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冷战的结束,完整的世界市场的形成,全球化与区域化的长足进展从根本上改变了世界的面貌与国际形势。冷战结束,国际格局处在新旧转换之际,亚太地区的国际安全环境也,发生了重大变化,亚太各国尤其是大国与集团为了适应这种剧烈变化的世界与地区安全形势,纷纷调整其亚太安全战略。由于美国独一无二的超级大国地位与实力,它的战略调整尤其引入注目,美国亚太安全战略的调整,必然会对整个亚太安全格局和其他各国的安全战略产生极大的影响。
一、克林顿政府时期美国的亚太安全战略
美国的亚太战略是其全球安全战略的一部分,服从、服务于其“塑造一反应一准备”的战略方针。亚太地区是美国全球三大战略重点之一,美国的亚太安全战略构想,目的在于通过对亚太安全事务的全面参与,建立“一个稳定、繁荣和民主的亚太共同体”,确立并维护美国在亚太安全格局中的主导性优势,为其“领导世界”、一极独霸天下的21世纪国家战略目标服务。
亚太地区在美国全球战略中占有日益重要的地位。自20世纪80年代初里根政府提出“重返亚洲”战略以后,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实力有所加强,并在其全球战略中重新把这一地区确定为与欧洲、中东并列的三大战略要地之一。1991年11月布什政府全面提出了建立一个以北美为基点,以日本、韩国、东盟和澳大利亚为支柱,呈“扇形结构”的“太平洋共同体”的战略构想。1993年1月,克林顿上台后,继续对美国亚太战略实施调整,克林顿于1993年11月提出“新太平洋共同体”构想,并于1993年倡议并主持了亚太经合组织非正式首脑会晤。
克林顿政府在继承其前任战略构想的基础上,基本形成了冷战后美国亚太安全战略的总体框架。1995年2月,美国国防部继1990年和1992年后发表第三份《亚太安全战略报告》,对冷战后美国亚太安全战略作了全面论述,改变了布什政府从亚太地区撤军的决定,表示要继续保持在该地区的10万驻军。
1996年5月,美国新年度《国防报告》挺出在亚太地区推行“预防性防务”。1998年11月,美国根据其“塑造一反应一准备”的全球安全战略方针的指导,对其亚太安全战略进行重新审议并发表了新的《亚太安全战略报告》。该报告确立了2015年以前美国亚太安全战略的基本取向,提出了美国谋求亚太安全利益的基本政策框架。至此,美国亚太安全战略重点逐步完成了两次大的结构性转换:从“战略对抗”到“战略威慑”,从“战略威慑”到“战略准备”。具体而言,克林顿政府时期美国的亚太安全战略可以概括为:以前沿军事存在为依托,以双边军事同盟为支柱,以多边安全机制为补充,建立以美国占主导地位的亚太安全体系。具体来看,美国亚太安全战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作为支撑:
1.保持在亚洲的前沿军事存在。
美国一贯认为,它在亚洲的军事存在是其亚太安全战略的基石,也是美国“塑造一反应一准备”战略的关键环节,体现其“参与和扩展”战略的参与方面,它确定了美国在亚太安全格局中的主导地位。“长期以来,美国在亚洲的驻军一直对地区安全发挥着重要的实际性和象征性作用。我们在日本和韩国的驻军以及在整个地区轮换的驻军促进了安全和稳定,防止了冲突,使我们的安全承诺有了实际的内容,并确保我们能继续进入该地区。”
美国政府的高级官员在众多场合,一直重申冷战后美军将保持在东亚存在的重要性。布什政权在1990年4月发表的《战略构想》报告中主张,对于冷战后东亚的和平与稳定来说,美军的存在仍然是不可或缺的。但报告也提出在其后10年之内,要对美军在东亚的兵力部署分三个阶段进行调整。克林顿政权在审查美国的军事战略时,再次研究了美国对东亚的安全保障政策,最终决定不再削减驻扎在这一地区的美军,使部署在这一地区的美军保持在10万人左右。最近几年,美国历次所发表的东亚战略报告和《四年一度防务审查》中,都要强调美国将在这一地区保持10万人左右的军事存在,并且指出,即使在朝鲜半岛问题解决之后,即南北朝鲜实现统一的情况下,美国还将在这一地区保持适当的兵力。这表明,美国在东亚的驻军将会长期维持下去。
