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倒也利索,一会便端了两壶酒上来。
舒兰老远便闻着酒香,琼鼻细嗅,浑身来劲:“唔……”
王越小酌一口,品尝一番,只觉一口暖流入腹,满口醇厚酒香,不禁拍案叫道:“好酒~~”
王越喝完一碗,又斟满其他两碗,转头看向舒兰和夏侯轩问道:“大少爷和妹子不来点?”
舒兰倒是二话不说,直接端碗来,颇为豪迈的干了。
夏侯轩转头,挥手不好意思道:“我对酒这个东西……”想起昨日喝得伶仃大醉,不禁有些后怕:“王兄,出门在外,不宜饮酒。”
王越劝道:“大少爷,咱们可是男子汉大丈夫,点不着的那都不算酒!”
王越见他昨日颇为豪气,今日却有些扭捏,又道:“再说,你看舒兰妹子都喝了——”转头一看,位上已无人影。
王越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嗯?人呢?”
只见舒兰已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柜台,看着掌柜身后摆放的各色美酒,脸上不禁有些欢喜,明眸异彩连连,挠着嘴角梨涡害羞道:“掌柜的,你们这里还有烈一点的酒吗?”
“哟,听姑娘这意思,还是位酒中豪客啊。”掌柜看她玲珑标志,不禁有些诧异,好在他经营多年,脸色倒也转得够快。
“哪里,只是喜欢喝而已。”舒兰听他夸奖,有些脸红。
“要说酒的话,那您可算来对地方了,咱们洛阳乃是天子脚下,盛产美酒,我们洛阳楼酿的酒那更是远近闻名。”掌柜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其中“百日醉”这种酒是最为香醇,酒性也是极烈。您要是想喝,我就给您上一小杯。”掌柜从后边取出一坛,摊开封口,顿时酒香四溢。
舒兰嗅了一下,十分享受,看着那坛美酒,不禁小嘴砸吧砸吧。
“而且,我这里还有个规矩。要是有客人能喝上一壶“百日醉”而不醉倒的话,那食宿我就全免了~”掌柜见她有些意动,不禁说道。
“真的?白给酒喝,还能免食宿?”舒兰捂着小嘴,欢喜道。本来见那酒,色泽清冽,酒香醇厚绵长,价值定是不菲,没想到不但不有付钱,还有这等好事!
“呃,姑娘,我说的是“喝了一壶后没事”,这食宿我才免了。”掌柜提醒道,心知这小姑娘定是要一尝仙酿。
这“百日醉”虽然是世间佳酿,却有个俗名,又唤作‘一杯倒’,初入口时,醇浓好吃,口感绵长,烈性却是又阴且快,常人半杯便不省人事,酒量稍好的也不过半杯。
“嘿嘿,那快倒一杯试试!”舒兰迫不及待笑道。
“舒兰姑娘?我看这酒还是不要喝了吧?”夏侯轩望见舒兰来到柜前,再看那掌柜已是端上一坛美酒。
夏侯轩老远便闻见酒香醺醺,有些担心:“依店家所言,这酒可烈着呢。”
“没事没事,你就等着我给你省钱吧。”舒兰酒兴上来,哪听得进去,一边又催促掌柜:“掌柜的,麻烦快点来一壶!”
“好~您稍等!”那掌柜说完,不慌不忙取出套酒具,那瓢子酒壶杯盏均是玉质,斟上一壶递于舒兰。
舒兰便在夏侯轩无奈的目光下兴匆匆端去,一路上几个跑腿上前要来帮忙,均被她爽快拒绝。
回到座上,舒兰小心翼翼摆好酒具,迫不及待地满上一盏,只见其酒清冽如泉,倒在玉盏中更显澄清。舒兰学着那些个文人雅士,有模有样的摇曳一番,顿时那已是些许沉淀的香气从玉盏中四溢而出,酒香扑鼻,满室芬芳。
夏侯轩闻着酒香,想起那日洛河醉酒,不禁有些头晕难受,扶额道:“唔……好浓的酒味,光闻就觉得有几分醉意了。”
王越一眼便瞧出是好酒,肠中酒虫作祟,抹了抹嘴巴笑道:“哎哟,这酒的香气可不得了!呵呵!小姑娘你要是醉了的话,就换我来试试!”
夏侯轩一看这一老一少两个酒鬼,亦是无奈。
此时,掌柜亲自上得楼来,端上两碗热茶,笑道:“客官请,我这解酒汤可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不舒服就喊一声。”倒也算得上是无微不至。
夏侯轩看了一眼舒兰,最后一次劝道:“喝酒误事,姑娘,你还——”
那舒兰把玩一阵酒盏,闻到醇美的酒香早已按耐不住,听见掌柜发话,双手捧盏,一口喝了个干净,赞道:“好酒,好酒!”
