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晨起时,素卿先去找了墨棐,但他还是不在。
外头的喧嚣一刻也没停,行宫深处好像在计划什么,但肯定是她这个外人不能插手的。
素卿现在想的,只有赶快将流莺和纳溪带出来,然后赶紧回家乡。
她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家乡的山水和亲人的容貌。
思想之情对于素卿来说,更甚于眼下混乱的状况。
可满腹的话,在她瞧见墨棐进来时全部咽了回去。
“女帝可愿意去搭救他们二位了?”
“过会儿再说,先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了。”
墨棐今早出了趟行宫,给她带回来不少好吃的,这会儿他就像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素卿身上。
整日没完没了的帮她买东西,从衣裳首饰到平时的一日三餐。晚上怕她惊梦,自己整宿整宿的不睡觉,也要在窗外守着,唯恐怠慢她一丝一毫。
素卿还嘲笑他,“旁的神仙,如果知道你这么听夫人的话,就要笑你了。”
岂料墨棐一本正经,“他们爱笑那是他们的事,我只管你开心就好了。”
这话让素卿闹了个脸红,乖乖的接受他给的好,整个人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一圈。
她本想应付着吃两口作罢,岂料墨棐实在太了解她的胃口,回回带来的东西都让她喜欢的不得了。
一张嘴,就彻底停不下来了。
墨棐满眼宠溺,看着她吃饭也成了乐事。
她一边吃着,一边听他说话。
“昨夜去了名昭女帝那儿,这两日梦州和凉州大战在即,我不能时时伴你左右,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素卿摸了下肚子,嘟囔着,“你也要去?”
“嗯,”墨棐道,“我得去。”
似乎是在回应她,但句句没有在点子上。素卿听出来他不想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行宫终归是比外头安全,就算交战也管不着她的事。
但墨棐说要去,她难免担心。临行前,好说歹说着塞给他个护身符。
墨棐仔细放在衣袖里,听她带着哭腔问,“何时回来?”
他道,“等外头的树不落叶了就回来。”
长侍大人瞧见这一幕,怪酸的同中庭大人窃窃私语,“不过是场必胜的战/役罢了,怎么搞的像生离死别。”
“快别说了,那位大殿下的事儿你还不知道。”
心吟瘪嘴,想了想,心里承认。倒也是,若是她守了百年才等来昔日爱人,估计会比这位大殿下更加痴/狂。
不过……
她眼睛一转,又凑过去低语,“不愧是九重天的战神,一袭战衣可真是威风。”
中庭大人翻了个白眼,将她退回去,毫不客气,“送到这儿就行了。”
她正要开口反驳,却见际离从城楼上出来。
千百年来,已经没有人在见过她身披战甲的样子,如此一面,恍若隔世。
“长侍大人。”
心吟立刻迎上去,答应着,“君上。”
“此行不知何时才会归还,留你在宫里,切记……”
她停顿了下,叹气道,“你能记得不迷糊就好了。”
一旁站着的中庭大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心吟面上一红,支吾道,“臣记住了。”
这次出/征的阵势很足,就是为了给梦州造成压迫感。
狼族的使者还没走,他们势必会分出些精力来保护,上次青州之战过后,蝴蝶兰元气大伤,还未来得及养精蓄锐,便被际犹抓住了先机。
营地在梦州外的大片原野上,视线开阔,丝毫不畏惧蝴蝶兰派人来刺探。
说的更直白一点,际犹像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战鼓打响之前,首先要赢在士气上。
整个梦州里乱作一团,白日里百姓听到凉州大军围城,急急慌慌地都要出城逃离。
但门口的守卫非但不放行,碰见想要硬闯的,直接拳脚相向。
纳溪坐在路边的茶摊里,悠闲自在的品着茶,完全是副看客的样子。
反观那位年近古稀的长者,竟然比他还要更加悠闲一些。
纳溪好奇地问,“老人家,旁人都在忙着逃/命,您还有心思在这儿做生意?”
老人上了岁数,耳朵不行,以为他要添些小吃,便颤颤巍巍地多了些递过去,笑,“不够再说。”
纳溪,“……”
在蝶国,衰老的长相是不常见的。所有百姓都受往生石照拂,容貌永驻。
只是名昭女帝刚刚继位之时,有不少反/抗者誓死不从她的统/治,更有甚者,忍痛将羽翼撕扯,就为了逃离往生石的法力。
那时纳溪还觉得奇怪,往生石可助法力增进,说不定,短命的族群都可以在此庇护下飞升。怎么会有人对这样好的事情说“不”。
后来才听流莺解释,往生石是前一任女皇血肉之躯化成的,是她从生命给自己的臣民换来了这样的照拂。
反/抗者都是其忠实的追随者。
他们心中的女皇呕心沥血换来的蝶国,却偏偏交给了成为邪/神的名昭女帝。由此激发了心中的怨恨。
现在看来,也许这些人并非只是看不过去名昭女帝,他们只是恐惧,深爱的土地若是毁在邪/神手里该当如何。
其实已经做好了与蝶国共生/死的觉悟。
流莺也在整理行囊,看见他回来,特别高兴的迎上去,道,“外头情势如何了?”
