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契丹,她恨契丹,她不想到契丹去的。
耶律风今儿个的棋风似乎也一改往日,一步步都是三思而行的,皇上果然是厉害的,能料到这厮是装出来的。是个高手,她一步也不敢错,时不时地喝一口参茶提神,喝完了马上就有宫女上来换下,再重新上盏新参茶给她。
外行人看的是有趣,内行人看的是厮杀得难分难舍的。
“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太后瞥了眼有些坐立不安的弦。
他静下来心来:“没,朕只是看着他们,有些紧张。”
太后微倾身,轻道:“皇上,你也年纪不小了,这一次的事,就把它当成一件新鲜事儿好了,胜负只是一场游戏。”
他心里冷霜冰结起来:“母后是什么意思?”
“相信哀家的意思你是明白的。”
“母后也别忘了,朕是皇上,朕的话就是圣旨,朕说过杜暖暖羸了,便不必赐嫁去契丹。”
太后皱起眉头,看上去十分的不悦,可是弦已经不再是那个事事顺着她心的弦了,微叹,也道:“皇上倒也说得对,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耶律王子若是羸了,皇上也得有准备。”
这会儿有主事官喜叫:“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第一战杜小姐胜。”
弦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有些湿漉漉的,这耶律风果然是奸诈啊,幸好暖暖是个中了好手,不然真是轻敌了。
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再接着下,这第一盘浪费太多的时间了,都几乎中午,太后的精神很不好,脸色十分苍白。
在宫里设宴,太后总是捂着心口。
弦便问:“母后,是不是菜色不合胃口?”
“倒也不知怎么的,昨儿个晚上心就一直跳着,跳得比往日都急。今儿个早上让御医过来看了,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跳得快了,心口有些痛。”难道真的老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御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没有休息好,吃了些安神汤却还是心口跳得她难受极了。
“那儿臣先送母后先回去休息,乔公公,宣几个御医过去再给太后娘娘好了把脉。”一些应该的孝道,他倒是知道的。
太后和蔼地说:“不必,哀家让景王进宫,让他陪着哀家就了,弦是皇上,多的是事儿。”
太后先行离席,弦对着耶律风那张脸,他也吃不下饭,让官员相陪着便也离开。
暖暖在偏殿里用膳,侍候的人不多,一桌子却都是她爱吃的菜,吃得她眉开眼笑的。
“暖暖。”看到她,他就挺开心的。
她抬头笑:“嗯,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没,对着他吃不下饭。”
她噗地笑得更乐呵:“那你要不要再吃点。”
“就吃你吃过的剩菜?”他抱怨地坐下。
“那你可以叫公公再上菜啊!”又开始耍皇上的性子了。
“唉,你倒也不会哄哄朕,刚才你们下棋,看得朕都心惊胆跳的,这耶律风果然心没怀好意啊,接下来的二局,势必是越战越难。”他眯起眼睛:“朕得想想法子,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暖暖故道:“咦,你看得懂啊。”
把他差点没噎死:“杜暖暖。”虽然他棋下得不怎么样,可是……他也能看懂得好不好。
“呵,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总爱生气,不过看他生气倒也开心,这什么恶趣味,唉。
“暖暖,吃饱点,呆会可得要再打起精神来。”他夹了些小香鱼到她的碗里,自个却是担心着什么也吃不下,心里忧虑重重又不想说出来,怕是让她有压力。
暖暖放下筷子朝他一笑:“好啦,我真的会尽全力的,你要相信我,我也不想到契丹去,而且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我干嘛要离开?”
“多吃些,晚上朕让御厨再做更多好吃的上来,都让你挑着吃。”
“你是不是,真的有些担心?”她歪头看他。
他岂止是担心,他是有些怕,可是怎么能让这小丫头片子知道啊。
揉揉她的发:“把你的担心给朕,轻装上阵。”
他倒真的是挺在乎她的,吃过饭他用湿巾子给她抹手:“好好休息一会。”
“那让耶律风空等只怕不太好。”
“谁管他,你便睡你的,瞧着这黑眼圈儿,早知把时辰给定晚些,让你多睡一些。”睡眠不足,肯定会影响她下棋。
她就靠在他身边安睡,静静的梅花吐露着香芬,他低头看这眉眼,是如此的柔和,她就靠在他身上,依附着他,不再防备,不再清冷,黑发如墨般也披了他一身。
毕竟她也不是一个任性而放肆的人,小眠了一会就醒来。
下午比赛由于太后的身体不适,景王却在。
暖暖也下得认真,但是这一局难得让她头痛,不停地揉着额,让弦看得也心急如焚的。
只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她输了。
倒也不是输不起,她有些心服口服。
耶律风有些自得:“逞让了,暖暖。”
“是你棋术好。”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好逞让的。再说她也不会让他。
“是侥幸侥幸。”
他欲还要接着下,弦下令休息会。
弦在偏殿里将她抱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暖暖手握住他双腕:“对不起。”
“没关系,你尽全力了,没关系的,还有一局不是吗?”
