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江月舫,海上又漂来了一具尸身。
尸身穿着件黑白衣氅,白白净净,一只手掌筋骨凸现,形如钩爪。
雾非花道:“想不到这人竟会是‘云中鹤’宋丹青!”
卫仲道叹道:“想不到儒门也牵连其中。”
雾非花喃喃:“但又是谁杀死他?”
查看尸体,雾非花嘘了口气:“这是剑伤。”(尸身皮肉向两旁翻卷,面泛黑紫)
卫仲道:“嗯!”
雾非花:“这创伤才不过一寸,天下之间,只有‘唐门’与‘崂山’两大门派的弟子,才会使用这么窄的剑。”
卫仲道:“不错。”
雾非花道:“唐门与崂山两派,善医毒,崂山又平和正派,这宋丹青被人一剑贯穿咽喉,面泛黑紫,必是剑法以辛辣诡谲见长的唐门下所下的毒手……这倒更奇怪了。”
卫仲道皱眉:“奇怪?”
雾非花道:“唐门距此甚远,而且两派私通贸易,双方交恶,百害而无一利。”
卫仲道喃喃道:“徐百余无缘无故死在宋丹青手中,宋丹青又糊里糊涂死在唐门门下……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雾非花嫣然一笑:“你可是又想管闲事了?”
卫仲道笑:“你不是正在说我太懒了么?我正好找些事做给你瞧瞧。”
雾非花道:“但这件事看来牵连必定甚广,必定十分凶险,而那小姐还昏迷不醒,我看咱们还是别管这件事吧!”
卫仲道微笑:“越是凶险的闲事,管起来才越有趣,牵连越广的秘密,所牵连之物价值也必然极高,这种事我能不管么?况且……”
雾非花叹道:“况且屋里的睡美人也可能与此有所牵扯。”
她忽又展颜一笑,道:“她是儒门蔡邑之女,到现在为止,寻回魂魄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宋丹青这事刚好赶上了。”
卫仲道微笑:“你等着瞧吧,头绪自然会越来越多的。”
海上果然又漂来具死尸,竟赫然是着古烟纹箐的年轻人,双手带套。四肢虽早已冷却,但手里仍紧紧握着半截断剑,剑身如针,剑光碧森。
他头顶竟已被劈成两半。
就连雾非花都转过脸去,不忍再瞧。
卫仲道:“果然是蜀中唐门的门下。”
雾非花:“你……你认得他?”
卫仲道:“此人便是蜀中唐门三少中的唐烟,非但剑法狠毒,用毒也是一流,这柄碧烟针,天下武林,只怕极少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雾非花好笑:“他一剑贯穿了别人的咽喉,不想自己脑袋也被别人砍成两半。”
她忍不住又道:“瞧这情况,那人一剑砍下时,他必定已无可闪避,是以只有迎剑招架,谁知那人一剑非但砍断了他的碧烟针,余力所及,竟将他头也砍成两半,唐门之器俱是寒铁精炼而成,这人一剑竟能将之砍断,唉……好锋利的剑,好沉重的剑。”
卫仲道:“你怎知他对头也使的是剑?”
雾非花:“当今武林的刀法名家,又有谁能将剑法如此辛辣狠毒的唐烟逼得连躲闪都不能躲闪……唐门素无硬拆的招式,他若不是被逼无奈,又怎会迎剑去招架别人迎头砍下的一刀?”
卫仲道点头:“不错,刀法之变化,的确不如剑法灵巧迅急,使刀的人若想将使剑的人逼得无可闪避,的确是难而又难。”
他微微的一笑,接道:“但你莫非也会忘记一人么?”
雾非花眼睛一亮,道:“你说的若是大少爷,你就错了。”
卫仲道:“为什么会错?”
雾非花道:“大少爷号称【风中捉刀】,刀法之快,无形无影,他一刀砍下时,灵鹫子也许还未瞧清是由何处来的,自然只有迎剑招架。”
卫仲道:“这岂非就是了么?”
雾非花笑:“但你莫要忘了,大少爷纵横大漠,秉承祖上遗志,又怎会远来这里?”
卫仲道缓缓笑:“你说不会,我却说会的。”
雾非花眨着眼睛,道:“你要和我赌一赌?”
卫仲道:“我不和你赌,因为你输定了。”
只听船舱下一个人笑道:“你们赌吧,谁输了谁帮我洗一个月的碗。”
雾非花笑骂:“小鬼,你在偷听。”
迷蝶梦:“我虽然不敢看,听却敢听的。”
雾非花转向卫仲道:“喂!你瞧瞧这小鬼,打得好精明算盘,天下的便宜都被她一个人占尽了。”
卫仲道倚着船舷出神,竟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雾非花:“你在等什么,难道大少爷?”
卫仲道摇头:“老哥纵然来了,也没有人能杀得死他。”
雾非花道:“纵然是大少爷来了,卫家与江湖中人素少来往,长风少爷为何杀了唐烟?唐烟与宋丹青毫无冤仇,为何要杀死宋丹青?长风少爷与唐烟一个远在边疆,一个远在蜀中,更是毫无关系,又为何要杀死唐烟?”
卫仲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是完全说不定的。”
这时日已偏西,自从发现第一具尸身到现在,已过了两个多时辰,甲板上已躺着三具尸身。
而第四个人果然又来了。
一个人,一把刀。
一股前所未有的懾世傲氣,驚壓通天道內騰動風雲,睥睨的雙眼,如欺霜傲雪,盡覷人間,正是风中捉刀!
卫长风:“傲踏黄沙,长刀指天下。风云叱咤,白马渡落霞。风多鼓杂,雪暗凋旗画。
霜刀吹角,单于趁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