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殇魏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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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孙皓与万或、岑昏、何定狼狈为奸,先后设计杀害了濮阳兴、张布、朱皇后与孙覃等人。本来,孙皓以为,杀掉了那些危及他帝位的人以后,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能够尽情地享乐了。可是,事与愿违。也许是他问心有愧,觉得自己恩将仇报,对不住把他扶上帝位的濮阳兴与张布;或许是他做贼心虚,担心杀害了朱皇后与孙□等人会惹怒祖宗,害怕遭到祖宗的严厉惩罚。所以,自入秋后,他总是疑神疑鬼,惶恐不安,白日里眼前老是晃动着濮阳兴、张布、朱皇后与孙□等人的身影,金樽里的美酒常常幻化为殷红的鲜血,银盘里的山珍海味往往幻化为血淋淋的人头,怀抱中的美女时时幻化为可怕的骷髅。到了晚间,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更是噩梦不断:不是梦见无头的濮阳兴与张布带领着一大群血肉模糊的男女老少,哭喊着来向他讨还血债;就是梦见披头散发的朱皇后带着孙□、孙奠,咬牙切齿地来向他讨命;还有被乱棒打死的张芙蓉、宦官、宫女以及那些葬身于江底的禁军官兵,也是每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中,围着撕扯怒骂……

这些不分昼夜、无休无止地出现在孙皓眼前的幻影与噩梦,像一根根无形的绳索,时不时地都会套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地勒上一番,而且一次比一次勒得厉害,经常把他勒得上气难接下气,浑身颤抖不止。这种无法躲避的精神上的折磨,远远超过了肉体上的折磨。一个多月下来,孙皓好似害了一场大病,身体变得十分虚弱,精神上也几乎快要崩溃了。开始时,孙皓还是硬挺着,秘而不宣,没敢向任何人透露,害怕传扬出去会在朝廷上引起一场风波,产生不良影响,对巩固他的帝位不利。到了后来,他被折磨得实在受不住了,只好把实情秘密地告诉了他的心腹之人万或,让万或想办法为他消除这一无法忍受的痛苦。

万或在得知了实情以后,不敢怠慢,立即在建业城内进行明察暗访,随后便把几个小有名气的巫师、巫婆秘密地弄进皇宫中,进行驱邪逐魔。可是,那几个只会装神弄鬼、哄骗钱财的巫师、巫婆,糊弄一下愚昧无知的人还凑合,又岂能治好孙皓的心病?他们使出浑身的解数,在孙皓的寝殿内折腾了大半夜,结果不仅没能使孙皓安然入睡,反而是噩梦越做越凶了。这天晚上,孙皓刚一入睡,竟梦见祖父孙权带着父亲孙和与五叔孙休前来找他算账了:

“孽种!好个无情无义、心狠手毒之孽种!竟然不顾天理良心,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坏我家规朝纲,毁我江山社稷,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岂能饶尔!”孙权怒火中烧,碧眼圆睁,紫须直竖,声严色厉地叱骂着孙皓。然后,他又挥手从殿外招来几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大声地命令道,“速将这孽种衣服扒光,狠狠抽打!”

那几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立即一拥而上,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就把孙皓扒得浑身赤条条的,晃动着手中的皮鞭问:“陛下,抽打多少?”

“何须多问,抽死为止!”孙权两只碧眼闪射着凶光,咬着牙根说,“抽!狠狠抽!”

“遵命!”那几名侍卫挥动起粗壮有力的胳臂,叭,叭,叭……皮鞭带着呼呼的风声,雨点般地落在孙皓赤裸裸的肉体上,鞭落一声脆响,鞭起一道血痕。

孙皓被打得疼痛难忍,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着孙权:“祖父饶命!孙儿知错矣,再也不敢矣!”

孙权仍旧怒不可遏,变本加厉地说:“此等狼心狗肺、不仁不义之孽种断不可留,留下他必害我皇室子孙,祸国殃民。抽!狠狠抽!”

孙皓见哀求孙权无用,转而去向父亲孙和与五叔孙休求救:“父亲救我……五叔救我……”

“住口!”孙皓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和便勃然大怒,气冲冲地说,“尔做出此等不可饶恕之事,让我如何救尔!因为尔这个无肝无肺之畜生,让我愧对祖宗,无颜面对族人。”

“人狠毒如此,丧尽天良,天理难容!”孙休更是怒发冲冠,火上浇油地说,“若是放过了尔,只怕我皇室子孙皆要陷入水火之中,我家之江山社稷将要落入他人之手!”

