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问你未婚妻发生车祸的那天吗？”
叶昊看着医院的天花板，用手拍了下前额。
“说实话，我也有些记不太清楚了。但，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一天吧。
自从沐雪来到林家之后，林叔叔跟阿姨就把她安排到了我所在的学校。正常情况下，我们都是一起上下学的，但那天，却是个例外。我因为要参加学校的体育活动，所以比往常早了大概20分钟出门。沐雪那个时候还在吃早餐，所以，我并没有等她。
记忆中，那是沐雪来到林家之后，唯一一次没有准时到校。当她的班主任老师找到我，并且询问沐雪的情况时，我才知道她没有到校。
那个时候，叔叔跟阿姨还没有退休。学校打了两次电话，都没能联系到叔叔和阿姨。迫于无奈，这才找到了我所在的班级。我话都没有听完，就跟老师说要请假，然后急匆匆返回了小区。
我们那个小区你也去过，左右邻居都是熟人。从他们口中我得知，沐雪跟往常一样，都是差不多那个时间出的门。按照她乘车和走路的速度，完全可以在上课铃打响之前，赶到学校的。她没有出现，就说明她一定是遇到了一些什么特殊的情况。
若是搁到现在这个社会，我大概会更心慌，但当时整体的社会治安条件较好，所以我顺着平日里上学的路线，边走边问，然后从餐饮店老板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
说到这里，叶昊睁开眼，看了一下秦烈。
“那个餐饮店大概就是刚刚你说的那个。我从老板口中得知前面的路口发生了车祸，而发生车祸的原因是几个不明身份的男子突然停车想要抢劫一个女学生。老板当时并不在现场，对于女学生的相貌特征也不了解，但通过对时间的推演，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女学生就是沐雪。
那个时候的我远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在确定那个女学生可能就是沐雪之后，我跑到了林叔叔还有阿姨工作的单位，将事情告诉了他们。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寻找，我们甚至还报了警。
我们一直从上午找到了下午，又从下午找到了晚上，最后在距离小区不远的一个废弃的垃圾站旁边找到了沐雪。她当时的那个样子，特别的惨，就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们什么情况也都没有问出来。只知道，她受到了相当强烈的刺激，而这个刺激，让她原本已经好起来的精神状态几乎接近于再次的崩溃。
整整一个星期，叔叔跟阿姨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在家里陪着沐雪。期间，也带她去看过精神科的医生，但跟之前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大概过了半个月吧，沐雪她突然好了，只是关于车祸的事情，她全部都不记得了。
叔叔跟阿姨担心会刺激到她，于是就给她办理了转学手续，而我也跟着她转到了新的学校。关于车祸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有提起，也不敢提起。”
叶昊说完，松了口气：“整件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其实，不光你心里有疑问，我也有。在我做了警察之后，我也专门去问过精神科一位比较权威的医生。医生的解释，在我看来，稍带了那么一些科幻的味道。”
“科幻？”秦烈皱眉：“医学跟科幻是两码事。”
“我不懂医学，但那位精神科医生所说的话，在我听来的确是蛮科幻的。那位权威告诉我，根据沐雪的情况来看，在她的幼年，也就是在遇到林叔叔和阿姨之前，一定遭遇过异常可怕的事情，而且那件事情持续的过程很长，长到她不得不用逼迫自己的方式来进行遗忘。”
“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失忆吧？强迫自己失忆的那种。”叶昊指了指自己的头：“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她没有办法让自己面对那些恐惧，更没有办法让自己逃离那些可怕的事情。所以，她会强迫自己的大脑去遗忘。遗忘之后，就是新的开始。
人，对于新的恐惧，往往具有一定的承受能力。当这份承受能力接近极限的时候，她就会选择启动大脑的遗忘程序，再次进行刷新。
说白了，就跟现在电脑的刷机重装是一样的。当电脑的负荷过重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的问题，然后强迫你进行系统重装。重装之后，你会发现，有些文件还存在在电脑里头，但是有些文件，已经消失不见了。
沐雪的情况与电脑重装系统很像，只不过她重装的是自己的大脑。针对不同的事件，她进行自我调整和重装的时间也不同。例如你未婚妻的这场车祸，她大概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来自我修复和重装大脑系统。然后，她删除掉了那些让她觉得害怕的东西，重新变回了那个不让我们担忧的林沐雪。