事实上,保持在亚太地区的10万驻军,已成为冷战后美国实现它的“塑造一反应一准备”军事战略和它在亚太地区的霸权利益以及美国近几年一再强调的预防性外交的基点,特别是1995年以后,亚太地区的安全形势有所变化,美国更加看重它在这一地区前沿军事存在的战略作用。美国东亚战略报告中指出,部署在日本的美军部队,“是一支坚强有力的军事力量,它能够对付这一地区发生的事态,同时,还具备对付威胁中东及世界其他地方安全的偶发事态的必要条件”。1998年12月4日,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约瑟夫。普吕厄海军上将在香港亚洲协会发表了题为《美国在亚洲的预防性防御》的讲话。他认为,亚洲经济危机以来,东亚地区的安全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美国太平洋司令部的使命是帮助维持亚太地区的安全与稳定。
我们的战略很简单:预防性防御、对危机的反应、保持战斗能力和保证在冲突中获胜。
其实,普吕厄所谈战略的四个方面都是以在亚洲驻军10万为前提的,如果没有前沿军事存在,所有的战略都是纸上谈兵。所谓的“预防性防御、对危机的反应”正是美国军事战略“塑造一反应一准备”的前两个内容,无论美国想塑造对其有利的国际安全环境,还是对发生的地区性冲突作出反应,都是以强大的前沿军事存在为基础和条件的。美国越来越把中国的崛起当做对它最大的潜在威胁,台湾问题、中国南海的领土之争以及朝鲜半岛的导弹危机和军事对峙等都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且都有可能爆发并彻底毁灭整个地区安全。因而,美国更加重视在亚洲地区的前沿军事存在和海外预置,以实现其“世界警察”的梦想。
值得指出的是,美国在东亚的这些驻军,占据了西太平洋上的大部分岛屿战略要地,从而构成了一个多层次、大纵深的三线基地网,其一线基地网由位于东亚及关岛的基地群组成,这些基地群实际上已经成为遏制中国的一线力量。美军在东亚地区的这一部署,是美国总体军事力量的前伸,它使得美军可在东亚有关地区自由地举行军事演习,并大大提高了其反应与投送能力,一旦形成需要,可随时用于对付中国。
2.巩固和加强双边军事同盟。
美国的同盟战略和它在亚太地区的同盟关系都是冷战期间建立的,战后初期,分别代表不同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的美苏两国,各自建立起了自己的同盟集团。中国革命胜利后,美国提出所谓“多米诺骨牌”效应,将亚太地区视为遏制共产主义的重要地区,以前苏联为主要对手,以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为遏制对象,先后与菲律宾、澳大利亚和新西兰、韩国、日本签订了联盟条约,建立了各种联盟。冷战后的一段时间,由于美国国内的孤立主义思潮的回头,它曾一度有点轻视同盟战略,与日本的经济摩擦在如年代上半期相当激烈。90年代中期开始,随着美国世界战略的调整,美国重新认识到,同盟战略是实现其领导世界的基本手段。正如布热津斯基所言:“美国在全球至高无上的地位是由一个的确覆盖全球的伺盟和联盟所组成的精细体系支撑的。”
克林顿政府视美日同盟为亚太战略的核心,是“美国在亚洲安全政策的关键”和“保证亚洲稳定的主要因素”。前助理国务卿洛德甚至说:“美国在亚太乃至全球的成败将取决于能否同日本保持全面持久的伙伴关系。”1996年4月16日至18日,美国总统克林顿对日本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访问,与日本首相桥本签署了《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宣言重申了美日两国的战略同盟关系,表示进一步扩大和加强双方在安全领域的合作。
