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音。”我轻叫他的名。
他微笑:“你看这初开的梨花,可好看,梨雪,梨花是甜香之花,洁白又清净,很美。”
这样,不难过吗?也许你怕我伤心,可是这样,你什么也不说,我更难过。
“周公子。”我艰涩地叫了出来。
他彷然,我直视着他有些躲避的眼眸,不若以前坦然,不若以前干净,合上眼笑了出来:“周公子,你不该在这,若是让凤灵公主看到你在这儿,不好。”
“梨雪。”
“回去。”我轻声地说。
这么轻这么轻,可是拳头抓得这么紧这么紧。
他颤声:“梨雪,我想说……我们很快就可以离……。”
“请你不要说,如果你心中还是有怜惜我的一点点侧隐之心,请不要再说了。”再多说一次,仿若刀再划一次跳动的心,会痛的啊。
他长长地叹气,无力的搁在桌上,一手抚着那盛开的梨花,眼中伤痛如滂沱大雨:“梨雪对不起,我这一生,心中只会有你一个,只会怜惜你一个。”
为什么现在还在说着这些话,一字一字如此的难受。
他拖曳着步子离开,再回首,那挺在玉瓶里的梨花已被摘了一朵,我伸手,轻轻地抹去颊上二行清冷的泪。
转了一圈,激荡了一圈,我还是一个人。
政变,宫变,权变,所有的变,与我无关一般,只是被囚在笼中的小鸟,连鸣声取乐主人也不必,抱着膝低头看倒影,寂寞伤怀的滋味,我最是明白。
未明白,这就是命?这就是活着,为何以前我觉得能活着,不管什么事都可以笑一笑,管笑的我,怎生觉得笑容也是奢侈的。
然后,我知道这小宫落叫什么名了,落花宫。我知道这宫里种了什么树,一共三十七棵,知道阳光什么时候会洒进房里,那是一天比一天早。
衣服渐薄,每天依然是这么多人,日子是这么过,时光在指尖寂寞间流敞着,静静地听,我还能听到那流走的声音。
初次入宫的时候也有听到那些人谈论冷宫,没有时日,没有改变,就这样青丝到白头,我想,现在这个和冷宫也没有什么二样了。
宫女匆匆地进来,为首的老嬷嬷一脸恭敬而又谄媚的笑:“恭喜夏小姐,贺喜夏小姐啊。”
我敛眉看着她,关在这里,我何喜之有。
“夏小姐一看就是有福气之人啊,老奴张嬷嬷见过小姐,过二天就得唤小姐为太子妃喽。”
“太子妃?”我轻喃这遥远的三个字。
张嬷嬷笑咪咪地说:“是啊,哎哟,奴婢就是奴婢啊,什么事都是这么丢三落四的,奴婢是来给夏小姐道喜的啊,太子殿下对夏小姐情有独钟,要立夏小姐为太子妃娘娘。”
手中的木梳落在地上:“我要见太子殿下。”
“呵呵,夏小姐,现在太子殿下可忙着呢,命老奴带人来好好的给夏小姐打理一切,夏小姐也不必操心,立妃的所有事情包在老奴身上,老人啊,快快,把花也换了,把这帐子也换了。”
“我要见太子。”什么立太子妃?情有独钟,当真是笑话。
“夏小姐别急,过二天就能见太子了,现在可不宜见喽,来人啊,快把衣服什么的都抬进来,让夏小姐试一试。”
二个力气大的宫女扯着我,不管愿不愿意,半扯半拽着往内室去。
岂有这样强硬逼人做太子妃的,可是,还真是的。
看着我珠翠满头,身上穿着重重叠叠的锦衣,庄端,贵气,我双眼满是鄙视地看着。
“你究竟是想要什么?”终于肯来面对我了。
他一脸的冷怒的容颜,那隐压的怒火,连宫女都退避三舍。
他看着我,在隐忍着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容:“梨雪,何事?”
我心里生出几分的害怕,这样的杀气,嗜血一般要吞噬着,青筋还在额上跳动着。
往后退一步:“太子殿下,为何硬要立我为太子妃?”
“本太子以为你知道。”
还是笑,笑得让我心里害怕,像是想要毁了我。
他逼近,低着声音说:“梨雪,你不愿意?”
心底发寒再往后退,退到桌子挡着后腰退无可退。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理由?”声音泄了我的底气。
“现由。”他步步紧逼,冷笑一声伸出手抚上我的脸,我偏头,他手抓着我的下巴,紧紧地抓着。
他箍得我下巴生痛,心里颤抖着,急喘着。
“如果把你这脖子给扭断,那一定很美。”
“你……你………。”
“本王对你一向温和。”他偏头像是要将我给看透:“夏梨雪,你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啊?”
