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未经人事之时,母亲便同她讲过男欢女爱之事。虽说翻来覆去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罢了,但不论何时念起这四个字来,她都觉得格外美妙。一晃多年,她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可却迟迟没有遇见那个能跟她“你情我愿”之人,直到那日,竹林初见,心绪错乱。
再到后来,山上那一夜过后,她满心满眼都是漫天星光还有他闪着光的眼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尽管知道此人注定无法回她心意,甚至自己连心意都无法告知对方,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就偷偷看一眼,借着诵经的机会。
那日她偷跑到山上,在佛前跪了一天,不断祈祷,若是佛祖怜悯,让她有幸得到他真心相待,哪怕永坠阎罗生不如死也在所不惜。一转头,就看见他拿着佛珠自堂前经过,脊背挺直,眉目清秀,她欢欣的难以自拔,在佛像前又跪了个把时辰,导致晚了回府的时间,还被母亲用家法狠狠教训了一顿,但她竟觉得,只要能见他一面,这些都值了。
就连竹儿听了,都忍不住骂她疯了。
疯了?许是吧,人生难得有情郎,为他丢掉性命都觉得不亏。
再加上最近被母亲逼婚禁足,她整个人像窒息般难受,直到方才在上山路上瞧见他,心一下就找到了依靠,突然沉寂下来。一路追随至此,她实在挂念他手臂上的伤,忍不住前去帮忙,依着他冷淡的性子本就没奢望他能说什么,没想到倒是冒出句“此地旁人勿进”。
虽说语气还是冷淡,但是能听到他的声音本身就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清栀笑嘻嘻地,“善渊,你怎么自己来这儿?”
善渊扭过头去,削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情明显不错,话说的也比平日里多了些,“师兄弟们都在忙着,快到百花节了,我来竹林把祈福带挂一挂,节日过去施主们要来此地还愿的。”
百花节?
清栀猛然想起来,她真是过得越来越糊涂了,连这么重要的节日都忘了。
百花节也称是女儿节,姑娘家们都趁着这一天在竹林里挂上祈福带,祈求上天能让自己寻个如意郎君。清栀偷偷瞧了眼他,心里懊恼,早知道就该带条祈福带过来,白白错过个大好时机,明日可不知有没有这么好的时机偷溜出来了。正想着,一条红色的丝带便递到了她的面前,捏着红丝带的主人甚至都没有正眼瞧她,扭头闷声道,“想来施主需要,小僧便随身带着了。”
随身带着?
清栀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说,“等下施主可随我一同到前堂去写些祈福语,再……”他的话话还没说完,就瞧见清栀把那条祈福带系在了竹子上,“还没写祈福语……怎么就系上了?”
清栀回过头来,还是笑着的样子,“不可说。”
这三字在风中轻轻荡开,善渊怔住,喉咙突然有些发涩,脑子也乱乱的。不可说,她是指什么呢,她……
“小姐,小姐!”竹儿慌慌张张地跑上来,拽着清栀就要走,“夫人快回来了,咱们得马上回去。”说完,才注意身边站着的善渊,身上的着急气瞬间收敛了许多,往后退了两步。
清栀倒也没有任性,从衣袖里拿出人偶递过去,道,“上次小师傅在山上救了我,无以为报,就亲手做了个小玩意儿留给小师傅做念想。”
念想?
善渊不解,她若是为了报答,又何来这么一说。
犹豫片刻,直到听见一边的丫头着急地换她,他才缓缓伸出手接过来,那人偶不过是件用棉絮填满的小玩意儿,可他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像是接住了什么不属于他的禁忌东西。
带着此生都无法赎清的罪孽。
清栀转身离开的时候,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眼里装满悲哀,却在与他视线相撞之时瞬间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辈子不是谁都有幸能与心爱之人心意相通,携手此生,但相遇却会因为这注定的分别显得越发令人珍惜。
她离开后,在“沙沙”作响的竹林里,有个人站在那里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从怀里拿出一条红色的祈福带,和她的系在一起,小声道,“若得汝,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