1997年6月7日,日美两国政府批准并公布了修改《日美防卫合作指针》的中间报告。同年9月,新的《日美防卫合作指针》正式出台。1999年4月27日,美日防卫合作指针相关法案在日本众议院获得通过。美日同盟成为美国亚太战略的“中轴”实际上,它也标志着美国企图在东亚建立的东亚“小北约”已见雏形。鉴于日本对“周边地区”概念的模糊解释和美日近年来频繁地在靠近我国台湾省的冲绳附近海域举行军事演习,以及美国日益猖獗的军事干涉主义,美日联合干预中国内政的企图已经十分明显。
在与韩国的关系上,美国称双方的同盟关系为美国“介入亚太地区的另一根支柱”。由于朝鲜“核问题”与“导弹危机”,美国认为,朝鲜大力扩充军备,甚至有可能正在发展能打到美国阿拉斯加地区的远程导弹,加上朝鲜近年来遇到了严重的经济困难,所以不排除其冒险向韩国发起进攻,并且向美国发起“非对称性进攻”的可能性,因此,美国与韩国的同盟关系在目前显得更加重要。为了强化美韩联盟关系共同对付朝鲜,美国在1998年10月与韩国一起进行了假设驻韩美军指挥系统遭到破坏的情况下,美韩两军如何处置的联合军事演习。自1998年朝鲜发射“大浦洞一号”导弹,穿越日本上空以来,美日韩三方加强了对朝鲜政策方面的磋商与合作。美国前国防部长、现在美国对朝鲜政策协调官佩里于1999年9月24日,在东京“读卖国际会议”上发表演讲,要求美日韩加强合作,鼓动三国联合对朝鲜实行对话和遏制。
美国还越来越重视发展与澳大利亚的盟友关系,美国明确表示要继续澳新美军事结盟关系,并向澳方保证,美国在“亚太地区将保持适当的军事力量以保护盟国并抵抗对和平的威胁”。1996年7月,美国国防部长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同时访问澳大利亚,同澳发表了《面向21世纪的联合宣言》,宣称两国将在人员往来、情报交流和军事演习等方面加强合作。美国前国防部长佩里还将澳大利亚比做美国亚太安全政策的南“锚”。
美国在加强与盟国关系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东南亚国家,美国努力试图在这一地区寻求新的军事立足点,以补充美撤出在菲律宾的军事基地后的空白。1998年1月,美国国防部长科恩先后访问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新加坡和泰国等东盟国家,在与这些国家的军事合作上取得了一些成果:美菲达成《军队地位协定》,两国将恢复联合军事演习、联合训练和舰队访问;美国与新加坡宣布新的军事协议,自2000年起,美国的航母、潜艇和其他战舰将免费使用届时竣工的海军基地;美泰确定将继续进行“金色眼镜蛇”联合军事演习,美国在东南亚的军事影响又有所加强。
从以上我们可以看出,冷战以后,美国通过与盟国共同进行目的明确的联合军事演习和与盟国签定宣言、法案等手段,进一步巩固与强化了它同盟国的联盟关系,并且通过这种得到扩大与强化的联盟关系,进一步巩固并加强了它在亚太地区的前沿军事存在和盟主地位。这样,在亚太地区就形成了有利于美国塑造安全环境、对危机迅速作出反应,从而主导亚太安全格局的安全形势。
3.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与使用。
美国认为,大规模毁灭性武器,包括核武器、生物武器及化学武器以及投放这些武器的系统对美国及盟国的国家安全构成重大威胁。在美国国家安全报告对威胁的确定上,这一项排在第二位,美国很重要的战略任务就是制止这些武器的扩散并研制对付这些武器的有效能力。美国认为,在亚太地区,除了中国与俄罗斯之外,朝鲜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拥有与扩散,是对美国及东亚安全的严峻挑战。朝鲜被美国列为“无赖国家”之一,是美国重点防范与遏制的对象,美众议院国际关系委员会主席本杰明。吉尔曼称朝鲜是“当今世界上对美国国家安全最严重的威胁之一”。当然,随着朝鲜半岛南北方和解进程的加快,半岛形势有所缓解,但未来的发展仍然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尽管在1994年10月,美朝达成了《美朝核框架协议》,但是美国从来就不相信朝鲜会遵守这一协议。1998年,朝鲜试射了载有卫星的“大浦洞”1型导弹,引起了美国的极大震惊。