“休要与这孽种多费口舌!”孙权瞪了孙和与孙休一眼,再次命令着侍卫,“抽!狠狠抽!”

那几名侍卫变得更加有恃无恐,用力地挥舞着皮鞭,更加凶狠地抽打起来。

“祖父饶命!祖父饶命……”孙皓双手抱着脑袋,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一边在御榻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

“陛下醒来!陛下醒来!”几名当值的宦官、宫女被孙皓睡梦中的哭喊声惊动,急忙跑进寝殿,把正在御榻上滚来滚去的孙皓从噩梦中唤醒。

孙皓睁开浮肿的眼皮,惊恐万状地打量着围在御榻边的宦官、宫女,呼哧呼哧地喘了一阵子粗气。此时,他觉得祖父孙权的怒吼声仍在耳边回响,感到身上仍旧火辣辣地疼痛不止。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醒过神来,心有余悸地问:“如今是何时辰?”

“刚交寅时。”宦官一边为孙皓揩着满头满脸的冷汗,一边劝慰着他,“时辰还早,陛下再安睡一会吧。”

“安睡?朕岂能安睡!”孙皓惊魂未定地说,“速传万或前来见朕。”

睡在厢房中的万或被宦官从梦中唤醒,睡眼惺忪地跑进寝殿,一看孙皓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便知孙皓又做噩梦了。他挥手退去宦官、宫女,凑到御榻边,明知故问地说:“陛下深夜召微臣进殿,不知有何驱使?”

孙皓哭丧着脸说:“那些该死之巫觋,不仅没有将邪魔驱逐出宫,反而将朕祖父之魂招了进来,把朕害得好苦!”

万或急忙跪伏在御榻边连连叩头,惶恐不安地说:“微臣无用,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请陛下治罪!”

孙皓瞥了万或一眼,无奈地说:“汝还有何良法,使朕能早日脱离此苦海,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这……”万或对此也是束手无策,但又不敢对孙皓明言,只好遮遮掩掩地说,“待微臣细细思来,寻求个良法,为陛下解除噩梦之苦。”

“此事不可久拖,再拖下去,只怕朕要被活活折磨死也!”孙皓又想起了刚才梦中的情景,不由得又浑身发起抖来.烦躁地说,“汝速速去想办法。若三日之内再无良法可除朕噩梦之苦,休怪朕不念君臣之义!”

“三日之内……”万或脊背上冒出了许多冷汗。然而,他又不敢当面拒绝孙皓的要求,只得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微臣遵命,即刻便去寻求良法,以解除陛下噩梦之苦。”

万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火烧火燎般地回到自己的家中,赶紧派家丁去叫岑昏与何定。

万或虽然深得孙皓的宠信,许多朝政大事都委托他来处理,成了不是丞相的丞相。但是,由于他出身低微,入朝时间短。在朝廷上没有什么根基,因而做起事来常觉得力不从心、孤掌难鸣,根本无法与那些功勋卓著、出身于名门望族的老将名臣相比。为了改变这种孤立无援的尴尬状况,他曾主动地去讨好与拉拢那些老将名臣,以求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为他将来当上名副其实的丞相后能顺利地执掌朝政奠定基础。然而,不知

巫觋:男女巫的合称,女巫称巫男巫称觋。是那些老将名臣已经识破了他的用意,还是他们从心底里就瞧不起他这个得志的小人,所以竟无一人与他交往,就是他带上重礼去登门拜访,也经常要吃闭门羹。在四处碰壁、大丢脸面之后,他也从中接受了教训,转而开始在那些与他有着相近经历与出身的人身上打主意、下功夫,以培植自己的亲信和党羽。而在这些人中,何定与岑昏则是他的首选目标。在他的再三举荐之下,孙皓把岑昏任为尚书,协助万或处理文书奏章;把何定升为殿中列将,掌管宫中禁卫……共同的利害关系,将万或、岑昏与何定纠集在了一起:万或要利用岑昏与何定来壮大他的势力,以便与他的政敌相抗衡;岑昏与何定要利用万或往上爬,以捞取更大的好处。他们三人就像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跳只能一起跳,要飞只能一起飞,谁也离不开谁。所以,万或每逢遇到麻烦事,总是要把岑昏与何定找来相商。

岑昏与何定一听万或有请,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万或家中。他们一见到万或焦躁不安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响,心神不定地问:“常侍急召我等来府,有何紧要之事?”

