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签售和感恩节后,1995年11月26日,纯如和布瑞特回到圣巴巴拉。我和绍进前往墨西哥,继续休假。绍进以前的一个学生现在已经当上了梅里达物理研究所的教授,他开车到机场迎接我们,然后把我们送到一栋很不错的公寓楼。接下来的三周时间我们将住在那里。在此期间,绍进为研究所的学生们做了几场物理学报告,而我一直在认真地读纯如的书。尽管在写作过程中,纯如跟我们讲过钱学森的生平故事,我们甚至还帮她翻译了一些中文的文章和信件,但直到出版前,我们一直都没见过书的底稿。当我读这本书的时候,我用一张纸记下了所有发现的错误之处,这样重印时纯如可以让出版商修改过来。
我们于12月17日动身回家,那时我已经读完了纯如的书,并作好了发表意见的准备。毫无疑问,我被这本书打动了,不是因为作者是我的女儿。公平地说,《蚕丝》是本功课做得很到位、写得也很不错的书。我们听到来自许多人的赞赏,其中包括一些研究航空工程和物理学的教授朋友。他们向来都是一些“有话直说”的人,而且从不轻易赞扬一本书。他们很惊讶于纯如虽然没有学过工科,但却能理解并准确地描述航空学和火箭科学。这本书的资料收集和写作花了纯如超过三年的时间。纯如说,她的图书编辑苏珊·拉宾娜和其他一些朋友都对此书大加好评。我们一直知道纯如是个有天分的作者,而此书的出版向外界证实了这一点。
1996年1月21日,一个星期日的早晨,纯如从圣巴巴拉打电话给我们,惊喜地说,华盛顿的约翰·泰勒刚刚打电话通知她,《华盛顿邮报》书评版头版刊登了一篇关于她的书的评论!纯如非常兴奋,听上去简直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她要求我们替她多买几份周日的《华盛顿邮报》,替她留着,因为她刚刚四处打过电话,得知周三之前《华盛顿邮报》在那边都不会上摊销售。绍进和我马上开车到巴诺书店,买下那里所有的《华盛顿邮报》。我们立刻开读,评语很坦率,很正面,一点批评的话都没有。我们可以想象到,大报上可轻易不会评论一本书,更不用说是《华盛顿邮报》这种全美国发行的主流报纸了。
那之后不久,许多主流报纸和杂志都发表了关于纯如的书的书评。3月5日,《芝加哥论坛报》上刊登了一篇评论,3月14日,《自然》杂志上的书评也称赞了此书。接下来,《科学》杂志也发表了关于《蚕丝》一书的评论。在《科学》杂志的书评中,还附带刊登了一张明显为摆拍的钱学森在黑板前的照片。《自然》和《科学》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两份科学杂志,在美国发行量极大。纯如告诉我们,她为自己的书居然可以被如此受尊重的两本杂志评论而深感荣幸。
纯如的书之所以可以赢得如此广泛的关注及媒体报道,原因之一是当时大陆和台湾的关系十分紧张。当年3月23日,台湾即将举行“总统”大选。中国政府担心台湾的“总统”候选人李登辉可能鼓吹台湾独立。于是,3月8日,中国政府举行了一次台海军事演习,并向台湾海峡发射了一枚M-9导弹以显示军事实力。中国政府认为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一直警告台湾说,不惜诉诸武力以阻止任何可能促使台湾独立的行动。
中文和英文的新闻报道我们都会看,因此我们对大陆和台湾之间的紧张局势十分清楚。我打电话给纯如,提醒她务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中国大陆台海军事演习中所使用的导弹正是由“中国导弹之父”钱学森研发和改进的。很快,一些东海岸的广播电台就为纯如的书采访了她。3月14日,纯如被美国国家广播电台(NPR)“事事关心”(All Things Considered)节目邀请,到他们位于千橡公园的演播室接受专访。所有这些活动都与台湾海峡的紧张局势有关。3月23日,南亚地区最大的英文报纸《南华早报》刊登了一篇关于纯如的书的文章,里面附有一张巨大的钱学森身着军装的照片,而他帮助研发的导弹的照片被放在文章上方最显眼的地方。当然,这对纯如的书是种绝佳的宣传,并进一步帮她确立了在文学圈中的地位。