美国判断,朝鲜现在正在研制“大浦洞”1型和2型导弹,它很可能还有使用弹道导弹投送化学武器的能力。此外,美国也怀疑朝鲜有向南亚和中东一些国家出售导弹、设备及相关技术的意向。为此美国正加紧与朝鲜进行对话,对其施加压力,并力图通过与韩国和日本的密切合作,坚决阻止朝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研制与扩散。1909年上半年,美朝经过多次接触和谈判,终于使朝鲜同意暂时停止试验远程导弹,4天以后,美国总统克林顿于1999年9月18日下令全面放宽对朝鲜的经济制裁。美官员称:这是根据引导朝鲜放弃导弹和核武器计划的一项长期计划迈出的第一步。美国务卿奥尔布赖特也说,这是“一条为实现长期稳定甚至朝鲜半岛最终和解提供可能性的道路”。
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美国借口来自朝鲜等“无赖”国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威胁,正策划在东亚地区建立战区导弹防御系统(TMD)。TMD是美国为保护其海外驻军及同盟国人员与重要资产安全而正在研究的防空系统,它主要对付射程在3000公里以下的近程、中程、远程导弹。克林顿政府于1993年宣布将在东亚地区首先部署这一防御系统。近年来,美国加大了与日本、韩国的协调,力争在21世纪初完成这一计划。1999年1月20日,美国国防部长科恩公布“国家导弹防御系统”(NMD)和“战区导弹防御系统”(TMD)计划,要求为此修改《反弹道导弹条约》。他在国防预算中要求为该系统拨款66亿美元。日本政府也决定从1999年度开始与美国合作研制TMD,日本政府1999年度的财政预算已为此专门拨款800万美元,并计划在5~6年的研究过程中投资2.6亿美元。与此同时,美国国会还有不少人叫嚣要将中国台湾地区纳入TMD,借以保护台湾并阻止中国的最终统一。
导弹防御系统的出台与实施,从军事角度上揭示了这样一个趋势,即在未来的战争中,战场将由海陆空扩展到外层空间,它必将对21世纪的全球和地区战略平衡与稳定产生广泛而深远的消极影响。首先,它将极大地改变国际格局,对核裁军造成不利影响。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说,中国对此表示严重关切,中国坚决反对将TMD扩展至台湾。俄罗斯外交部长伊万诺夫表示,俄罗斯认为,不能对俄美《反弹道导弹条约》作任何修改。俄罗斯《独立报》发表题为《华盛顿向莫斯科发出挑战,试图建立单极世界》的文章。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表示,白俄罗斯放弃前苏联的核导弹是一个大错误。其次,这一计划必然对全球安全格局产生重大影响,其中尤其以TMD对亚太安全的威胁最为严重,它必将使中美日之间战略关系的发展和台湾问题的解决更加复杂化。
4.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多边安全机制。
对于建立多边安全机制,美国的态度有一个转变。美国在布什政府时期一直反对亚太多边安全合作机制。1993年3月,美国负责亚太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洛德在美国国会作证时>;提出了美国建立亚太安全磋商机制的目标。7月,克林顿在韩国国会发表演讲时明确表示,就该地区安全问题举行新的区域性对话,是美国亚太安全政策的重要内容之一。从1994年起,美国就积极参加东盟地区论坛,力求主导论坛发展方向,建立以美国为核心的亚太多边安全机制。1995年11月,美国前国防部长佩里曾公开建议,把亚太经合组织(APEC)扩大为一个可以讨论安全问题的多边论坛,但这个主张遭到亚洲国家的普遍反对。1998年1月,美国国防部长科恩访问亚洲七国,表示希望“就地区安全保障问题构筑更加广泛的多国间关系”,推进多边对话与合作,并提出通过举行国防部长级非正式会晤讨论亚太安全问题。美还积极参与亚太民间和半官方的多边安全对话,拟以民促官,加强该地区多边安全机制的建立。
