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小镇上有些热闹,不但是到了百花节这个好日子,还赶上孙府跟徐府的联姻,两家人一合计,打算将婚宴办在百花节后一天,趁着节日的余温再添几分喜气。
府里下人们进进出出,脸上都是笑眯眯地。整个府邸都洋溢着难以言说的喜气,除了西边的院子。
竹儿抱着做好的喜服走进来,老远就看见清栀独自坐在院中看着花发呆,脸上的愁绪显而易见。她试探着叫了几声“小姐”,可面前的人却只顾着发呆,丝毫没有听见。
那日她们偷偷上山被夫人发现后,小姐就直接被锁在了院子里,除了她和阿福之外,谁人都不准出入,更自己做主收了孙家的聘礼。可奇怪的是,小姐却没有像往常一般任性,乖乖的服从了夫人,但却像完全变了个人,整日坐在房里对着个人偶发呆,寡言少语。前几日还愿意出来晒晒太阳赏赏花,这几日索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连饭都不吃了。要不是阿福怕她的身体垮掉,硬是拉她出来坐坐,今日恐怕又要独自一人对着那个人偶独坐到深夜。
竹儿看了眼在旁边伺候着的阿福,无奈地拍拍清栀的肩,她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竹儿来了。”可眼睛却落到她手里捧着的喜服上,黯淡了几分。
“是,夫人叫我把喜服拿过来,帮小姐试试,要是有什么问题,咱们还有些时间改。”
清栀坐在远处没动,眼神却变得执拗起来,手里攥紧那个人偶,不看她。好像她手里拿的不是什么喜服,而是夺人性命的毒蛇猛兽。
竹儿知晓她的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动,可是,“小姐,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这是逼她,清栀明白。可她不想穿,她要是穿了这身喜服,那往后她就是孙家的媳妇,别人提起她来都得喊一声“孙夫人”。她心里装着的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孙家少爷,她欢喜的少年,气质干净凛冽,话不多却能句句说在她心坎儿上,尤其是那双眼睛……
“夫人。”竹儿突然弯下身子,朝她身后行了个礼。
清栀慌忙将手里的人偶藏到袖中,方要行礼,就听到徐母开口道,“不必了,其他人退下吧,栀儿随我进屋,娘有些话要同你讲。”
清栀与竹儿对视一眼,满目慌乱。
下人们纷纷退出去,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徐母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喜服试了吗?”
清栀坐下,抬手给徐母倒了杯茶,“还未。”
“待会儿试试,”徐母接过茶,瞧着她,久久才继续说道,“你爹过几日便带着府里的妹妹跟小妾过来,这几日你的婚宴事情多,娘没办法总是顾着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心里总该有个数。”
清栀并未作答,低头坐在原地,表情却有了松动。她一出生便被送到这里来,从未见过自己亲爹,小时候还会缠着娘亲和旁人问,为何要来这里,得到的回答都是她身体不好,到这里来修养,等到大些,懂事了,也就不再没完没了的追着问。有些事情一旦拖的时间久了,也就没了要弄明白的必要。
徐母见她低头不语,叹口气,“你这几日便好好待在府里,别净想着跑出去。都是要做夫人的人了,总该有点规矩。”
清栀抬起头来,眼眶发红,像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娘,我不想嫁。”
徐母拉过她的手,轻拍,“姑娘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道理,那不成你想做个老姑娘?”
清栀摇头,不语。
接着,便听见徐母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有些事它在刚开始事就是错的,你绝不可再继续下去。”
清栀红着眼,鼓了半天气才开口,“爱一个人有错吗?”
“没错,”徐母看着她,冷静至极,“可你的爱会让他痛不欲生,会让他背叛自己的信仰,会让他被众人唾弃,会让他背着罪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只能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你敢说这叫爱吗?这不是爱,栀儿,爱是为了对方能舍弃自己的一切,在所不惜。”
清栀呆呆地看着她,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砸。
“娘知道你对孙家少爷没什么感觉,可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什么事情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这门亲事于你,于咱们徐府都是有好处的。况且孙家少爷一表人才,虽说性子着实软弱了些,但是日后你们夫妻倒也好相处。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你真的爱他,就该放手了。”
徐母将桌子上的喜服拿起来,放在她手里,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走出去。
竹儿送走了徐母,赶忙进来看她,一推门就瞧见清栀跪在地上,手里捧着喜服泣不成声。
“小姐……”
清栀连连摇头,让她哭吧,用最悲伤的泪水送走她最爱的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想他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