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妻相见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炖羊肉。
二十七,宰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从腊月二十三到腊月二十九,年有鱼照着老规矩领着家人忙得晕头转向。年三十的晚上,奉国府的规矩照例是要祭了祖先,方能开年夜饭的。
年有鱼早早地便命人备了鱼肉碗菜,盛以高碗,取其钟鸣鼎食之意。
交子时分,奉国府由老祖宗亲领,接神并祭祖仪式一起举行。各房各户皆换上盛装,齐齐站在祠堂外,只等入神主楼。
年有鱼伺候老祖宗换了正品朝服,众人前呼后拥往祠堂去。在神主楼前,老祖宗忽而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老人家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年有鱼的手背,“有鱼啊,年三十的晚上各房各户灯火鼎盛,房前屋后炮仗声声,你仔细看着丫鬟小厮叫他们小心走水。惟才也不在,你就别跟着进祠堂了。”
年有鱼应了,脚步停在祠堂外的场院里。
瑞妈妈面露喜色,与云姨娘一左一右,取代年有鱼的位置,拥着老祖宗进了祠堂。
年有鱼站在祠堂外,看着老祖宗站在天地桌前,领着全家举香在院中按方位接神。虽不在祠堂内,可年有鱼也听得见瑞妈妈的高呼声,不外是——“财神正东、福神正南、贵神东北、喜神西南、太岁神西南”云云。
按方位叩首礼毕,老祖宗领着各房各户肃立待香尽,再叩首,而后将香根、神像、元宝锭等取下,放入早已在院中备好的钱粮盆内焚烧,同时燃松枝、芝麻秸等。
神已到,奉国府上下鞭炮齐鸣,好不喜庆。
炮仗一声高过一声,年有鱼禀性怯懦,不由自主地往后缩,连退了几步谁知后背竟贴上一堵墙,紧接着有双手替她捂住了耳朵。
她回眸,是大先生深沉的笑。
“差点忘了,你不是奉国府的家奴,照祖宗规矩是不能入宗祠祭祖先的。”
“你还不是一样,大夫人只能在院子里看着灯火,小心走水。”他忍不住糗她,话未落音,他便悔不自禁,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他是知道的,领着一家人过年是她至高的心愿。
他脸上纠结的表情是因为方才的话吗?年有鱼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早就料到了,船上遇水鬼那么大的事,在老祖宗跟前怎么可能轻易得过呢?”
只因她赚了钱让各房各户过上一个丰年,老祖宗不好发作罢了。时日渐久,秋后算账终是迟早的事。
放下手,他掰过她的肩头,“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等你做完了事,一起去草原啊!”她真的很喜欢草原的辽阔无际。
真的不介意老祖宗将她挡在宗祠之外吗?那她的手为何一直紧紧抓住腕间的红线铜钱?最想和一家人一起过春节,一直为了除夕夜忙了这么久的人却不能进宗祠祭祖,她怎么可能会好过呢?
该早些带她离开奉国府的,在这里留得越久,她受到的伤害只会越深。而且,董大爷近日传过话来,朱惟才正在回应天府的路上。
若是他重回奉国府,那年有鱼的身份便更显尴尬。
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为了她而忧心忡忡吗?她的手探进他的怀袖中,十指在袖内揪紧,“你又为了我在烦心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不能随众人去祭祖,我是有点难过,不过有你陪着,我就不觉得什么了。这里,”她指指胸口,“暖暖的,跟今年除夕一样红火呢!”
砰——
远处炮竹声声,他的双手再度攀上她的耳朵,紧紧地替她捂住所有的污秽,烦忧勿近。
除夕已来,新春将近,待这原野雪消千里绿,必得九州瑞气共迎春。
老祖宗请了几个宗家的太太在正房里摸骨牌解闷,以此守岁。发下话来,叫放了各房的媳妇回去,小家子也团圆团圆。
众人解散了,年有鱼也回了自己的院落。丫鬟媳妇们各自聚着,卧房内空落落的,但留下她一人。
这时年家的爹爹在做些什么呢?当和明皓小姐抱着财宝一并守岁才是,有富定是唧唧呱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唠叨个没完。一大家子人有谁会想起她呢?还是,早已忘了她的存在。
心乱了,眼底也跟着模糊起来,年有鱼躺在床上,取了引枕要垫,不期然却瞧见枕头下藏了东西。她忙翻出来看,竟是一个红纸包,里面放着几枚银子倾轧成的锞子,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还有笔锭如意的。
这是……这是长辈给晚辈的压岁钱啊!