“你是问女帝,还是蝴蝶兰?”
纳溪故意逗她,果然看到流莺一脸无奈,“当然是城外。”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名昭女帝亲自来了,还能有假。”
纳溪帮她的忙,满满一堆东西里,十件有八件都是吃的。
纳溪无奈,“你带这么些吃的做什么,还怕回去路上饿着自己?”
“都是给素卿和家腓腓带的,这趟回去肯定又没办法常回来了,”流莺叹口气,道,“他自己守着山,估计也想我们。”
纳溪心想:这小子估计趁他们不在去招惹别的神兽玩儿了,哪会多出心思来想他们,也就流莺,到哪儿都记挂着他。
想到这儿,纳溪好大一股醋意,不服气道,“这么多时日,怎么也不见你给为夫买些东西。”
流莺好笑地瞧他,“你整日不是去听曲儿就是去品茶,过的比谁都舒适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派到这儿来享清福的。还用得着我担心?”
纳溪喉头一梗,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悄声的躲到一边收拾东西去了。
线人送来的情报是明日攻城,他们只需要顾好自己,趁乱逃出去便可。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在城外林子里接应。
可是流莺还是免不了担心,梦州的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也不知这次女帝到底有何策略。
竟然敢直接将营帐/设/在敌/人眼皮子底下。
纳溪道,“你有空担心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这么一堆东西,明日怎么抗出城。”
女君既然敢这么做,就自然有她的道理。
纳溪更想知道眼前这么几大包裹的东西该怎么做出去。
谁知流莺大手一挥,道,“找几个小厮呗。”
纳溪,“……”
02.
战鼓响起时,便是攻城之时。所说整个蝶国最了解梦州的人,除了蝴蝶兰,当属名昭女帝。
墨棐已经许久没有站上战/场,他的眼睛里早就没了当年征战四方的血/气。
这次会来,也是因为九重天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既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本君但是没想到,你身上的戾气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退减半分。”
际犹站在高处,俯瞰不远处厮/杀的将士和飞扬的尘土,像在消遣时光。
说话的语气都漫不经心的,实在对不起她“邪神”的称号。
“总要做做样子的。”
否则叫那群人瞧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又要翻了天。
际犹好歹被他激起了好奇心,“照你的家世,也不至于到现在这地步,怎的迟迟不肯回去?”
只要他肯点头,九重天那群还不是感恩戴德将他迎回去。
也不知道他撅什么。
那头攻城之后,纳溪和流莺便顺着逃/难得人流出来,顺着林间路一路狂奔,终于在小溪边瞧见了挂着铃铛的马车。
车夫跃下来,看见他们二人的时候明显一顿。
还是谨慎地问,“可是纳溪大人和……”
“是是是。”
纳溪实在扛不动了,直接将背上的大包裹甩在车上,震的车厢颤了颤。
他纳闷,“怎么还不走?”
车夫缓过神来,赶紧答应。
03.
凉州军队破城之后,轻而易举便抓住了想从密道逃跑的狼族使者。
但是却迟迟不见蝴蝶兰还有百里子书的下落。
中庭大人来营帐中,开口第一句便是,“搜遍了整座城,也没找到。”
整个营帐里一片寂静,梦州就这么点儿地方,她又能躲到那儿去呢。
中庭大人道,“所有能从梦州出去的路,属下已经命人全部封锁,她必然跑不出去。”
际犹撑着额头,慵懒的应答了声,“找不到她,这趟可就白来了。”
中庭大人明白,领命而去。
直到瞧不见人影,墨棐将作战图挂在梁上,漫不经心地问,“君上的伤……”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接划/过来。
他敏锐地避开,但还是瞧见了缓缓落下的发丝,好笑地看向际犹震怒的瞳孔,“没有旁人,君上也不提此事?”
“你便是旁人。”
好。
墨棐知道自己多嘴了,于是利落地转身告辞。
名昭女帝本就答应他,只要破城,便可放他们一行人离去。
可外头朝阳还未升起,便听见战鼓敲击的声音,嘈杂十分。
墨棐刚从营帐出去,便看见中庭大人飞快跑过,瞧他傻站着,还不忘拉上他一起。
际犹营帐内外围了一群将士,墨棐疑惑地挤进去,抬眼便看见了空荡的悬/梁——
原本应该挂在那儿的阵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