巧。
“提起了和亲的事儿。”
与人间的联姻相同,仙界的族群之间也要互相仰仗才能壮大,否则便会被更加强大的族群吞并。
蝶国最初,便是圣德女皇与天界九皇子联姻,才保住了自己在四海八荒的位置。
墨棐解释道,“这位小公主是君上唯一尚在人间的亲人,所以自小便对她格外宠溺,自然会仔细挑个靠得住的人家。况且她背后蝶国的势力如此强大,就算嫁出去也不会受委屈。”
“我自然知道,但是不能跟自己心爱之人厮守,怎么想都是分外可惜。”素卿已经许久没有碰酒了,再加上花酿味道丝滑,她没几口便喝完,还没解馋,于是去抢墨棐手里的。
自然是没抢到,素卿气急败坏地在他手臂上拧了下,道,“快给我!”
“偏不。”
墨棐手指滑过她的鼻尖,笑,“小酒鬼。”
素卿瘪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墨棐立刻心软,递过去哄着,“给你,给你。”
这才算看见笑脸。
于是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继续,“虽然听你说蝶国君主行事果决,手段狠辣,但我反倒觉得她心肠其实好得很。”
“嗯?”
“流莺对名昭女帝肯定很重要,但君上却甘心放她离开,就算要嫁之人是自己的仇家,”素卿抿了口花酿,颇有些感慨,“看似无心之人,其实最重情。”
似乎是有些惊讶她的言论。
墨棐静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想来你说的也并不无道理。蝶国祸乱,女帝为了保护身边亲近之人,徒留自己在凉州。流莺虽在天界遭受冷眼,但是有我娘亲护着也不会委屈到哪里去,但女帝性子凉薄,身上更是血债无数,以至于叫世人皆忘却了她的功德,只剩骂名,也是悲哀。”
天界能有如今繁华,也多亏了圣德女皇在世时的赫赫战功,而她的女儿,也就是名昭女帝更是年少成才。短短几月便平定八荒战乱,如此战绩就连男子也要自叹不如。
素卿仰头看明月,似乎是感觉醉意上来,总有些伤怀。
“小公子,你可知世上最悲哀之事是什么?”
墨棐摇头,“不知。”
素卿叹了口气,有感而发,“年少成名。”
02.
百花节要持续七日之久,恰好赶上流莺的诞辰,几人将府邸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红绸带,随风飘舞,如梦似幻。
流莺帮她系好面纱,仔细端详了番,笑,“好看的人就算只露出眼睛,也是好看的。”
素卿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偏偏墨棐也凑过来瞧,还一脸严肃,“嗯。确是惊艳。”
脸“唰”的一下便红了。
素卿拉着他往外走,还不忘数落,“小公子,不要说这样不成体统的话。”
墨棐点点头,总觉得这话有点熟悉。但是余光瞥见她涨红的耳廓,也不再说话了。
街头上正热闹,两人顺着人群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正像是刚刚成亲的小夫妻。一边卖簪子的老妇人笑地暧昧,摆摆手道,“姑娘生的好看,就不收您银子了。”
素卿刚要拒绝,却见墨棐伸手接过,想老妇人道谢,拉着她走远了。
半晌才低声道,“百花节送姑娘簪子是有好寓意的,你若是不收,他们便以为是你清高,别人割舍了自己好运气给你却得不到尊重。到时该闹得不开心了。”
素卿恍然大悟,过意不去,“刚刚应该好生道谢才是。”
墨棐帮她带好,眼里藏不住地笑,“好看。”
“那当然。”
素卿人后完全不一副模样,胆子大得很,根本不讲矜持。他若夸,那她便大大方方的收下。
但墨棐也爱极了她这般洒脱直白的性子,总觉得女子便该是她这般天真烂漫的模样。
逛了会儿,素卿发现街上女子皆带了面纱,不由得好奇问。墨棐一时未答,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一国之君委实不妥,等着到了河边放百花灯时,看四周无人,才回应。
“百姓是不能直视君王容貌的,况,蝶国一直将女子的相貌看的极其重要,所以女帝才终日戴着面纱示人。”
素卿听他没头没尾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听他继续说。
“后来,百姓追随君主便在重要节日时戴上面纱以示尊重,同时也是祈求能够拥有像君主一样的美貌。”
素卿回想起那日见到的那双面纱之外的眼睛,仅仅是双眸就已经如此漂亮,不敢想象这位君主到底该是何等惊艳。
百花节七日宴会不断,大街上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却不让人感觉头晕脑胀。反倒越发清醒,清凉舒适。
两人难免多在街上玩了会儿,也是为了给府里那对夫妻多留些相处的时间。一直磨磨蹭蹭到街上的人群慢慢散去才回府,但是远远地便看到府邸门口为了一群侍卫。瞧着刀剑穿着,应是王城里的人。
“女帝来给流莺庆生?”
素卿问,却忍不住恐慌,天下哪有带着刀剑来庆生的。
两人加快脚步,两旁的侍卫像是没有看到他们,连拦都不拦,直接放心。
本应是一片欢庆的氛围,现在却满是萧杀。素卿紧张地吞了下口水,被墨棐紧紧护在身后,跟着墨棐进入大殿。
墨棐身子一滞,问,“公主?”
嗯?
素卿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堂上坐的不是际离还能是谁。穿了一身鲜艳的大红色,灵气生动。
几个人等的已经昏昏欲睡,尤其是纳溪,干脆不管不顾地靠在流莺肩上打起了盹。听见墨棐的一嗓子,吓得直接蹦起来,眼睛还是迷离的。
“你们可算回来了,”纳溪伸了个懒腰,往墙上一靠,懒洋洋地,“公主殿下来辞行呢。”
素卿从他背后探出头来,似乎还在思考眼前的情势。但是际离已经迎过来了,“今夜本公主便回青州了,也不知下次何时再见,所以怎么也得见了你们夫妻二人再走。”
素卿被她那句“夫妻”二人弄的不好意思,嗫嚅道,“怎的这样突然?”
“本公主实在思念故乡,凉州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便想早早回去。”
她本以为羽翼蜕化总得要个十天半月,却未想到不出几个时辰便结束了,连半点痛苦都没感觉。女帝似乎也诧异,非要留她在凉州多待几日才肯放回去。
际离这次出来的久了,况且又经历了蝴蝶兰这等事情,心里对青州的挂念更甚。好说歹说让女帝点了头护送她回去。
几人一路将她护送至城外,又念念不舍的唠叨了会儿,这才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