2月份,纯如告诉我们,她在圣巴巴拉的一家当地书店举行了一场图书签售会。3月,在圣巴巴拉的著名作家午餐会上,她也接受了采访。当地报纸刊登了关于她和她的书的深入报道。人们发现纯如是个很好的公众演说人,应对采访时如鱼得水。事实上,她已经成为当地的名人。
然而,当基本书局告诉纯如,虽然这本书在主流报纸和杂志上反响不错,但销量却不过平平时,她显得有些失望。
1996年3月11日,纯如写信给她爸爸:
亲爱的爸爸:
今天我接受了一家主流纽约电台(WOR)脱口秀节目的采访,他们只提前了3小时通知我关于采访的事……WOR电台昨晚收到我发给他们的传真,临时决定通知我参加那个脱口秀。因为台湾海峡的紧张局势日益升级,现在我上电台比以前容易多了。
苏珊说,尽管我的书比基本书局一般的书都赢得更多的媒体关注和评论(而且都是好评),但销售量可实在一般(或者还比不上一般的书)。换句话说,这本书颇受书评人的关注和赞赏,但读到这些书评的人却不会趋之若鹜地去买《蚕丝》这本书。相反,基本书局另外的一些书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卖出去几万本,但却没有收到任何书评。不过苏珊说,一个作者想要扬名,好的口碑还是重要的……
爱你的,纯如
纯如还向我们抱怨说,基本书局出尔反尔,没有让她参加六城巡回图书推介活动,为她的书作推广。纯如说,签订下一本书的合同时,她会记住这件事的。
有了这种知名度,纯如对自己的“作家”生涯信心满满:她已经出版了一本书,还有一本书正在进行。在这段时间我们彼此无数次的电话交谈中,纯如显示出了想要成为一名大名鼎鼎的世界级畅销书作家的野心。就像传教士苦读《圣经》一样,她读了很多名著,细心研究这些书的写作风格。她说,“我不去教堂,我去图书馆。我崇拜书本。”她还说,“书是作家实现不朽的终极道路。”她想要赢得身后之名。
纯如还回忆起她的小学和中学时代。“小学和初中时,我是个独行客。可我并不介意。读书时我能找到无尽的乐趣。”她还记得在图书馆卡片目录上找到一本自己想看的书时的愉快心情。她说,“我随手抄下目录卡片上的索引书号,跑过通道。我的心砰砰跳,我是那么兴奋,几乎无法呼吸,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似的。”
除了读书和写书,纯如还在闲暇时间看了很多电影。她是个电影迷。她说她对剧本写作也感兴趣。她很早就认识到,电影越感人,对观众的影响力也就越大。她系统观看了大量奥斯卡获奖电影。逐个片段地研究电影中的场景。“我喜欢那种结构紧凑、画面优美、讨论永恒不变人性主题的电影。”她说。她喜欢的电影包括《终结者》、《阿波罗13号》、《大河奔流》(The River Wild)和《证人》。“我最喜欢的电影里的主人公总是目的明确,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克服种种障碍,与命运作斗争,最终取得胜利!”
纯如还提到过自己喜欢的一些关于阶级斗争、阶级歧视或战争的史诗片,比如《飘》、《郎心似铁》(A Place in the Sun)、《巨人》和《原野奇侠》(Shane)等。她说自己将来要写的书也将围绕这些永恒不变的主题。她总是跟我说起下一本书的构思,看起来她的灵感和好奇心简直是无穷无尽的。
1996年2月12日,纯如看完《新闻周刊》上一篇关于婴儿大脑的封面文章后惊慌地给我们打电话。她原本想写一本关于如何提高婴儿智商或如何培养天才的书,但这个想法被《新闻周刊》的那个封面故事推翻了。我们告诉她,“你有上百个点子,但只能实现其中很少一部分。你不能同时写两本书。”绍进还补充说,“想要一下抓两只兔子的人最终只会两手空空。”我们奉劝她,她目前正在写的那本书是一本重要而严肃的书,她需要全神贯注将其完成。“你可不要分心哦。”我们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