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易,每天给自己一个微笑。
这是建华哥哥经历了数次人生打击后,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对乡下人来说,建华哥哥出生不凡。建华哥哥的父亲华叔叔,是村上第一个推荐上大学的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城市里工作,建华哥哥就是在城市里出生的,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建华哥哥的妈妈柳姨,不识字,长得柔柔弱弱,像她的名字一样弱柳扶风,并不怎么会干农活。还好华叔叔能干又顾家,整个家过得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建华哥哥五岁的时候,华叔叔带着建华哥哥、柳姨、以及刚满半岁的弟弟建民,回家看望父母、亲戚。
那是夏天,天气十分炎热,知了在树上大声地叫着,仿若也在抱怨夏天的热气腾腾。华叔为人低调、木纳,并不擅长社交,脱颖而出是因为聪明好学、做事认真仔细。
乡里乡亲,对华叔的归来感到特别荣幸,摆了流水席,轮流请华叔吃饭喝酒。乡下人惯常喝的是老白酒,度数高,烧心,容易醉。华叔为人实诚,不懂拒绝,只要有人敬酒,一概喝下,一直喝到醉倒。如此猛喝一周后,华叔叔躺在床上,一病不起。最初以为只是中暑了,请乡下郎中过来看了看,喝了一些解暑的药。两天后,情况越来越严重,开始吐血。柳姨慌得不行,一个劲地抹眼泪,六神无主。华叔的父母年纪大,没有什么见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华叔的三叔拍板,立即送市里的医院。
一番折腾,华叔在当天下午被送到了市医院。医生看了一下华叔的情况,立即安排进了抢救室。抢救进行了两天两夜,华叔没有挺过去,撒手人寰。柳姨的天塌了,顶梁柱没了,城市优渥的生活也没了,剩下的只是一颗绝望忧伤的心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建华哥哥并不记得父亲突然过世的情景,只是今后的日子里,他听到无数关于父亲的言论和故事,也收到无数的同情和怜悯。但是,他们家的生活却每况愈下,甚至连喝粥都撑不下去了。在建华哥哥八岁的时候,柳姨实在没有能力养活他们兄弟俩了,便由公婆做主,把建华哥哥过继给了一直没有小孩的三叔公。柳姨没有改嫁,与公婆、小叔子一家生活在一起,日子无比艰难。
建华哥哥到了三叔公家后,吃得饱穿的暖,很快就串个了。三叔公待他不错,还送他上学。建华哥哥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和三叔公三婶婆的关系也一点一点亲近起来。三叔公家的条件属于中等偏上,三叔公能干,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还是一位好木匠。农忙时在家干农活,农闲时,在外干木匠活儿。三婶婆也是位能干的农村妇女,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鸡鸭成群、六畜兴旺。
大约半年后,建华叔叔对三婶婆说,想妈妈和弟弟了,想回去看看。三婶婆高兴地同意了,给建华哥哥带了还多好吃的,并送他回去。三叔公是入赘到三婶婆家的,所以两家距离有六七里路。三婶婆牵着建华哥哥的手,一直把他送到了家,交到母亲手里,说好第二天下午来接他回去。
半年不见,母亲又黑又瘦,弟弟又瘦又小。建华哥哥看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把带来的东西一个劲地往母亲和弟弟手里塞,一直塞到他们拿不下。但是,他发现母亲和弟弟根本就不吃手里的食物。
“妈妈,弟弟,你们吃呀!”建华哥哥说。
“我们不饿。”柳姨说。
“是的,哥哥,我不饿。”弟弟建民边说边吞口水,眼睛直直的看着手里的食物。
“怎么会不饿呢?你看你们瘦得皮包骨头了!”建华哥哥的语气像大人一样——自从父亲过世后,他觉得自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要照顾和保护好母亲和弟弟。
“我们真的不饿,我们就是——就是天生瘦,对,天生瘦。”柳姨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最佳理由。
“妈妈!儿子面前,您还要撒谎吗?”
“我——我没有撒谎!”柳姨梗着脖子说。
“妈妈,我真的饿啊!”弟弟建民哭出声来,“我天天都吃不饱,还要干好多活,天天都饿啊!”
“你这娃,咋说话的呢?”柳姨责备道。
“妈妈,我懂的,您和弟弟吃点吧。”建华哥哥压低声音说,“大头留给奶奶和二叔他们。”
“好好!妈妈吃!我们的建华长大了!”柳姨含着泪开始吃东西。
建华哥看着狼吞虎咽的妈妈和弟弟,暗暗在心底发誓,一定要多挣钱,多学本领,改变妈妈的处境。
从此,建华哥哥开启了挣钱,学本领的奋斗之路。三叔公和三叔婆乐得他争气上进又有孝心,一直从旁协助。只是他们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反倒渐渐需要建华哥哥照顾了。
建华哥哥并无怨言,反而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一面细心照顾三叔公和三叔婶,一面努力挣钱维系家庭开销,接济妈妈和弟弟。
春天,拖着比他还高的耙,去给人耘地;夏天精心种植辣椒,用柔嫩的肩膀一筐一筐挑去给卖给做酱的作坊;秋天到处寻找机会,帮需要的人收割;冬天到野地里捉兔子、打鸟、找刺猬……用找到的野味换钱。
他想尽办法干一切可能的活,挑起两个家庭的重担。家和亲人,就是他奋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