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雪低着头，两只手交叠放在残肢上，时不时用力绞一下。
林沐雪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抿了抿嘴，掀开被褥，从床上走了下来。待走到韩小雪跟前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避开她毯子下遮着的腿，半蹲了下来：“对不起，是我误会秦烈，也误会你了。”
“不不不！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晚了还给秦哥哥打电话。他已经结婚了，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单身的秦哥哥，是我没有顾虑周全，没有站在沐雪姐姐你的立场考虑。”
“小雪。”林沐雪看看韩小雪，又看看秦烈：“抱歉，我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以后，我会陪着秦烈一起去看你，好吗？”
“真的？”韩小雪抬头，眼睛亮亮的。
“嗯，真的。”林沐雪点头。
韩小雪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太好了！那沐雪姐姐你，是不是也不怪秦哥哥了。”
“怪，还是要怪的。只不过不是因为他半夜三更出去见你，而是因为他不信任我。不过，这些都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了。我非常感谢你今天晚上能够来我家里，当着我的面跟我坦诚这一切。时候不早了，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韩小雪连连摆手：“今晚是雅涵姐开车带我过来的。至于沐雪姐姐你，就好好跟秦哥哥聊聊。夫妻之间，有问题可千万不能过夜哦。雅涵姐，我们走吧。”
“那秦医生，我先带小雪回去了。”
“谢谢！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之后可以给我发条信息。”
“会的！秦哥哥也要好好对待沐雪姐姐哦。”韩小雪眯着眼睛摆摆手。
门，关上了。
门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秦烈与林沐雪面对面的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当雅涵推着韩小雪从秦家走出来时，韩小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想不到秦医生真的跟别的女人结了婚。”雅涵说着，轻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嗨！生活又不是偶像剧，秦医生怎么可能会为了白小姐一辈子都不结婚呢。”
“他可以结婚，但他不该娶这个女人！”韩小雪抓住了轮椅的两侧：“就算要娶，也应该是要娶小冉姐。”
“小雪！”
“我知道，你又要劝我，说婚姻不是儿戏，感情也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应该不应该。可是雅涵姐，刚刚那个女人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她是真的爱秦哥哥吗？如果她足够爱的话，就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跟秦哥哥闹别扭，甚至是斤斤计较。
你也是见过小冉姐的。你说，如果今天晚上换了是小冉姐，秦哥哥还会这么尴尬，还会专门打电话让我上门来解释吗？”
“如果你问我，我会觉得这个林沐雪的反应是正常的。小冉不计较，是因为小冉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跟秦医生之间的关系。可是小雪，这个林沐雪是后来出现的，她不知道你，她有今晚的反应，都是正常的。反倒是，我觉得你不该帮着小冉来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
雅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韩小雪回过头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你是帮我，还是帮她？”
“小雪。”
“好了，你不要再说话了。”韩小雪指了指电梯：“推我进电梯。”
雅涵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发出任何一个音节，而是顺从的将韩小雪推进了电梯里。
今晚，若不是那个苏小冉打电话给小雪，小雪也不会突然打电话给秦医生，并且以无意间撞到伤口，担心伤口发炎为借口，将秦医生叫到家里来。如果小雪没有给秦医生打电话，秦医生跟那个林沐雪就不会发生误会，没有发生误会，今晚她和小雪也就不用到秦家来。说来说去，她总觉得那个苏小冉是在有意的利用小雪，可偏偏小雪听不进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在小雪看来，她不过是负责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保姆而已。
“为什么不告诉我小雪的事情？”
