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行军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管理科学,一只千人左右规模的军队日行军可以达到30-40公里,那么万人以上的军队日行军就只有30-40里了。而规模更大的军队,行军速度则还要下降。
靠着武功立国的满清,对于军队的行军速度和方式也是极为重视的,努尔哈赤和黄台吉都曾经对八旗军队的行军亲自下令作出约束。
他们关注的行军要点主要还是两点,一是八旗军队行军,如果道路条件不允许,则分为左右两路行进。如果条件许可,则各旗当各占一路而行。二则是对行军纪律的要求,严禁军队在行军途中喧哗打闹和擅自离队抢掠。
努尔哈赤建立八旗制度时,曾经自夸“出则为兵,入则为民,耕战二事,未尝偏废”; “以旗统人,即以旗统兵”。作战时绝无粮饷军器之运转,军卒皆能自备而行。
但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恐怕并非如此。因为类似的话语,朱元璋也说过,“养兵百余万,不费民间一颗粮”。八旗制度和明朝的军户制度,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只不过满人的八旗刚刚组建不久,战斗力还没有退化,再加上尚有明人可以劫掠,所以满人还未能厌烦战争而已。但是作战时绝无粮饷军器之运转,军卒皆能自备而行云云,就有些夸大其词了。
富裕的八旗家庭自然能够自备粮饷军器,可是贫穷的八旗家庭哪里置办的起粮饷军器,他们只能在行军途中进行抢劫来满足自己缺乏的物资需求。
满人连汉人平民身上的衣裳都视为宝贵的财物,他们跟着主子出去作战,要让他们不去劫掠平民,这无疑是痴人说梦。黄台吉可以对不听号令的蒙古人进行射杀惩治,但是对于这些违背自己命令私下离队抢劫的满人,他也只能申斥几句算是了事。
不过在黄台吉无时无刻不谈军纪的影响下,加上明军的战斗力不断增强,使得满人终于少了许多离队私下劫掠的行动。这不是黄台吉的教导起了作用,而是满人意识到现在的明军已经有能力围歼,那些私下离队去劫掠的满人小团队了。
黄台吉虽然决定自己亲自率领军队出击,但是他也清楚,如果2万5千大军依序出行,抵达营口起码也得在八、九日之后了,特别是乌真超哈部队,一门红衣大炮就需要16队犍牛拉曳,还要有民夫修建专门的道路,速度完全上不来。
而八、九天的时间,天知道这些明军会作出什么举动来。不管他们是加固营口城防,还是分兵袭扰复州后路,都会给清军带来很多麻烦。
因此在大军之前,黄台吉令多铎、叶克书领两千骑先行赶往耀州城,又令劳萨、星讷各领2百骑前往营口附近侦查明军动向。
劳萨隶满洲镶红旗,世居安褚拉库,是昔日努尔哈赤往征瓦尔喀部时,半路来投的一位八旗老将。因其骁勇善战,还被赏赐了封号“噶喇依章京“。星讷也是努尔哈赤身边的老人,现在隶属满洲正白旗。
应该来说,这两位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八旗老将,沈阳到耀州城近400里地,两人只花了4天就赶到了。这时距洪尼喀战败,也才不过是第九日而已。
这九天时间里,明军这边倒也没有荒废时日。前三日明军忙着装卸船上的人员和作战物资,清点城内的人口、物资,并组建了指挥部。
第四日开始,修整完毕的明军开始侦查营口周边的地势和村寨、驻军状况。这一天孙传庭还同营口的商人及市民代表进行了交流,对于主动投降的守备德山等满人进行安抚,并任命德山为本城知县,令商会会长赵安明等人协助德山管理地方事务。
原德山手下的那些满人和汉人士兵,在甄别之后并入了营口的警察部队。就连那些在营口之战中投降的朝鲜火枪兵,因为态度良好,也被李岩编入了警察部队,并承诺在战争结束之后便送他们回国。
由于营口城内满汉百姓的配合,加上清军在城外就被击退了,因此整个城市除了在明军登陆时遭受了一些攻击,基本上全城还是保存完好的。
过去一段时间内营口的对明贸易虽然停下了,但是往营口输送的物资可没有停下过,因此营口码头和城内的仓库都是满满当当的,特别是可用于搭建营垒的树木更是多不胜数,这为明军加固营口的城防提供了足够的物资储备。
在赵安明和李岩的交涉下,明军终于没有无偿征用营口城内的物资,而是加以区别对待。
对属于满清朝廷的财物,明军将直接加以没收;对于城内百姓和商铺的私人物资,涉及到作战需求的,明军可以采取战争征用手段,但必须打收条,四海贸易公司将为明军代付款项。对于明军士兵私人的需要,则必须公平买卖,不可直接掠夺。
近卫军和参谋本部的薪水一向不错,李岩对于公平买卖倒是没什么抵触的。他也知道皇帝并不希望大明的军队进行任何私下的抢掠,因为这实在太过破坏军中的风气。
更何况,公平买卖也有助于明军建立在营口的统治,拿着大明元的满人,总不会希望大明元变成废纸的。李岩便以此为借口,说服了孙传庭。
