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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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握着她的手,周姨娘劝道:“罢了,铃儿,咱们都是一样的命,到底你比我好些,还有环儿和三丫头。”

想起无缘的儿子,周姨娘亦不免泪流满面,赵姨娘只得好生劝解了。

“姐姐放心,环儿哥哥在那里必定活得好好儿的,咱们姐妹两个,只能替着孩子们多想想罢。”

周姨娘点点头,忙催着她去给环儿送衣裳和送枫红衣裳。

如今贾政早已命人给贾环设了书房,也在宝玉书房的旁边,离内帏最近,自然也是叫他和跟姐姐们请教的意思。

赵姨娘本来想去贾环房里的,想想倒不如先将衣裳送给枫红,因此便先去了书房。

谁知书房的小幺儿道:“三爷和枫爷都不在书房,到林姑娘那里去了。”

赵姨娘只得叫小丫头抱着包裹,又到了黛玉住的地方,还未进门,就听得一阵笑语之声。

细细听了,倒是探春和贾环的声音,门口台阶上的两个小丫头见了,忙起来报道:“赵姨奶奶来了!”

说着打起了帘子,赵姨娘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她只有给别人打帘子的份儿,什么时候竟有人给自己打帘子了?

进了屋,只见黛玉,探春,贾环还有枫红都围着梨花团桌坐着吃茶说笑,赵姨娘忙上前道:“林姑娘近日可好?”

黛玉忙起身让座,笑道:“如今秋日,咳嗽也不过那么着,难为姨娘过来,姨娘且坐,雪雁快倒茶来。”

贾环和探春也站了起来,枫红笑吟吟地坐着,倒是给紫鹃使劲扭了一把,道:“你还不起来,拿着什么爷们大架子呢!”

黛玉见了紫鹃情状抿嘴一笑,赵姨娘急忙说明来意。

枫红站起来谢了,双手接过,笑道:“自我从小到大,哪里穿过这样精细的衣裳?姨奶奶回去也替枫红多谢周姨奶奶的好意,明儿若得机会,枫红再去亲自道谢罢。”

赵姨娘撮了撮衣角,她原是二十七八岁的一个年轻姨娘,那容貌自也是极标致的,此时扭扭捏捏的模样,不语便先飞红脸,竟真如一朵嫣红的扶桑花初绽,嘴里只道:“原本也不该开口的,只是环哥儿年纪小,从小儿淘气是有的,还要枫哥儿好生教他一些,别做了没脸的事情倒给他自己抹脸。”

枫红听了就指着贾环笑道:“你说说,你倒是积了什么福?先是林姑娘,再者就是三姑娘,然后又是姨奶奶来,竟都是为了你呢,你还口口声声抱怨说自己委屈了,如今我瞧,你竟比宝二爷还享福些。”

贾环不服气地道:“宝玉就是家里上下的凤凰儿,虽然房里丫头婆子针线上的人都是和他一个例子,可是能真真将我放在心上的却没有一个,一个一个都只巴望着宝玉房里的赏赐,每每我都是拣他用剩下的吃剩下的,我怎么比他享福了?”

枫红叹道:“痴儿痴儿,竟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说着又道:“你且瞧瞧,姨奶奶心里眼里只有你和三姑娘,三姑娘素日里也因你不成器所以骂你,如今林姑娘也要我好生照应着,你身边有这么些疼你惜你的人,怎么不比宝玉享福的?你别看宝玉如今凤凰儿似的,可是除了老太太,真心对他的又能有几人?”

贾环倔强地道:“怎么没有人真心对他的?上下几百个丫鬟婆子,太太奶奶们,哪一个不是疼他的?”

枫红抚摸着他的头,道:“那些年轻的丫鬟们对他,处处讨好他,无非就是想捞个姨娘侍妾的身份,也就是麻雀飞上了枝头;那些婆子奉承他,不是想着把自己家的女儿送到他房里当差,就是想讨好那里得些进益;大太太奶奶们对他,不过是老太太面儿上的情分;二太太对他,不过就是因为他将来是二太太一辈子的依靠;薛家人对他,不过就是因为那金玉良缘,和他们比别人亲些的血缘罢了。”

贾环听了倒是一呆,道:“听哥哥这么一说,竟是姨娘林姐姐和三姐姐是真心实意盼望我出息,并不是为了我的什么东西了的。果然我倒是比宝玉还享福些的,这些真心实意,哪里是那些劳什子东西比得上的!”

