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外头街道上不安静,但顾里头又进不去,这群百姓没日没夜的候在这里,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名昭女帝耗到最后。
这时候,竟然连个能落脚的客栈都没有。
素卿知道这种时候发问确实没有礼貌,但她实在太想知道,所以扯了扯墨棐,将他拉去了个略微偏僻的角落。
墨棐只当她是累了,哄道,“今日恐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委屈你们在马车上休息一晚,明日我与纳溪…”
“哎呀,我不是要说这个。”
素卿警惕的瞧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他们之后,才在他耳边低喃问,“若是处罚公主,也应该是这些大臣们出面,为何百姓会聚在一起?”
“况且,事情闹得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臣子出面阻拦。”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素卿后怕地瞧了眼情绪激动的人群,再次将声音放轻,到了墨棐听起来都有些吃力的地步。
她作为凡人,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
“蝶国的帝位只有有能力的人才配坐,百姓会在皇族中挑选出他们认为最为合适的君主。其余落选的人,则会被分配到各州去做城主。”
“说是城主,其实算是另一种说法上的储君。只要眼下这位做的有任何不合百姓心意的事情,便可以另选君主了。”
“而名昭女帝也是因为受她母亲的庇佑,一出生就被蝶国百姓推崇到帝君的位子。”
“只可惜…”
这话刚起头,就看见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进来。
墨棐噤声,一直等着他们走远了,才说,“名昭女帝与自己的参相大人有私情,还未他动了杀戒,当年的蝶国百姓也曾起义,说要将她换下。”
“对象便是前不久从梦州捉回来的蝴蝶兰。所幸,名昭女帝身上有块法宝为往生石,这上天入地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能驱动这块宝石。”
“往生石对于蝶国百姓来说,那可是修仙的法宝,自然会倍加珍视。所以,名昭女帝便凭此物一直做到了现在。”
末了,墨棐难免掺杂了些个人情感,道,“名昭女帝是很难得的武将,智谋和修为都是一等一,当年在九重天,是比天帝还要招摇风光的人物。”
素卿感叹,“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最后却如此对她。想必君上心里也很难受。”
两个人正说着话,流莺突然跑过来,神情慌张。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道,“押送公主的刑车来了。”
“怎么回事?”
墨棐也倍感惊讶,“名昭女帝怎么会把公主交出来。”
流莺现在没有时间跟他们解释这些,等来接应的人过来了,才好边走边说。
“君上这次看似是把公主交出来,但实则,是换个地方保护她,”流莺跟在名昭女帝身边多年,她的想法还是了解的,“若是一直将公主放在宫内,且不说外头百姓的情绪会如何,就连众臣的嘴都不上。”
纳溪接过话,“眼下这形式,我们是出不去了。到时候跟随送公主的车队一同进宫,你们若是想,你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公主。”
当然是要看的,流莺跟公主的交情如此深,何况她本身就不想离开。
只是脚还没迈进去,就被长侍大人扯到了一边。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出来再说嘛。”
“哎呀,着急!”
流莺拗不过她,只好跟素卿喊,“…你先进去吧…”
素卿手足无措的在原地呆了一会,望着黑漆漆的通道,还是有些发怵。
本想拽着墨棐一起进去,但是看他跟纳溪正在商议事情,也不好任性的将他拽过来。
只好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素卿喃喃自语,“怕什么,眼睛一闭不就进去了嘛。”
天下的地牢都一样,阴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
尽管名昭女帝特意嘱咐了要好生对待,可有些环境终究是没办法改变。
际离身子骨还很虚弱,冷不丁被扔到这么个地方,还有些缓不过劲来。
素卿进去的时候,正瞧见际离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快拿被子来。”
旁的侍卫面面相觑,“姑娘,这里是地牢,别说棉被,就连热水都没有。”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会沦为阶下囚啊。
素卿推门进去,踩在枯草上,发出“咯吱”的声音。
际离闻声抬起头来,看清来者之后,冷声笑,“你还没走呢?怎么?这蝶国就是比凡间好,让你流连忘返了?”
际离的敌意也是情有可原,素卿并不介怀。
再说,她本来也不是念情分的人,虽说之前觉得际离是个好姑娘,但也仅仅停留在这一点。
她不像流莺,总会有一堆情分放不下。
心里在乎的多了,难免会牵绊手脚。
素卿往前走了两步,与她距离近了些,际离这才看清她的表情,不由的浑身一震。
这样逼人的气势,在际犹身上也有。
“你来究竟要做什么?!”