“我………我是没什么好。”所以让我做太子妃,我不知为什么,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你对我有半点的喜欢和怜悯之类的。
原来温和淡然的外表撕开,他就像是要噬人的蛇一样,也许藏住的,才是他的本性。
“你是没有什么不好,便是不知,为何他如此稀罕你。”
“谁?”
他笑:“还不知道吗?哦,夏梨雪,越看你倒是越顺眼。”
“你……。”我吞吞口水。
“越看,还越是秀丽可人。”抓着我的下巴,又偏到一边去:“夏梨雪,要是毁了你,一定很有趣。”
害怕没有什么用,他要立我为太子妃,就算是他再怎么阴狠,也不会现在杀了我的。
“好好做太子妃,本王是来告诉你的,最好乖乖的,若不然毁掉你,本王也不会手软。”
他有些狂乱了,似乎忘了身份。
甩开我的下巴离开,风滚滚从那门而入。
我似乎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撕去了那温雅的外表,真是可怕,我怎能嫁与他。
我要逃,坐在地上喘息一会站起来,在这个宫里我只能去求他。
外面有侍卫守着也不能出去,这几夜守得越是森严,像是要防着谁一样。
找出他给我那个玉牌,取下我手中的贵重的镯子,当宫女进来侍候的时候,我将东西放在她的面前。
她有些惊讶,我平淡地说:“这个镯子是黑玉镯,价值连城,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把这个玉牌还给九王爷,我就要做太子妃了,他的东西我不想再留着,如果你帮我办了这事,镯子就是你的了。”
她思索着,有些不敢。可是眼神落在那黑玉的镯子上,却是移不开。
“罢,不还也没什么。”我笑笑,假装很淡然地要将镯子拿回来。
她一手挡着,卑微地说:“请夏小姐让奴婢去做,奴婢一定能做好的。”
东西送出去,我便心急地等着,夜里的风带着甜腻的花香,吹得我心里却是如此的不安着。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救我出去。
可是如今在宫里,我只认得他一个,他曾经说过心里有我,不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还有我的话,他应该会来帮我一把的。
我不想嫁给他,我也不想做太子妃。
如今的太子似乎是失了理智一样,眼里的惊涛骇浪要将我淹没。
等得心急,便走来走去。
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于是我又赶紧安坐在椅子上。
是那个宫女,她探头往后面看看,才关了门走过来。
“如何?”我淡然地问她。
她轻声地说:“夏小姐,玉已经送过去了。”
“是让人转交的吗?”就这样,没有下文了?
她摇摇头:“不是的,奴婢到了九王爷住的行宫,守卫一看到九王爷玉牌就让奴婢进去,奴婢是直接把玉牌交给九王爷的。”
我有些着急地问她:“那他说什么了没有?”
“九王爷什么也没有说。”
我有些失望,我有些无力。
他当初给我那玉牌的时候,说过的话我还记得清楚。
他一向都是这样,事不关已,已不操心,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尤其是扯到权势上的事,不利他前途的,他一概不会去做,他其实是很聪明的。
可是,无情啊。
可是,又凭什么他要对我有情呢,就因为那些过去灼热执着而又幽深的眼神,那对别人不一般的礼遇吗?
我笑笑,抬招手说:“你下去吧,这般就没有什么事了。这件事莫要声张,于你,于我都不好,后天就是立妃,我不想横生枝节。”
“是,夏小姐。”她低头要退下。
房里静得只有风的声音,真累啊,爹娘,原来活着不饿不缺什么,可是也会很累很累的。
半夜,那琴音悠扬,和我一样的孤单。
那琴音弹着我所不懂的曲子,可是很好听,一直弹到天明,看着那晨曦染白了窗纸,心,落到了谷底。
原来我还在期待他晚上会来,天亮了,他还是没有来,还剩下那一点点萌动的心,该死的,都死吧。
合上眼,我想我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了,我太累太累了。可又提醒着自已不能睡得太多,不然晚上怎生过那寂寞啊。
睡到近中午张嬷嬷过来,教导我一些明儿个的礼节。
我静心地听着,看着,也慢慢地接受我要成为太子妃的事实,如铁板上的钉钉,几不可改变。
成为太子妃,急匆匆,张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专司管这些事,礼数多如牛毛,不过这立妃立得快,很多的事似乎都在略过了。
为什么我也不想再去想了,他们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总是藏得很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