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灰蒙蒙的天上,从飘动着的云层里,从轻悠悠的南风中,落下来了,落下来了--
雨,初夏的淡蓝色的雨啊!
千万条银丝,荡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轻纱,披上了黑油油的田野。雨落在水库里,像滴进晶莹的玉盘,溅起了粒粒珍珠;雨落在树梢上,像给枝条梳动着柔软的长发;雨落在大地里,卷起了一阵轻烟,土地好像绽出了一个个笑的酒涡……
夏侯轩望着门外的雨,抬起头就望见雨水沿着屋檐滴下来,眼光透过玻璃望出去,只看见模糊的一片雨丝,雨点单调地滴到窗下石板地上,差不多就用这同样的声音一连滴了这许久。
一会过后,夏侯轩说道:“掌柜的,给我准备三间上房。”不知从何时开始,夏侯轩不觉间已习惯照顾那两人,不禁有些无奈他们到底有没有护卫的自觉?平复下心情,正要上楼。
“掌柜的。准备间客房,再做几道菜,我不喜欢荤腥的。”声音虽说动听,但冷語冰人,意凜如也。
此时舒兰正巧下楼来寻夏侯轩,见見女郎自门而入,年約十八九,秀曼都雅,银绡缥缈,身姿窈窕,比自己高了半头,一时惊艳:“好美!”
“谢谢姑娘的夸奖,你也很可爱啊。”那女子微笑,宛如春雪初融,更添明媚。
“啊!你听到了!舒兰捂着小嘴,娇声惊讶,而后摆着皓腕支支吾吾:“没、没有,我比你差远了。”
“……这位兄台,从我进客栈来你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我,有何指教啊??”那女郎回头看着夏侯轩冷冰冰道。
夏侯轩自女子进门,心底震惊,这女郎容貌不正是自己又爱又恨,日思夜想的暮川蒲,吞吞吐吐:“姑······姑娘······你不记得我了,那日我们还在巨鹿成城共患难过呢······”
“你……你……我想起来了,我的马儿就是被你害死,我心中这几日老大不痛快呀。”暮川蒲不怀好意冷笑道。
“额,姑娘,当日情形你也知道,自家性命都不爆了,还哪由得马呀?”夏侯轩不好意思道。
“哼,当日要不是我护着你,我的宝马会死吗?”暮川蒲瞪了一眼,恶狠狠道。好似觉得夏侯轩一条性命还比不上一匹良马。
“好好,都是我的不是,那马儿回头定补偿你。”夏侯轩笑道,心下却有些无奈,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舒兰姑娘如是,这位暮姑娘亦如是。
“只怕你还赔不起,我的马儿是西域少有的野马王燎原火,岂是你那些驽马骡子能比的。”暮川蒲哼哼道。
“客官,您的房间是楼上第三间!热水已经准备好,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喊我!”此时小二前来招呼。
暮川蒲看了夏侯轩一眼,不想多做纠缠,对小儿道:“嗯。没有我吩咐,不用来我房间伺候。”
舒兰对那女子有种的莫名好感,看着她上楼的倩影有些羡慕道:“那姑娘真帅气,长的好看,身材又好。”
说完舒兰看了看痴痴呆呆的夏侯轩,有些落寞暗道:“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变成这样的大美人就好了。”
“喂,呆子!人都走了还发什么愣?”舒兰狠狠拍了一下夏侯轩后脑勺,没好气道。随后又开始妄想,
“大魔王,你不会是看那位姐姐姿容清丽,想要密谋入夜掳走吧,不行,为了这世间的爱与正义,我,大汉最伟大的剑侠,朝舒兰必须消灭你。”
说完,在夏侯轩猝不及防之时,已将宝剑抵在夏侯轩肩上。
一时间,夏侯被吓出一身冷汗,捻着剑尖,小心翼翼将剑拨开,,哪知那把剑晃了晃又贴上夏侯轩脖子——
“舒兰姑娘,你是不是喝醉了······”
“开什么玩笑?咱们男人看见漂亮女人,要多看几眼才算正常!”王越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说完,王越对夏侯轩贼笑道:“是吧,大少爷?”
夏侯轩听完,知道他又要调侃自己,也不答话。
“话说回来,刚才那姑娘步伐稳健,气息悠长,绝不是一般人。”王越脸色变幻不定,像是想到什么。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那位姐姐是位高手。”舒兰好奇道。
“打是肯定打不过我,不过她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哈哈哈······特别是那腰,真是窈窕若素······”王越色眯眯笑道。
夏侯轩舒兰听他憋出这话,知道他又要胡说八道了,纷纷回身上楼······徒留王越在那里浮想联翩·····
细雨霏霏,飘飘洒洒。如丝,如绢,如雾,如烟。夏侯轩看着密密的雨点驱散了洛阳城的喧哗、嘈杂,于是往日眼中狭窄的街骤时变得宽广漫长,放下沉闷的心情,顿时连日赶路的疲惫涌来,只想好好休息一晚。
“等下大家还是早些休息,等明儿雨停了再去找寻家兄。”夏侯轩打着哈欠,倦倦说道。
“啊,那我去再要一壶酒,明天上路就不能喝了。”舒兰微微一笑,也不知她的酒量到底有多大?