谁会压在她的引枕底下?年有鱼翻了红纸来看,上面竟还写了字——岁岁平安——她认得这字,是大先生的手笔。
他何时放了压岁钱在她引枕之下,她竟全然不曾察觉。
将那几个锞子压了胸口,她回味之际竟听到墙外传出悠悠的马头琴声。他是在告诉她,她不是孤寂一人。即使是这个除夕夜,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放任她一人度过春节。
赫然之间,压在心头许多年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她不在因为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喜欢她的人而落落寡欢,她不再想成为那个人喜欢的女子,她只想做回她自己,她只想做大先生喜欢的那条小鱼。
即使隔着墙,墙里墙外的人还是相守着度过交子,迎来新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初一的正午,照老规矩掌着奉国府大房钥匙的当家人主持大账房上下共饮屠苏酒,以祛不正之气。
年有鱼当家,她更是在三厦抱厅里同众人共同烹煮屠苏酒。
一边往酒器里放料,她一边高声唱喝:“大黄一钱,桔梗、川椒各一钱五分,桂心一钱八分,茱萸一钱二分,防风一两,寅时取起,以酒煎四五沸,得!”
饮屠苏酒的规矩与其他酒礼皆不同,年少者最先饮起,年长者居后。寓意年少者年年长大,先饮以示祝贺,而年长者过一年少一年,后饮以示挽留。
纵望整个大账房就数年有鱼最年轻了,她自当先端起酒杯,敬诸位,“旧年诸位劳苦功高,今年再忙上一年,咱们再过个丰年。”
有那好事喜玩笑的主借着她这话茬就嚷嚷开了:“年大夫人,你也知道这一年我们劳苦功高,这开门第一市你可要有点表示啊!”
还用他们提醒?她早就备下了。
她命几个媳妇抬了几筐大红包上来,这便吩咐下去:“奉国府感念诸位的辛劳,这大年初一的红包不是用银锞子包的,是用……金锞子,这能否一表我的谢意啊!”
“自然是能的。”
众人嬉笑着皆去抢那装了金锞子的红包,唯有大先生背着手站在人群后头。年有鱼串过众人,将那置了红包的高台让给他们,长驱直入停在他的身边。
“你不想要我送的红包吗?”
他弯起嘴角不置可否地笑了,“众人皆有的东西,我不稀罕。”
他倒是傲气,“那这个呢?”她打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钱袋,“我特别准备的这个红包,不知你可稀罕?”
“那要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了。”他还真是一脊梁的傲骨,自始至终看也不曾看她手里的红布包裹。
年有鱼提着那红布在他眼前晃荡,“看清楚喽,这里面就放了一个八宝联春样式的银锞子,不及高台上那些金锞子。你不想要,我可不勉强哦!”
“要要要。”
他瞥见红布包裹上绣的字样顿时一把夺下了那红包,他稀罕的不是那里面的银锞子,却是她亲绣上的四个字——年年有鱼。
凑到她身畔,他压低声音语带哀求:“初八奉国府上下皆要行放生之仪,你是跟着老祖宗在内院,还是随我们一并在外室?”
她抬首望向他,眼底尽扫隆冬之意,盎然春色竟提早来袭,“你如何希望?”
他晃晃手里的红包,那四个字已表露其心,“自然是年年有鱼喽!”
正月初八,奉国府行放生之仪。
禽雀、鱼虾、螺蚌等活物置于罗堂前,请来数百僧人共做梵语。众人将禽雀飞鸟抛向空中,数千相向,纵羽空飞。有那鱼虾之类,皆投入皇城金水河中,以求生生不息、代代相传之意。
人家或放鸟雀或放鱼虾,偏生年有鱼拎了一只乌龟来到水边。大先生初见之时顿时笑溢嘴角,“做什么?想长命百岁,还是欲活千年,竟放这么个东西出来?!”
“不好嘛!它活得长久,我也希望我祝福的这个人可以平平安安,最好百年、千年、万年都福寿安康。”
一早便有丫鬟替她要放生的乌龟脚上系了红线,她拎着红线忽高忽低的,那只本该冬眠的乌龟也跟着高高低低,吓得早已做了缩头乌龟,单留一只脚任她拽着。
她摸着石头往河里去,他早不放心地伸出手去扶着她,两个人一径走到河边。不过几日不见,一路上她似有说不完的话:“都说初八是谷子的诞辰,又说这天若天晴则年丰,天阴则年歉。我特特起了个大早,结果这天阴沉沉的,直冷到骨子里去了。还不知这奉国府今年的年景当如何呢!”