美国在亚太多边安全机制上的态度转变,应该有以下原因:第一,它看到在冷战后的亚太地区,多边安全合作已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美国若一味拒绝参加,将不利于它在亚太安全事务中的发言权;第二,力图把现在的各种多边安全合作对话逐步引导到建立强制性的安全合作机制的轨道上去,最终将其纳入美国的“新太平洋共同体”构想;第三,利用各种形式的多边安全合作来限制中国在本地区的影响。但是,美国仍然强调它在亚太的安全战略是以双边军事同盟为主,多边安全合作为辅。克林顿总统在汉城时明确表示,美国把参与亚太多边安全对话看作“是补充而不是代替我们的同盟关系与前沿军事力量的一种方式”。至于美国一些对多边主义持怀疑态度的人,至今仍然彻底否定多边安全合作的作用。他们认为,对亚洲的安全,多边主义“从来不起什么作用,而其效益也是捉摸不定的”。
冷战以后,美国加紧制定和完善各种国际规范,加大机构建设的力度。核不扩散条约、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导弹及其技术控制制度、信息技术协议、知识产权协定、八国首脑会议、北美自由贸易区、亚太经合组织、北约东扩等,美国在这一系列的国际组织、协定与条约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制定国际规则这一中心的。“更加重视在国际机制、国际组织和各个功能性领域里,制定和维护有利于它的行为规范和”游戏规则“这是当今美国外交的新特点。美国要发挥”世界领导作用,除了依靠强制性的单边行动和联盟外,越来越注意利用多边主义与国际制度,利用其唯一超级大国地位,将它自己的主张在国际上规范化、秩序化,变成似乎是全球应该共同遵守的行为准则。布鲁金斯学会对外政策研究中心主任理查德·哈斯指出:
组织主义(类似于多边主义)能够处理范围广泛的全球问题,有效地缓解美国的压力,同时又能够防止其他国家采取美国所不愿看到的单边主义行动。因此,“组织主义是对外政策一个有用的组成部分”。
5.与中国保持接触和与俄罗斯在东亚地区的合作。
对美国而言,与中国的关系也是最重要、最复杂、最棘手的问题。自冷战以后,美国国内集中出现了一批以中国为主题的舆论,在形象描绘上,中国时而被预言“即将崩溃”,但更多地是被塑造为“威胁”;在政策建议层面上,“遏制”、“接触”、“有条件地接触”等提法纷纷出笼。1994年以来,克林顿政府最终确立了“全面接触”的对华政策。这是因为“美国懂得,如果中国不发挥建设性的作用,东亚一太平洋地区的持久和平就不可能存在”。1997年、1998年,美国连续发表了一系列关于国家安全战略的政府报告,使冷战后美国国家战略调整的方向与内涵进一步明确化。根据这些报告,我们可以看到,美国对中国的判断与定位分为两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从20世纪末到2015年左右。美国认为,这一时期内,中国不是美国的威胁,中国对于美国是非敌非友,准战略伙伴,是一个主要的新兴市场;第二个时期是2015年以后,那时中国可能是美国的军事对手,但由于前期的工作,也可能转变为美国的盟友。
美国的对华接触政策正是构筑在这样一种认识的基础上的,因而,美国对华“全面接触”政策是一个复杂的目标综合体。它至少应该包含如的内容:第一,防止中国称霸东亚一太平洋地区,成为在该地区挑战美国主导权的地区性霸权国家,因而,“接触”之中隐藏着“遏制”的意思。美国在亚太地区编织的军事同盟关系网对中国形成包围之势,在台湾海峡问题上,极力阻拦中国的国家统一,在人权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问题上处处挑衅与阻挠,一个目的就是迟滞中国的崛起;第二,在扩展民主的战略之下,推动中国的民主改革,演化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第三,在国际关系制度化的目标下,努力推动中国加入到以美国为首的由西方主导的国际机制和国际组织中去,以免中国挑战现行对西方有利的国际秩序;第四,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全球化的形势下,要求中国开放国内市场、发展中美经贸关系,抢占中国市场份额,以保持并促进美国经济繁荣。
