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人比比皆是。
白家庄靠近庄子边缘的一处偏僻的茅屋内,三个摸着黑、说着悄悄话的人,好像为了下一步的去向,起了小小的争执。
“咱们现在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只能是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那个晏泽秋,不管他是什么门派,显然对于此事是知晓一些的内情的,至少,他跟那个殷剑德不仅有渊源,而且看架势是非找到他不可。所以,我的意见是跟着晏泽秋,说不定会渔翁得利。凤老前辈您反对,是不是因为现在跟上有些难度呢?”沈鸿若略皱了眉道。
凤九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快:“大人说哪里话?我凤九霄的岁数也不是白长的。晏泽秋虽然身手了得,老夫循迹跟踪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面对面碰上了,两相交手,晏泽秋也未必是老夫的对手。只是……”凤九霄轻咳一声,为难道:“只是他身后的牧秋堂,却不是好惹的。”
虽然听凤九霄说过牧秋堂的神秘,但沈鸿若毕竟身不在江湖,他始终无法理解这一个人数不多的门派,为何会让这些江湖人士产生如此强烈的恐惧感?难不成还真和魔鬼妖怪有关系?
太扯了。沈鸿若摇摇头,刚要说话,却听总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常润帮腔道:“凤老前辈,小的就问你,不跟着那个竹竿,您老还有啥法子查出殷剑德的踪迹、找出害你儿子的真凶?”
听常润提前儿子,凤九霄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杀害,怎么能够放掉可能的线索、忍气吞声?
看凤九霄默许了自己的主意,沈鸿若轻轻拍拍老人的肩头,正要安慰几句,再跟他商量具体的行程,却见凤九霄脸色一变,右手一翻捂在了沈鸿若嘴上,左手食指竖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难不成晏泽秋又回来了?沈鸿若和常润俱是一凛,遂屏息敛气,仔细听屋外的动静。
只听茅屋外的远处响起了细细的低语交谈,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误认为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但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越走越近,交谈说话声也随之渐渐增大,就连身无功夫的沈鸿若,也能听个大概。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家庄的胖大娘和她的老公白村长。白村长对于大半夜的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很是不满,不由嘴里嘟囔着:“这大半夜的……咱就不能明儿再来吗?”
胖大娘虽然已经刻意压抑了声音,但习惯了高门大嗓,说起话来不由还是比白村长高了八度:“不能!自从二牛被吓着了,小酒馆一直是我一个人操持着,白天还得照顾地里的活儿,天天早出晚归的,我还没喊累,你们一个个可倒好,少睡会儿就受不了?你还是当家的吗?”
一顿连珠炮下来,“当家的”白村长连连告饶:“好好好,我这不是来了吗。我说孩子他娘,白先生孤身一人,还是靠咱们娃上学给的那点束脩养家,这屋里头可说是家徒四壁,就算有小偷,他也没啥可偷的啊。”
胖大娘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剜了丈夫一眼,道:“亏你还是村长!我早跟你说过,自从白先生不辞而别,他这屋里就没安生过,老有人进进出出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就在今天晚上,我在酒馆还见到三个生面孔,就一转身的功夫,便不见了。他们肯定也是冲着白先生来的。我敢说,这白先生绝对有来头,他就算走了,他这屋里也有货!”
且不说白村长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材臃肿头脑同样庞大的妻子,就连蹲在屋里屏息静听的沈鸿若等三人,也暗自佩服这村妇的缜密思维和细致观察。不过,没有时间佩服下去了,这胖大娘马上就要推门而入了!
白岫玉简陋的茅屋很小,几乎不容转身,哪里还有藏身的地方?凤九霄等人也是艺高人胆大,自忖两个普通村民也没什么可惧的,就各自在床底、桌下藏了,大不了被发现了就让他们昏过去了事。
三人刚刚藏定,就听茅屋单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胖大娘和扯着白村长,探头探脑,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看没什么动静,才小心翼翼走了进来。白村长躲在胖大娘的身子后面,很是不安:“我说,这么黑,怪瘆人的,咱还是回吧。”
胖大娘也怕黑,不然也就不会拽白村长过来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再被自己吓回去,那就太不合算了。胖大娘横了横心,一拉白村长的袖子,低声呵斥道:“挺大的一个老爷们,怕什么怕!快把火折子点上!”
白村长没办法,只好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颤巍巍点着了,左右看看,看见桌边的油灯里油还未尽,遂把这灯燃起,自灭了火折子。
一豆油灯,不算太亮,但对于久在黑暗中的诸人来说,却已经是光明非凡了。
灯一点着,白村长先看见桌上原封未动的小菜,不由惊喜道:“哟,菜不错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河虾吃。胖大娘眼疾手快,“啪”的一巴掌,把白村长的手打下,斥道:“没出息!都搁几天了,也不怕吃坏肚子!”
白村长讪讪缩回手,问道:“孩子他娘,你到底要找什么?”
小酒馆的实际老板娘胖大娘使劲儿嗅嗅鼻子,道:“你没闻到吗?好浓的酒香,肯定是好酒。咱们也不贪人家东西,只是这酒,要是开了封,又没人喝,不就浪费了嘛。”
白村长深以为然,赶紧随着妻子到处找酒。一边找,一边问道:“我说,孩子他娘,你不是说,有天晚上看见有俩人从白先生屋里头抱了一坛子酒出来吗,那还能有吗?”
胖大娘打开柜子张望着:“说不定还会有呢。总得看看才知道吧。那俩人拿走的绝对是坛好酒,离得老远我都闻到香味了,对了,就和这味儿一模一样。那酒真好,喝得那俩人都迷迷瞪瞪的,你说村外到维象山谷的那条路多难走啊,不下雨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那俩人愣是一边摔跟头一边走,也不嫌疼。看见我也不避着。哼,我跟他们理论,他们竟然还笑。”
白村长摸索着床铺,义愤填膺道:“这年头,当贼的还这么嚣张!老婆,他们长啥样,要是再敢到咱们白家庄,看我捉住他们给你出气!”
胖大娘道:“一个是个邋里邋遢的道士,一个还是孩子,但看样子像是道上的……咳,还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的好。”
白村长本来也就是说说而已,听见胖大娘的话也便“唔”了一声,遂蹲下来,趴在地上看床底下。
一时间,白村长和床底的凤九霄四目相对。
白村长一愣,随即便发出一声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