“唉——”万或长叹一声,郤闷地说:“圣上近来神情恍惚,白日里常常说是见到了鬼,夜间更是噩梦不断,被搅扰得坐卧不宁,心绪烦躁……”

“此事定已有所闻。”何定疑惑地说。“常侍不是已让巫觋进宫驱邪逐魔……”

“那几个巫觋全是废物、骗子,不仅没能将邪魔驱逐出宫,反而将大皇帝之魂招了进来,使圣上大受惊吓。”万或垂头丧气地说,“为此,圣上大为不悦……”

“其实,此事亦不足为怪。”岑昏似乎已窥出其中的奥秘,沉稳地说,“以昏度之,此事并非邪魔作祟,而是因圣上心病所致。圣上虽聪慧圣明,但毕竟还年轻,且长年居住在乌程,未亲身经历过朝廷巨变,故而心中难免有些放不下事,总是要去想那几件隐秘事,总有些提心吊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圣上白日里老是疑神疑鬼,心绪不宁,夜晚就难免做噩梦。”

“嗯——”万或深有感触地点点头,问道:“如何才能解除圣上噩梦之苦?”

岑昏答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需要从心治。欲解除圣上噩梦之苦,首先要治好圣上之心病。常侍乃圣上心腹之人,与圣上无话不谈,要劝说圣上将那几件隐秘事彻底忘掉。惟有如此,方能使圣上不再做噩梦。”

“这……”万或沉吟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圣上最不愿再提那些事,只要一提起那些事,定会大发雷霆。我岂敢明知故犯,再去触摸圣上痛痒之处,引火烧身?”

“以定之见,若要圣上不再去想濮阳兴与张布那事,倒也不难。只要常侍向群臣透个口风,今后不要再提濮阳兴与张布之名,时间一长,圣上自然就会把那事忘掉。可是,若欲让圣上不去想朱皇后与孙□之事,却就难了。”何定瞧了瞧万或与岑昏,紧皱着眉头说,“圣上居住之处,乃朱皇后与孙□住过之处;圣上所用之物,乃朱皇后与孙霍用过之物。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圣上又岂能不去想朱皇后与孙晕那事!”

“如此说来,圣上之噩梦要长期做下去,无法可以解除。”万或愁眉苦脸地说。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何定偷觑了万或一眼,有些卖关子地说。

“何法?”万或紧盯着何定,急切地问。

“请圣上迁出皇宫,移驾他处居住。”何定提高了声调说,“常侍可奏明圣上,在建业另造一座皇宫,供圣上居住。这样便可使圣上不再睹物思人,触景生情,时时想起朱皇后与孙□,噩梦自然也就不会再做。”

万或略加思忖,摇着头说:“建造一座新皇宫,需要耗费大量钱财。如今国库空虚,即使倾其所有,也不够建造一座新皇宫之费用……”

“此有何难!”何定不以为然地说,“国库空虚可以向百姓进行征收。只要圣上降一道诏书,各种租赋增加二三成,建造新皇宫之费用就可迎刃而解。我国有户五十余万,口二百余万,滴水可以汇成江河,每户每口只要挤出一些,还何愁建造不出一座新皇宫?”

“这……”万或迟疑了片刻,忧心忡忡地说,“建造一座新皇宫谈何容易。即使有钱有物,少则需一二年,多则要二三年。圣上久被噩梦所苦,必然要迁怒于我等。只怕还未等新皇宫建成,我等已获罪矣!”

何定闻听此言,也不由得猛然一惊,担心自己弄巧成拙,重蹈濮阳兴与张布的覆辙,不敢再提建造新皇宫的事了。

沉默了许久的岑昏似乎从何定的话中得到启示,重又开口了:“昏倒有一法,既可不必去建造新皇宫,又可解除圣上为噩梦所困之苦。”

“噢——”正一筹莫展的万或把目光转向岑昏,关注地问:“岑尚书有何两全其美之法?”

岑昏瞧了瞧万或,又瞅了瞅何定,出人意外地吐出了两个字:“迁都!”

“迁都?”万或与何定都深感诧异,惊奇地问,“将都城迁往何处?”

“武昌!”岑昏又干脆地吐出了两个字。

“迁都武昌?”万或与何定似乎还没有明白岑昏的真正意图,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岑昏。

岑昏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欲使圣上不再做噩梦,就必须请圣上移驾出宫,另居他处。若要另建一座新皇宫,不仅耗资巨大,一时难以筹集,而且用时长久,远水难救近火。而故都武昌之宫室如今尚在,只需略加修缮,便可供圣上居住,何必要大兴土木另造新宫。此一举多得之事,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