美国对华政策仍然处于调整之中,由于中美关系的这种无比重要性与复杂性,美国很难最终确定一个固定而长期的对华政策。从1997年5月与1998年12月美国国防部发表的《四年防务评估》和《新世纪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以及基辛格等美国战略家近两年的谈话可以看出,美国只能断定,中国在近20年内还构不成对美国的现实威胁,但是对2015年以后的形势则没有把握;因此,美国的对华政策只能是一个“走着瞧”的动态变化过程。事实上,美国国内在对华政策问题上仍然争议很大。美国国会反华倾向很重,仍然有一些人在不停地叫嚣“遏制”中国,美国政府则主张与中国“接触”。美国战略界也存在不同意见。美国兰德公司新近发表一份新闻公报,称“兰德公司的一些分析家对华盛顿长期以来的对华接触政策提出批评,同时,也对许多对此政策持批评态度的人所赞成的遏制政策予以摒弃。他们今天敦促实行一项新的对华政策,并且称之为”遏制接触政策“布热津斯基认为,美中关系是两国各自最重要的四大关系之一;美国对中国人权的关切应该纳入美中关系更广泛的框架内;中俄关系密切是”策略上的“警告台湾,美国不会支持其改变”一个中国“模式的”突然举措“他建议,从广泛的历史和地缘战略角度处理中美关系。而基辛格则称:把中国比做前苏联是不恰当的,依赖这种类比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他呼吁美国决策者与中国打交道时放弃冷战思维。他还就一些美国议员关于要加强台湾的安全并提升美国与它的关系的讲话说:我倒想告诫大家不要去破坏它。
俄罗斯传统上是一个欧洲国家,它对东亚安全的影响远不如对欧洲的影响大。由于俄罗斯“一边倒”外交政策受挫,它从1992年开始转向东西并重的“双头鹰”外交政策,争取扩大对亚太事务的参与。1998年11月,俄罗斯成为亚太经合组织成员。美国认为,俄罗斯加强对亚太事务的参与,对整个地区的发展是积极的,在经济上有利于促进东亚地区经济的增长和自然资源的有效利用;在安全上有助于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美国还计划未来美俄军队与该地区其他国家共同采取行动。近年来,美俄军队在特种作战、军事医疗、搜索与救援、犯罪调查、维和行动等方面组织了一系列的会议,包栝研讨会与各种论坛。美国的战略目的就是最终将俄的军事力量引入东亚军事力量的平衡体系。
二、“9·11”之后美国亚太战略新动向
“9·11”后美国亚太安全战略没有发生根本变化,但却出现了若干值得重视的新动向。
美国最近安全战略调整的基本特点,是进一步提升美国控制全球的军事能力,获得单方面的战略优势,并企图获得单边绝对安全,显示了强烈的主导国际战略格局的军事意志。在地缘安全的认识上,新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第一次提出亚洲、中东、欧洲和东北亚的先后排序,认为亚洲“正逐渐成为一个易受大规模军事对抗影响的地区”,突出了亚洲作为牵扯其全球安全利益的整体地位,认为欧洲和西半球基本上处于和平状态,中东和亚洲则有许多不稳定因素,而且,美国贸易和金融统计数字早就反映出亚洲对美国经济繁荣的重要性。布什在访问亚洲三国(中国、日本、韩国)时声称,今后100年将是“亚洲太平洋的世纪”,他在反恐战争期间访问亚洲时称美国是“太平洋国家”,凸显了美国对亚洲地区的重视。
美国的亚太战略是其全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基本逻辑是仍把以实力为基础的地缘政治作为全球战略的基本框架。总体上看,美国的亚洲战略调整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首先,继续深化并扩展与亚洲传统盟国之间的双边安全联盟,特别是加强日美军事同盟体系;其次,对于亚洲地区目前尚不属于美国盟国的主要崛起国家和关键性国家,诸如中国、印度和俄罗斯,采取力量均衡战略,同时与这些地区大国,尤其是对美国战略利益挑战性较小的大国,发展政治、经济和军事关系;再者,为处理好可能诱发武装冲突的地区热点问题加紧武装部署;最后,美国有意推动所有亚洲国家展开安全对话,并促使这些国家逐步构筑一个多边安全框架结构。