舒兰匆匆下楼,行到柜台。此时三个衣衫褴褛,托着兵器的大汉说说笑笑进来避雨,一时不曾看路将舒兰撞到。
只听“啊!”哎哟——!”两声齐响,舒兰与其中一名大汉双双跌倒在地。
“这怎么走路的啊?”那大汉坐在地上喝道。
“啊,不好意思,我没看见。”舒兰爬起来,施礼道歉。
只见那三人生得倒也奇特,中间为首的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却是斗鸡眼,有些维和。右首那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却生得骨瘦如柴,一双咪咪小眼,说不出的鼠目寸光。
“哦,大哥,她说没看见。”
舒兰转眼一看说话那人,更是长得惨不忍睹,身莫六尺,短小且胖,倒是生得有些像义兄,豹头环眼,只是殷桃小嘴,声音且尖且细,便是骂人也似小鸟依人。
“没看见?这么大一活人站这儿你说你没看见?”那斗鸡眼挪了几次才看到舒兰,大声喝道。
“再说你刚才踩我脚了你知道吗?我新买的靴子,让你这么一脚就踩上来了,上面全是泥巴,你看见没?”那斗鸡眼又指着满是湿泞泥巴的破草鞋道。
三人接着一说一唱,好似那草鞋跟金子做的一样。
舒兰算是看明白了,这三人就是来找事的,双手叉腰躬身,气呼呼道:“……你们,故意找茬吧?”
这三人却也恰如其说,就是三个流氓,斗鸡眼的叫刘大,皮包骨的名关二,胖乎乎的唤张三。原也不是这洛阳人士,也是为逃战乱,来洛阳避难,因身上没甚盘缠,专门在此坑蒙拐骗,几日来朝廷忙活着镇压黄巾贼,早将一干洛阳城卫编制入伍,倒是让这三逍遥快活······
“呦呵,你、你这是想讨、讨打啊?”关二抡起袖子,露出那如干柴一般的胳膊。
这时,夏侯轩二人被楼下纠纷惊扰,下了楼来。
见那三个大汉气势汹汹,舒兰亦是怒不可遏,小脸气得煞白,夏侯轩连忙上前问话:“几位兄台——”
话音未落,旁边又传来冷冰冰话语:“几个大男人纠缠个姑娘,脸皮也够厚的了。”
却是暮川蒲也下楼来,只见她衣衫飘飘,肤色如雪,清艳不可方物,手中长剑却令人心底敬畏。
关二生怕那暮川蒲暴起伤人,退后几步,支支吾吾:“你说什、什么!!”
“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想讹两个钱吗?”暮川蒲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哟……这还有位大美人哪!想不给钱也可以,只要你过来陪我们喝一杯,嘿嘿。”那刘大一对斗鸡眼看到暮川蒲生得好生美丽,不禁调戏与她。
张三也摩挲着胸脯,流着口水说道:“嘿嘿······没错!没错!大哥说的对。”
“你们!”舒兰气得跺脚,指着刘大三人,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话来教训他们。
“好啊。”暮川蒲冷笑,刷的一声拔剑而出:“我暮川蒲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让我手里这剑陪你们喝几杯如何?!”
“大、大哥,她要动、动手!”关二怯声道。
刘大胸膛一挺,上前笑道:“当我们是吓大的?!兄弟们,咱们一起教训她!”说完,三人也摆开架势,便要开打。
“我说,有话好好说……”夏侯轩最见不得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匆匆走到几人中间劝说止戈。
王越也哈哈大笑,阔步上前,插科打诨:“好啊好啊,吃完了饭,正好活动活动!”
“各位大侠,你们要比划请到外面吧,我这小店可禁不起敲打啊。”掌柜急忙上前,尴尬劝说。
“哈哈,对对,这里正好施展不开,咱们到外面去痛痛快快的干一架!”王越乐呵呵,转身正要出去,看到外面还下着绵绵细雨,又回头道:“你瞧我这记性,掌柜,外面还下着雨呢,要不我待会下手轻点?!”
“唉……王兄你就别添乱了。”夏侯轩没奈何,摇头叹息。
“你们几个现在认错可还来得及,一会真动起手来,大爷我可不会怜香惜玉!”刘大恶狠狠警告。
“哼,就、就是!!到时候后、后悔就来不及了。”关二一旁助威道。
“喂,要打就打呗,哪那么多话啊。”舒兰早就看他们三个不顺眼,没耐性道。
“呵呵,我看是你们几个现在后悔了,想要认错吧。”暮川蒲冷语冰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刘大吆喝一声,抡起朴刀便要先发制人。
正要动手,这时门外传来叹息:“吾早已申明禁令:‘不可聚众兹事,有犯禁者,皆棒杀之。’不想还有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