因此在战争结束的第五天,营口就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许多商铺也开了门。上万明军和水手,很快就刺激了营口的饮食业和商业需求,倒是让营口的市面比战前繁荣多了。
而通过这些百姓去周边乡村收购食材的活动,明军也拓展了对外收集情报的来源,更清晰的了解了营口周边城市、村镇的动态。
于是到了第七日,明军内部就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声音是,既然周边暂时没有威胁到营口的武力,不如趁着沈阳没有出兵之前,按照作战计划全力加固营口的城防,为下一步作战打好基础。
而另一种声音则认为,当初的作战计划是建立在随时受到清军反击的状况下制定的,现在既然营口的驻军已经被打垮,在沈阳出兵之前,周边除了复、盖两州外并无可以牵制明军的对手,所以就应该调整作战计划,联络金州、旅顺守军合击盖州、复州之敌才是。
师长黄得功是支持调整作战计划出击的,而李岩则是反对调整作战计划的,认为近卫军将士小胜一场之后,有些过于轻敌了,这显然是一种危险的倾向。
而对于孙传庭来说,他其实个人还是比较倾向于后一种主张的,毕竟能够一次性歼灭盖州和复州的满清兵力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于是完全改变了辽东对峙的局势。
过去是我守而奴攻,但是当营口和金州连成一片之后,已经可以和锦州、义州遥相呼应,从而变成我攻而奴守了。
虽然这个欲望很是吸引人,但是孙传庭最终也没有擅自决定下来,他召集了驻扎在营口的高级军官们进行了商讨。
在这次军事会议上,李岩虽然多次指出保住营口是当下最为重要的任务,只有先保住这里,他们才有可能在辽河口建立一个立足之地,从而把北镇和复州之间的联系切断,为大明下一步的战奠定基础。
不过黄得功却不这么看,他对李岩反驳道:“营口不过是一座建立河口的孤城,这里可是满人的地方,他们可以轻易的我们边上建立起一座监视我们的城池,使我们动弹不得到时候,我们又如何能够去威胁到满清内陆地区呢?
而且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们也未必能够在雪天到来之前完成城防的建设,难道你打算让我们在这样一座城防不够完备的城市里坚守到明年春天开冰吗?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很确切的情报,满清在盖州熊岳镇驻守了1500-2000人左右,复州和金州前线约8000人。而我大明金州守军有15000人,旅顺5000人。
只要金州、旅顺方面出兵压制住复州兵无法动弹,我军派出一支小部队攻下耀州,切断盖州和海州之间的联系,再以主力围攻熊岳镇,则盖州必被我拿下,再继续复州军后方,将营口和金州连成一线,那么营口就极为安全了…”
黄得功和近卫军官们的求战欲望,最终还是压倒了过于理智的李岩。孙传庭最终还是选择了黄得功和近卫军官的主张,决定修改作战计划。
此时孙传庭手中有9个步兵营和两个炮兵营,他决定用两个营去进攻耀州城,用船只运两个营到熊岳镇的后方,拦截复州方向过来的援军,而他和黄得功带着4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去攻打熊岳镇,李岩带着一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和城内的警察部队留守营口。
负责向耀州城进攻的,是和李岩关系不错的李佑作为主将。李岩虽然无法阻止孙传庭修改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但是他还是对李佑说道:“我看过黄台吉亲自指挥作战的一些记录,我虽然不清楚沈阳会于何时出兵,但是他用兵有两个特点:一是出其不意;二是喜欢封锁战场上的消息。
所以,沈阳不出兵则以,一旦出兵应该会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快。你前去耀州,去一日,来一日,若是不能在一日内攻下耀州城,便先撤退回来吧。
超过三日不归,你又没有消息传回,我会亲自带兵去接应你,并要求孙副总长那边尽快撤退的。”
李佑犹豫了下便说道:“有你调拨的这两门大炮相助,一日内必可攻下耀州城,但是真要攻不下就撤退回来,岂不是把孙总长他们的后背给露出来?”
李岩摇了摇头说道:“营口驻军败退之后,耀州守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我军抵达耀州城下侦查,他们都不敢出来驱逐。
你带着两个营和这么多门大炮过去,他们还能坚守一日而不撤退,要么就是满清的援军到了,要么就是黄台吉的命令到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不适合你们在耀州城下多做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