他倒是反过来安慰她了,她欣慰地一笑:“皇上,下一局……。”
他抢道:“下一局,一定会胜,暖暖,朕喜欢你,不知道有多喜欢的喜欢。”
“我一定会好好下的,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公公又来禀告,说时间到了。
他不动,她也不想动,多久没有人这样抱她了,这样抱着是一种宠爱,呵护。
她眷恋这样的温暖啊,爱情是什么,喜欢是什么?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在夹缝里求生,人情冷暖早尝透。
他现在对她好,是真的。和他在一起就在一起吧,真的没有关系了,不就是二年的年华么,如果能让姐夫自由一生,那是挺徝得的。
“暖暖,别走神儿了,好好下,朕就不去看了。”
她笑:“你真是一个胆小鬼啊。”
“嗯,有些时候,朕也很讨厌去面对朕不想面对的事。朕知道暖暖会用心下的,把这契丹狗赶回契丹去发疯好了。”
她笑,但是一点也不轻松。
轻轻地拉开他的手:“我去下棋了。”
耶律风羸了一局,似乎越发的嚣张了,有点不把暖暖看在眼里,一上来就说:“暖暖,我送你个见面礼,我让你十个子儿。”
把偷看的弦气得够呛的,见面礼!谁输谁羸还不一定呢,就急着送。
暖暖倒也是不拒绝:“好,那就谢谢二皇子。”
即然人家把这好处送到她眼前了,她为什么不要,让十个子,以各自的棋艺他就是再怎么天衣无缝,也注定胜不了她了。
她会羸的,这下皇上肯定高兴了。
他对她好,他会很开心很开心的,想着忍不住也微笑了起来,她倒是逐渐把他的情绪给感染上了。
耶律风下得有些吊儿郎当的,甚至把白玉棋都早早下到暖暖最后一格,会棋的谁都知道这不是乱来吗?
可暖暖却是浑身一震,这样下棋的一个人,她很熟很熟。
有个评官怀疑地问耶律风:“二皇子可确定下那儿?”是不是不小心下错了。
他含笑道:“是的。我就是先下那儿,在那儿等着她的棋招呼过来。”
她心乱了,乱糟糟的,很迷惑地看着他。
他继续乱下,他会说,没关系,我就下这儿了。
暖暖着急地问:“为什么?”
他笑:“想让你到契丹去,就这么下了。”
这是姐姐才会下的棋子,这个耶律风究竟是什么来路。
他下了一子,就在自已前面:“这颗棋,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来。”
她便失了主心骨一样,下起棋来没魂儿了,压根不知自已下什么,乱糟糟的议论声音她也听不到。
弦大声地叫了她一声,她略略回神,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乱下。
弦再也忍不住,这样下去暖暖肯定会输的,这是中了什么邪啊?大步出去想地喝止棋局暂停,或许还会有转胜的机会,毕竟二人都乱无章法。
暖暖看他上前来,一扫棋盘上的棋子,低头道:“暖暖输了,契丹二皇子名不虚传。”
他震惊地看着她,如果说他认为对她对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那么他真的错了,她这样才是对他打击最大。
一片真心,倒是被玩弄了。
她说她输了,不给他叫停,不给他什么机会。
她曾经装得那么的像,那么的温和,那么的依赖,甚至是那么的开心自在,原来所有的都是假的,都是她故意作出来的,他心里的怒火烧得他一点也没有理智勇双全,他一向只会玩弄人心,被人玩弄的感觉,让他暴怒异常。
他站定在她的面前,压下怒火问她一句:“棋子都落地了,谁输,谁胜呢?”
只要她说不知道,他都可以原谅她。
暖暖,只要说一句,什么都可以过去,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暖暖虚弱地一笑,双眼满是叹息,却是坚定而又肯定地说:“很抱歉皇上,我输了。”
他什么也不说,抬手就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力道大得将她打倒在地上,打得他手心火热,却是不解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