秦家，林沐雪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如果你告诉我小雪的事情，我就不用胡思乱想，甚至偷偷跟着你，然后闹出这样大的误会来。秦烈，我是你的妻子，我自认为我也还算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我不明白，也想不通，这样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我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你。小雪她，只是我的一个病人，只不过这个病人稍微特殊了点儿。”
“是很特殊。小雪除了是你第一次手术的病人，还是你和你前妻一块儿照顾的病人，对吗？”
“是有这个原因，我不否认。人的情感都是复杂的，看到小雪，总会让我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但是沐雪，这真的不是我隐瞒你的理由。我只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更不想你因为小雪的事情而多想些什么。”
“可是现在，我已经多想了。”
林沐雪转身，胳膊被秦烈握住。
“还有第三个原因，你想听吗？”
“在小雪遭遇车祸之后，她的父母因为她车祸的事情相互指责，推卸责任，都认为对方才是导致小雪车祸被截肢的主要原因。争执到最后，身为父母的两个人，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女儿还在经受病痛的折磨，他们不再到医院里来，而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争夺遗产，分割财产以及到法院打离婚官司。
我的前妻，名字叫做白鹭。她也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属于父母离婚大战中的被牺牲者。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对小雪格外的用心。我，既是小雪的医生，又是白鹭当时的男朋友，所以连带着对小雪也多了一些关照。”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习惯成自然。”秦烈往前走了一步，绕到林沐雪的前面：“这是一个我持续了很多年的习惯，我承认，在这个习惯的背后我忽略了作为妻子的你的感受。沐雪，原谅我好不好？”
“我困了，我要洗澡睡觉了。”
林沐雪轻轻推开秦烈。
温热的水浇在自己头上，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问自己：“林沐雪，你要原谅吗？如果原谅，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在你的生活中，永远会夹着一个叫做白鹭的女人。那是秦烈的过去，不可分割的过去。如果不原谅，你就要跟这个男人还有现在的婚姻告别。林沐雪，你舍得吗？”
林沐雪在心里反反复复问了自己很多遍，却始终都没有找到答案。她想，兴许睡一觉起来，脑子清醒了，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拉开浴室的门，却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秦烈，你……放开我！”
“不放！”
“你放开我，我要擦身体。”
“我帮你。”
“不要！”
“你是我妻子，身为丈夫，我有义务为你服务。”
“我说了，我不需要。”林沐雪推他：“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原谅你。”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等想清楚了告诉我就行。”
秦烈说着，拽下了毛巾，轻柔的揉搓着林沐雪湿漉漉的头。
“如果你原谅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你不原谅，这可能是我以丈夫的身份最后一次帮你擦头，擦身体。所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珍惜这最后的机会。毕竟，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这个做丈夫的，似乎很糟糕。”
“秦烈，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说这些，我就会心软。”
“你的心已经够软了，不必再软。”秦烈停下手，看着林沐雪的眼睛：“从今往后，你可以试着心硬一些。例如，受委屈的时候，你不仅可以冲我吼，还可以动手。”
“动手？”
“没关系，适当的家庭暴力，我是可以忍受的。”
“你才家庭暴力。”林沐雪抬手在秦烈的肩上捶了一下：“以前，我就知道你有些无赖，但没想到婚后的你会这么无赖。”
“我的无赖，也只是在你面前。”秦烈扫了一下刚刚被林沐雪捶打的地方：“如果不够的话，你还可以再多打两下。”
“不打了。”
“心疼了？”
“不！你皮太厚，我打的手疼。”
“那，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工具？”
“好啊。”
“那你觉得你用什么工具顺手？”
林沐雪随手往角落里指了一下。
“马桶刷？还是……”
“懒得理你。”林沐雪推开秦烈：“我警告你，不要跟着我，我现在心情不好，很生气。”
才走出一步，双脚就瞬间腾空。吓得林沐雪差点扔掉了刚刚才拽到手里的浴巾。她慌张的将浴巾盖在胸前，怒视着秦烈，问了句：“你想干嘛？”
“你刚刚说的，不要我跟着你。我想了一下，既然不要我跟着，那大概是你想要我抱你。还好，你不重，否则我可真是抱不动。”
“谁让你抱我了？”林沐雪咬唇，抬手。
“别打脸，明天我还要上班呢。”秦烈勾起唇角，“我被人误会没有关系，但倘若你被人认为是蛮不讲理的那个什么？我怕影响你的个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