“与你无干。”他硬生生地放下话来,“忘了我说过的嘛!你只需等过我这个春节,我便会带你走。奉国府是飞黄腾达,还是家道败落,皆与你无关。”
他的语气里竟藏着怒意,究竟为何呢?
她几次都想问他,到底跟奉国府有何瓜葛,可每每话到嘴边,瞅着他蹙紧的眉梢,她皆问不下去。今日,或许——
“不要问我跟奉国府间的恩怨。”他竟先她一步洞悉她的心思,也先一步堵住她的口,“还是那话,当知道之时,你自会知晓。”
他就在她的身边,明明那么近,为何她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可每每入夜,他拉着马头琴陪她夜夜孤枕,虽隔着一道墙,她却觉得他们是如此亲密笃厚。
他紧赶着几步走到她的前头,先拿石头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才搀着她站上去。河边尽是奉国府的家奴下人在放生,无非是希望来年多赚钱,田里多丰收。
年有鱼将红线系着的乌龟拎出来,放到河边,她口中念念有词:“乌龟啊乌龟,你活得长一些,再长一些,祈望那个人像你一般福寿绵延,永享康乐。”
她忙完了自己的,转头来瞧他放些什么活物,原来是一尾金色鲤鱼。她正欲开口,却见他十指相合,面露虔诚,口中更是念叨着什么,好似祈求上苍。
“你祈求上天保你多赚几锭金元宝吗?”她禁不住同他玩笑。
大先生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只祈望年年有鱼,不是‘剩余’的‘余’,却是‘年有鱼’的‘鱼’。”
他的眼深沉如草原的夜空,广阔无垠却多了几分寂寥。那一刻,她真的沦陷在他的眼神中,即便他牵起她的手要她此刻就跟他走,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同他一起上天入地。
他,却有放不下的牵绊。
只是不曾料想,这牵绊竟来得如此之快。
大先生远远地便瞧见伺候他的小厮站在堤坝上冲他挥手,“大先生,大先生,您有客到!是远客!”
年有鱼万万想不到在大先生的房里等着他的远客会是奉国府的嫡孙——朱惟才。
他见了大先生第一句便道明来意:“我要娶孙雅旺。”
——在大先生意料之中。
一个是对宋瓷成痴的魔障,一个是当代烧瓷的行家,在他引朱惟才去孙家瓷窑的那一刻,便知道这是最终的结局。
他只是不知这一刻来得竟如此之快,快得他尚且来不及跟年有鱼解释这一切。
他的踌躇朱惟才尽收眼底,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像从前一般朱惟才需要得到他的首肯,“你要帮我,大先生,只有你才能帮我。”
帮他?他要他帮他?
“帮你休妻吗?”大先生取了桌上的茶便往口中送,茶早已冷却,透着正月里的寒意,他却浑然不觉,只想拿这冷茶浇灭心头的憾恨。
朱惟才不明白这一年不见,大先生何来的犹豫,“咱们先前不是商量好的嘛!我帮你进奉国府,你帮我脱离老祖宗的魔掌。我不要背负这个沉重的奉国府,我只想过我喜欢的日子,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待你大业已成,我便和你一起离开此地,过些逍遥快活的日子。”
那我喜欢的人呢?
胸口埋着这话,当他面前,大先生是再说不出口。唯有举首望着他,扬起茫然的笑意来——他喜欢的人就活该受苦吗?
大先生的表情好生古怪,惹得朱惟才也不禁恍惚起来,“我们原先不是商议妥当了嘛!你行你的事,我过我的活。我活了这二十来年没有一刻不想离开奉国府,甩开这劳什子的辅国中尉。反正这奉国府被折腾得只剩一副空架子,是举又不是父亲所出。现下他欠下那么多的外债,一旦东窗事发,迟早是桩惊天动地的祸事。不若交到你手上,还可保一番周全。头几年我们便定下这一计,如今都行到这一步,只差最后一击,你还在犹豫些什么?”
大先生赫地从太师椅里站起身,茶盏落了地,摔得粉身碎骨。
“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的,当初应该想方设法阻止她进门的。可我万万没想到,任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嫁进你奉国府的竟是她啊!”
大先生是因他娶过门的那位年家长女而犹豫?朱惟才却是一派轻松自在,“这有什么好烦恼的,我又不曾和她拜堂成亲,她压根算不上奉国府的人。了不起,一顶花轿再抬回年家便是了。”
“可她无处可去了。”虽不知她为何不能回年家,可他知道她不愿再回到娘家,她是真的想将奉国府当成可以让她度过年年春节的地方。
到头来,怕是又要让她失望了。
朱惟才却急着问大先生要句话:“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年家的小姐与我们又有何干——大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啊!”