际离已经沉不住气了。
这几日,除了宫里的逼问还有伤痛的折磨,她只能靠着对小殿下的期待来支撑自己,现在已经身心俱疲。
素卿笑笑,“并无旁事。外头的百姓闹事,我们一行人走也走不了,便顺道过来看看公主。”
际离嗤笑,“别这样喊我!我可不是什么蝶国公主!你们一个个的,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逮住个姑娘就喊公主,难不成偌大的蝶国还缺公主不成?!”
素卿知道她还没有想起来,将自己的外衫脱下递给她,“这里阴冷潮湿,公…您要照顾好自己。”
她不想多留,这样的环境总会让自己心里不舒服,脑海里全是素皖过世的场景。
可际离近乎癫狂的笑声让她停下脚步,纳闷地转过身去。
“怎么,你还不知道自己曾经的事情吗?”
际离扶着墙壁站起来,声音虽然带着虚弱,在周围的空旷种却显得铿锵有力,震的素卿耳膜发疼。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小殿下为何执着你吗?还有他袖中的扇子,为何你每次见到,都觉得犹如置身地狱吗?”
“不想。”
素卿背过身不再看她,际离已经捏住了她的缺点,并不理会她的态度,自顾自的说下去,“想必,你年幼时一定没有见过外头,家族以避免祸端将你关在家里。但是你还是忍不住偷偷溜出来,所以在山中遇见了墨棐,对不对?”
素卿猛的转过身,头一次有了惶恐之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她一直在默默关注自己?!
神仙又怎会注意如蝼蚁一般脆弱的凡人呢。
际离摇摇头,直觉力气不够,便又坐回去。凌乱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癫狂之极,“呵,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罢了。”
素卿大步过去,质问,“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想知道,”际离挑衅地挑眉,道,“自己去问狐族殿下啊。”
...
流莺进来时,正好碰上素卿出来。四周光线太弱,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好扬扬手臂,喊,“素卿,这儿!”
她像是没听见,垂着脑袋挪动。流莺纳闷,等走近了,被她的魂不守舍地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
“墨棐在哪儿?”
没头没尾地蹦出来这么一句,流莺也糊涂了,下意识指了指外头,道,“跟纳溪在一块儿呢...”
话还没说完,素卿便挤过她往外冲,火急火燎的。
流莺纳闷地挠了下头,也没多想,赶紧进去跟际离说两句话。
02.
这边正在商议要如何出城的事宜,瞧眼下的形式,估计还要再留几日。其实倒也没什么大碍,蝶国眼下这种局面,九重天也不会贸然出手,所以他们留下来反倒是最安全的。只是....
墨棐想到素卿想要回家的兴奋样儿,心里就格外不自在。她陪着自己一路上经历了这么些磨难,好不容易捱到能返程的时候,又闹了这出,真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跟她解释。
素卿只要露出失望的眼神,墨棐便心如刀割。
可这话也不能憋着,总归是要告诉她的。
所以素卿来将他拉走的时候,墨棐立刻就在心里做了决定,先发制人,“卿儿,眼下蝶国的情势所迫,我们恐怕还要...”
“先缓缓。”素卿出声制止。
墨棐愣住,“嗯?”
“小公子,我认真的问你些话,你务必要如实相告。”
瞧她因为奔跑累的满头大汗的样子,墨棐好笑地掏出手帕递过去,问,“什么事儿能让你急成这样。”
素卿藏不住事儿,开门见山,“小公子你,哦不对,应该是问你们,是不是早早就认识我了?”
墨棐没明白她的意思,答,“嗯。在小镇上便认识了。”
“不是指这个。”
素卿丝毫没有同他逗趣儿的念头,“更早些时候,在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小公子你们是不是就知道我的存在了?所以,流莺那日趁着百鬼夜行日送我灯盏,其实是你们设计好的对不对?”
墨棐心里“咯噔”一声,迅速做出判断。
她怎么会知道这事儿,肯定是际离告诉她的,但素卿既然赶来问他,就说明知道还不全面。
墨棐稳住心,笑道,“瞎说什么呢,我遇见你之前都没出过山,怎么会...”
“你确定吗?!”
素卿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她怀疑人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小表情。墨棐被盯得心里一颤。
但还是硬着头皮哄,“好了,不要乱想。”
他瞒不过素卿,定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不知情,而背后的真相定不简单。
既然他不愿意说,素卿也就不问了,只是心里难免在意。回去的路上素卿闷闷不乐地呆在一旁,与旁边垂着头时不时瞥她两眼的墨棐形成鲜明对比。
墨棐不安地绞着衣袖,像极了惹事的孩子在反省错误。
流莺差点笑出声,掀开帘子出去找纳溪,低声道,“里头两个吵架了?”
纳溪“哼”了声,“他们两个发生争执还真是稀奇。”
“对啊,素卿一向以墨棐为主,竟然舍得生他的气。”
纳溪摇摇头,没往心里去。
前头过了桥,就是宫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