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山学院的学习没有考试，甚至没有人监督，刑严给陈无讲述完一些修炼要点之后就立马想溜人了。
“这是我的教学办法，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去找学院的其他老师，或者自学也是可以的，咱们没什么限制和要求。”
“我这个老师，也只是一个引路人，能做的也只有帮你少走一点弯路，但这路，终归还是要你自己一步一步亲自走的。”
“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谨记，学习不代表成长！”
“学习不代表成长?”陈无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这和她以前所接受的观点完全不同，在现实世界，大家普遍认为成长就是学习更多的知识，眼界更大，能力更强，知识更渊博，实践经验更丰富...
这才是成长。
而这些，都是学习的过程，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白在一次次学习中获得和成长的过程。
“因为学习是外在的事情，成长是内在的事情。”刑严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学习是外在的改变，成长的本质的升华。”
对于普通人来说，成长不如学习，因为有国家的阴影和时代的潮流在笼罩着他们，对于他们而言，最首要的不是活成最舒服的样子，而是在激变动荡的社会里存活下来。
活成社会想要的样子，而不是自己梦想的样子。
“有人说这是现实，但五指山学院喜欢用老虎来形容，描述这个关系的是伥鬼理论。”
“伥鬼理论?”陈无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什么时候听过。
刑严详细的解释道:“传说中被老虎吃掉的人就会变成伥鬼，他们不会死去，也无法解脱；不过他们也不会痛苦，因为他们会变成伥鬼，全心全意的为老虎服务，对于伥鬼而言，老虎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只要老虎能够开心，他们就会开心。”
“而伥鬼理论，就是认为社会是老虎，人类是伥鬼；曾经人类豢养了社会这只老虎，统治者把自己的臣民和奴隶喂养给它，然后通过它来控制臣民。”
“但自从第一次改朝换代发生后，这只老虎就失控了；它不但吞噬平民，还开始反噬统治者，最明显的标志就是贵族被贬为平民，平民被升格为贵族，这上下交错的，就是社会这只老虎锋利的爪牙。”
“在我们国家，这个反噬的过程尤为明显，被赞颂的科举就是老虎最锋利的武器，最有效率的吞噬统治者，而那些每隔几百年就要发生一次的人民起义更是最致命的一击。”
我们的族群迅速的沦落，成为伥鬼。
“说是鬼，其实就是在形容他们的麻木黑暗，不知进步，老虎是不需要伥鬼进步的，所以我们国家才会固步自封。”
“不过其他国家也好不到哪去；学习，不是成长，文艺复兴的先驱们做出的巨大努力最后的结果也只是改变了人类的生存形态。”
“但老虎的束缚并没有受到冲击，反而越来越深。”
“你知道伥鬼的标志是什么吗？”刑严突然问道。
“啊？什么？”一直在认真听的陈无满头雾水的看向刑严，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信仰。”刑严自问自答道。
“就像有人信仰宗教，有人信仰国家，有人信仰民族，有人信仰法律，有人信仰道德，有人信仰科学，有人信仰金钱...”
“所有不辩自明的信仰后面，都藏着伥鬼的本质。”
“关于伥鬼理论的论述和外延还有很多，不过现在可能还不适合你接触，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找答案吧。”刑严止住了嘴。
“我说的也是我自己的理解，是我自己的路，你可以参考，但不能照搬我的。”
“嗯嗯。”陈无连连点头。
“慢慢来吧。”刑严叹了一声道，“首先要变成一个真正的抑郁者。”
“真正的抑郁者?”陈无听出了刑严话里有话。
“所谓抑郁者，首先得是人，现在的新生代，是人的已经不多了。”刑严没了兴致，直接就走了。
一头雾水的陈无下意识看向黑岩，希望得到解答。
黑岩却是摇了摇头道:“追寻答案的过程就是自我修炼的过程，黑岩无能为力。”
“自我修炼的过程?”陈无愣了一下。
到现在为止，她只是在学习勘破虚幻的科学之瞳的过程中总结了一点修炼幻想之力的办法，而秩序和自我的修炼方法她还没有一点头绪。
“这，就是修炼自我的办法?”陈无开始慢慢回想刑严刚才说的话。
“首先，要问出我之为我，而后，要明白我之为我，最后，要明白我不为我，直至一切成就虚无，失去所有，亦获得所有，方能成就圣境。”黑岩开口道:“这是一个反复质疑自我的过程，否定自我，肯定自我的过程，而它本身是没有答案的，或者说答案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所有的答案都要拿来质疑，拿来否定，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是自我。”
“我明白了。”黑岩这番话讲的很绕，陈无却马上明白了。
哪一个在抑郁里挣扎过的人，不会经历过自我质疑和自我否定呢？
那一刀刀割在灵魂上的伤痕，不就是因为它们产生的吗？
答案是没有意义的，认可的真理也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所有被自己相信的东西，都会轻易的被自己摧毁。
除非把信任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然后蒙住自己的眼睛，不去想，不去做，跟在他的身后，走出这无边黑暗。
可惜普通人可以，抑郁者却不行，他们只有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圣者，也没有离开那片黑暗，返回世界，他们只是在黑暗里走的更远。”
“远到连希望和绝望都追不上。”
“什么，是真相?”陈无把手合拢，一根根雷丝往外探出，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幻想之力正在疯狂的呼啸。
陈无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仔细感应着一双存在于每个人体内却不为人知的神秘眼睛。
心眼。
那才是真正的勘虚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