你说，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很科幻。可当我听过医生的解释之后，我竟然相信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大脑，是人体最为神秘的部分，而对于痛苦和恐惧选择逃避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沐雪她，不是故意遗忘，而是因为太过于害怕，所以不得不选择遗忘。
总之，她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那场车祸，不记得你的未婚妻，不记得那辆商务车，更不记得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秦烈，不管你怎么想的，这就是事实，你要面对的事实。”
秦烈轻摇了一下头：“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沐雪第一次出现失忆的症状时，林叔叔问过这个问题，阿姨问过这个问题，我同样也在心里问过这个问题。可我们谁都没有答案，因为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曾经的沐雪到底经历过什么。”
“你是警察，你难道没有去调查过沐雪的过去？”
“说真的，我查过，我还真的调查过。在我手里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特权之后，我就利用这点特权将整个罗城市能查的地方都查了，甚至还拜托了很多当地派出所以及户籍管理部门的同事，针对沐雪的个人特征，年纪以及遇到叔叔和阿姨的时间段进行逐一筛选和查找。
这个工作，我进行了大半年。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沐雪就像是突然从那个树林子里钻出来的一样，她没有任何的过去，我也查不到任何跟她过去有关的信息。”
“这怎么可能？沐雪是人，不是外星人，她怎么可能没有过去，没有家人？”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沐雪不是孙悟空，她不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只要她有家人，只要她在某个地方生活过，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可后来，一个同事的话，提醒了我。”叶昊挺起身：“还记得我们那次进山的事情吗？就是沐雪带着你来救我的那一次。”
“那件事跟沐雪有什么关系？”
“在那座山里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村落，我们上次见到的那个还算是比较大的村子，整个村子的结构相对完整。可我一个同事告诉我，在山里还有很多比那个小的村子，小到只有两三户人家，而且那些人家相对分散，彼此之间甚至隔着将近一两公里的距离。
重男轻女的现象，历来都会存在在一些较为偏僻落后的地方。这与人性无关，而是与山里生存的恶劣条件息息相关。在山里，不管是砍柴做饭，还是下地种田，都需要出力气，男人占有绝对的天生的优势。就是这种优势，造就了世世代代地重男轻女的现象。假如，沐雪是出生在山里的，那么她身上的那些伤势，还有遭遇也就能够解释了。”
“你的意思是，沐雪是因为家里人重男轻女，遭受殴打，所以才逃出来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叶昊的眉毛拢到了一起：“虽然这个假设听起来十分合理，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沐雪。叔叔阿姨当年特意保留下了沐雪当时穿的那身衣裳，为的就是日后她的亲人寻上门来时，还有个物证。我当时，也看过一眼，那衣裳的款式和材质跟山里人穿的有些不一样。”
“你那个时候也不过十几岁吧？款式你认得，衣裳材质你也认得吗？兴许是他们山里人自己纺织的面料。”
“若真是自己纺织的，我反倒没有那些疑问的。”叶昊凑近了秦烈一些：“可那些衣裳的材质跟寻常的布料很不一样。这么说吧，显得很高级，像是高科技的产物。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沐雪她是从山里逃出来的没错，但她不是从山里的某户人家，而是从某个秘密的研究机构。这也就解释了那辆黑色商务车的来源以及那些神秘黑衣人的出现。”
说完，叶昊又补充了一句：“欧美电影里常见的情节。”
“真科幻！”秦烈看着叶昊，无语地吐出这三个字来。
叶昊本想怼他两句的，张开嘴，却听到秦烈说：“手术做完了！”
他忙起身，看向手术室，上面原本亮着的那盏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