只听得窗外也有人大声赞道:“好酒,好酒!”
夏侯轩举目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楼下有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腰上悬一酒壶,仰头用力嗅着从楼上飘来的酒香,说道:“果然是好酒!”
夏侯轩见是个书生,虽是寒门,但眉目清秀,一时倍感亲切,笑道:“这位兄台,你并没品尝,怎知此酒美恶?”
只听见旁边传来话语:“你一闻酒气,便该知道这是藏了九年的蒟酱酒,岂有不好之理?”语气雄浑豪迈,叫人深信不疑。
西首座上一条八尺大回过头来,豹眼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夏侯轩脸上转了两转。
夏侯轩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二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夏侯轩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东楚地,都不会有这等人物。”
那大汉案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货。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那大汉向夏侯轩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夏侯轩正感寂寞无聊,有心要结交朋友,便招呼跑堂过来,指着那大汉的背心说道:“这位爷台的酒菜帐都算在我这儿。”
舒兰看了一眼夏侯轩,没好气道:“好不容易帮你省了顿伙食,你又自己去当冤大头。”她这番话甚是大声,却是故意奚落人家。
那大汉听到夏侯轩吩咐及舒兰奚落,回头微笑,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看什么,没见过美女?”舒兰哼道。
此时,那落魄书生亦是循着酒香上得楼来,正巧瞧见这一幕。
夏侯轩见舒兰莽撞,又见二人异于常人,有意结交,赔礼道:“两位兄台若是不嫌,便请过来喝几杯如何?”
那书生摇头晃脑的道:“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一闻酒香,已是干扰,如何再敢叨兄美酒,那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夏侯轩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闻兄之言,知是酒国前辈,在下正要请教,便请入座,不必客气。”
大汉笑道:“最好,最好!”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到夏侯轩席上坐下。
那书生慢慢踱将过来,深深一揖,说道:“晚生姓郭名嘉,字奉孝。请教列位尊姓大名?”
大汉亦是施礼,开口道:“吾乃燕人张飞,字益德。”
王越呵呵笑道:“王越,辽东燕山人。”
夏侯轩道:“在下复姓夏侯,单名一个轩字,车轩之轩,家住焦郡。”
舒兰扭过头看向窗外,淡淡道:“本姑娘姓朝名舒兰。朝夕之朝,舒展之舒,兰草之兰。”
那郭嘉道:“姓得好,姓得好,这名字也好!”一面说,一面整理衣冠入座。
舒兰微微一笑,心想:“我们请你喝酒,便甚么都好了。”便想要刁难与他,当即斟了一碗酒,递给郭嘉,道:“请喝酒!”
那郭嘉看起来面黄肌瘦,衣襟上一片油光,两只手伸了出来,十根手指甲中都是黑黑的污泥,倒是浪费了张好脸皮。只见他接过玉盏,一饮而尽,面不改色,肚子不大,倒也有些酒量。
舒兰见他若无其事,有些不甘心,眼珠一转,问道:“郭兄可知晓这酒年份,酿法?”
夏侯轩虽酒量寥寥,但长于世家,上至祭祀,下至交友出游,具要饮酒,于酒道上的学问亦着实不凡,早知这是十年份左右的蒟酱酒,但要辨出不多不少恰好是九年,却所难能,料想这书生多半是猜不出来,更别说是如何酿得。
郭嘉放下酒盏,知舒兰有意刁难于他,也不计较,只是慨慨而谈:“此酒酿法应是九酝春酿,腊月二日清曲,正月冻解,用好稻米施去曲滓便酿”的“春酿”。九酝”即九“股”,分九次将酒饭投入曲液中。分次殿饭下瓮,初股、二股、三股,最多至九股,直至酝酒熟止。但若是如寻常三日一酝,满九斜米止,则其上清下浊,虽亦可饮,却涩。我观其色泽清澈如泉,下无渣滓,定是一年一酝,待其无醴,复一酝,故须得九年之数。”
“然也。”那大汉道。
那傍边掌柜一听,不禁诧异,此酒为他亲自酿造,手法亦是无人告知。但听郭嘉言语酿法却是一字不差。
舒兰瞥见掌柜表情,料想正如其言,不禁有些恼了,把起酒壶。只听“咕噜……咕噜……咕噜……”作响,竟在一众男儿眼皮底下一饮而尽。
夏侯轩不禁捏了把冷汗,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