“容我再想想,你容我再想想。”他头疼得厉害,一时间心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朱惟才却等不得,“雅旺她得知我曾娶妻之后便将我赶出了孙家,若我不赶紧了结这门婚事,她肯定再不会见我。我不管,这门亲我是无论如何也要退了。”
他打定主意,丢下大先生兀自出了门,再不理会身后关起的那一门哀愁。
朱惟才的住所与大先生仅一墙之隔,从前他在家时就习惯翻墙头来往于两边。站在大先生的院子里,朱惟才想着上回离家时走得匆忙,有几件视若珍宝的宋瓷忘了带,今儿回来,说什么也不能将他的宝贝再落下了。
站在墙头下,他正欲往上跳,那边却哗啦啦翻下个人来,骇了他一跳。
“你……你怎么……”瞧她身着青衫,他只当她是那院脸生的丫鬟。寻个近道,打墙那头翻过来了,“你是新来的丫鬟?”
年大夫人翻墙进账房先生的院落,这说出去可是有辱门风的大事,既然这人不认识她,她正好装傻充愣下去:“我是年大夫人房里的。”
朱惟才心说,若这丫鬟认出自己来,叫老祖宗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说不定还会惹得整个奉国府家宅不宁。不若待大先生那头准备好一切,他再自正门入府来得便宜。
“你是年大夫人房里的?”被他丢在府里那位不曾来得及拜堂的小姐似乎就姓年啊!他顿时来了好奇,“年大夫人平日里待人如何?”怕这话问得古怪,朱惟才复补上几句:“听说她领着商队南下北上,替奉国府赚得盆满钵满,可是真的?”
怕是听了应天府里的风言风语,遂问上这话吧!年有鱼淡淡回了句:“哪里是年大夫人的本事,不过是跟着大先生一道为奉国府效力罢了。”
如此看来,大先生和年大夫人过从甚密喽!朱惟才但笑不语,年有鱼懒得跟这种包打听的闲人絮叨,道了万福,她这便要走,“这位爷,我还有事要去见前院,您且留步。”
二人擦肩而过,朱惟才忽然伫了足,“你是大先生的什么人?”他拿手比了比她腕间戴的红线铜钱,“你身上戴着和他一样的铜钱,因为是建文年间的,如今世面上残存的已是很少,遂我觉得奇怪。”
年有鱼忙不迭地摇头,“这种建文年间的铜钱市面上虽是少见,却并非稀有。我和大先生皆带着,也不足为奇啊!”
这话倒是正经,朱惟才不觉讪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大先生一直惦记的那位姑娘呢!”
大先生一直惦记的姑娘?年有鱼心上一怔,匆匆转过身来走近朱惟才,“大先生一直惦记哪位姑娘?一个戴着建文年间铜钱的姑娘?”
“是啊。”朱惟才随口跟她搭起讪来,“有一年除夕,大先生吃年夜饭的时候喝醉了,半梦半醒间同我提及一个戴着建文年间铜钱的姑娘。我看得出他很惦记人家,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那位姑娘。他说,与那姑娘分别多年,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年有鱼沉吟久久,他一直惦念着那个戴着建文年间铜钱的姑娘?
“那为何当年还要将人家离弃呢?”
“啊?”
朱惟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年有鱼忙挥着手笑开了,“我乱说的,爷,我且忙去了。”
朱惟才忙点了头,招呼她忙去,“你且去吧!”
年有鱼径自朝大先生的偏房去,早有小厮替她打起帘子,果不出她所料,他正在屋里看那厚得可以当桌子坐的账本。
“奉国府有这么多账本要你打理吗?”
他抬头见是她,顿时神色大变,“你……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可曾见着谁?”
“不过是平常的小厮啊!”他脸色怎么惨白惨白的?年有鱼慌得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可有哪里不适?要请大夫来吗?”
他拉下她的手,叠在自己的手心里会心地笑开来,“有你陪着,我怎么会有事呢?我很好,你莫要担心了。”
一干小厮尽在外头,房里只留下他们俩,大先生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安置妥当。抵着她的额,感受着她的温暖,他在她耳边低语:“有鱼啊,若有一日……若有一日,你发现我一直有事瞒你,会如何?”
他想说,他隐瞒自己身份的事吧!她早已知道了。
“你会瞒我,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我知道,你留在奉国府是要完成你的大业,我可以体谅你的。”他今日面上有些古怪,他的手指还不断地揉搓着她腕间的红线铜钱。
吻上她的额,他只盼到那一日,她当真可以体谅他的苦衷,便是天可怜他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