美国这次亚太安全战略最主要的调整是扩大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加强亚太地区的“前沿威慑”,以防止危机发生,并对未来可能的竞争者进行遏制;以新“三合一”的战略力量为基础,把现在的优势转化为长远的战略优势,使美国能确保在21世纪前几十年对世界的独霸地位。其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就是防备中国未来对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和垄断地位,甚至对美国在全球的霸权地位提出挑战。
美国战略调整新近最主要的动向是,加强在亚太地区的驻军,提高太平洋地区美军的战略机动能力和威慑力量,以应付它在亚洲可能遇到的各种重大的挑战。美国长期在亚太地区驻扎着10万左右的军事人员,还有先进的军事设施,主要是空军和海军的前进基地,以及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存放武器和提供物资技术保障的浮动基础。根据新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美国国防部已决定:海军将在西太平洋增加航母战斗群的存在,并研究增加三到四艘常驻水面战舰和巡航导弹潜艇(SSCN)的办法;空军将发展在太平洋以及阿拉伯海湾增加应急基地(包括用于加油和补给的沿途基础设施)的计划,以支持在阿拉伯海湾和西太平洋地区的作战;海军陆战队将发展新的海上提前刹位概念、高速海运和新的两栖能力。海军陆战队将设法从地中海调往印度洋和阿拉伯海湾,并将探寻在西太平洋进行海岸战训练的可行性。根据被透露出来的美国助理国防部长彼得·布鲁克斯的秘密谈话,美国正在亚洲、太平洋以及远东地区寻求“应急基地目标”和更多的军事准人,以便能更好地对付危机。他说:我们正在研究在这一地区建立母港,增加三到四艘海上战舰及导弹潜艇的计划,以便增强我们的前沿威美国在东南亚地区的军事存在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根据与菲律宾达成的协议,几百名美国军人已经开始协助打击菲律宾的反政府武装组织。目前美国已经向棉兰老岛派驻了600多名美国士兵。其实,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美国一直在加强它同现有盟国(日本、韩国、泰国、菲律宾和新加坡)的双边防御关系,并寻找机会在军事上重返东南亚,可以肯定,在菲律宾的行动只是开始,美国会加紧对东南亚地区的军事影响和控制。
伊拉克战争结束以来的迹象表明,美国根据它最新的全球战略调整,即将对它在全球的军事设施与基地进行重新部署。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东西方对抗彻底成为过去,美国认为现在对它的主要威胁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运载工具和双重用途技术的扩散,是国际恐怖主义、有组织犯罪以及拥有核武器的所谓极权政权。美国希望事先发现将来可能出现的挑战,防止新威胁的出现和避免撤出已占领的阵地,并希望通过恫吓防止受到攻击,击退任何潜在的敌人,以及对美国不喜欢的任何一个政权进行出其不意的民主化。
要完成这样的任务,美国对其全球军事存在进行重新部署是不可避免的。首先要对欧洲后方的大量武装力量进行重新部署,另一个重点地区就是远东和东南亚地区。美国正在研究把驻韩、日的美军调往澳大利亚和菲律宾的方案,租用越南金兰湾的可能性也不可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