说着便道:“枫红哥哥,从此以后,环儿就当你是亲哥哥了,做兄弟的有什么不是,你可千万提点些儿。”

枫红笑着捶他肩膀一下,道:“我们本来就是兄弟不是?”

众人见了都笑了,赵姨娘望了探春一眼,却见她眼角一丝淡淡的泪痕。

黛玉拿着手帕握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枫红立刻就道:“姑娘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请了太医来?”

黛玉笑着摇头,道:“我不过是旧症罢了,无妨,只是明儿里你陪着环儿,可要精心些,少什么笔墨纸砚,只管来我这里要,我这里这些东西原本是极多的。”

枫红听了就笑,道:“我从小儿就是王爷的伴读,跟着王爷读书识字的,好歹也算是一个才子才是,哪里还要读那些小孩子家要读的什么四书五经,不过就是想叫环儿好生上几年学,有些出息罢了。便是缺了什么东西,我是王爷身边的人,还是不能开口要的?便是没有,我也自有法子弄到。”

黛玉笑道:“正是呢,我怎么倒是忘记了,你原本就是他的耳神心意!”

说着又叫紫鹃将各色笔墨纸砚书籍等物送给贾环一些,又命春纤拿了一些绸缎给赵姨娘。

赵姨娘这几年虽是得了黛玉一些照应,但是如今还是有些受宠若惊,怔怔地看着黛玉。

黛玉笑道:“这些也并不是单单送给姨娘的,这几匹缎子倒是好的,姨娘做几件衣裳,也拿一半给周姨娘,里面还有一些首饰和银钱,两位姨娘各自分半罢。这些也并不是我给的,是凤丫头特特叫平儿送来的,她原也是好意的。”

赵姨娘听了连连道谢,却不知并不是凤姐儿所送,还是黛玉送的罢了,把好处落在凤姐儿身上,原是想叫赵姨娘也体谅她一些儿,来日倒也是少些麻烦和纷争,探春面儿上也好看些。

贾环盯着黛玉如新月清辉的容颜,突然问道:“如今上上下下都说金玉良缘呢,姐姐不伤心么?”

黛玉听了一怔,随即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的,说这些做什么?我原待宝玉如兄长,又因和老太太一起住,所以亲密些,哪里能有这样见不得人的想法?倒是没的叫人家笑话我没有规矩呢!”

贾环听了登时喜笑颜开,道:“我也说呢,只有一些不正经的人家,才会在首饰上下功夫!”

说着又看着黛玉道:“林姐姐,早晚我是要出息的,你将来不要跟宝玉,我娶姐姐!”

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黛玉红着脸,枫红更是伸手给他一下子,道:“臭小子,你若是有这想法,我可是先不依的!”

贾环不明白地问道:“哥哥你为什么打我?你又为什么不依?”

枫红只低身在他身边咬着他耳朵道:“你以为你哥哥我来做什么?原本就是替王爷来看着林姑娘身边的狂蜂浪蝶来的!”

紫鹃见黛玉只拿着手帕子握着脸,便道:“枫红你嘴里又嚼什么蛆呢?仔细明儿里叫王爷把你领回去!”

唬得枫红赶紧拉着贾环就往外面走,边走边道:“我说怎么耳朵嗡嗡响,却原来林姑娘家里养了一只河东狮!”

满屋子里人都笑了起来,恨得紫鹃顿足不已,道:“这个枫红,仔细明儿个我就告状!”

因此枫红便带着贾环上学,那宝玉因枫红素性不如北静王洒脱,再者他又在东府里得了贾蓉之妻秦可卿的兄弟秦钟做伴读,竟是个颇有女儿娇羞之风的哥儿,形容出众,因此便把枫红丢到了一边,也不因为他不是自己的伴读而恼。

天入凉秋,气息更冷了,虽未入冬,但是黛玉已着了薄薄的冬衣。

她正对着窗户写字,只听得窗外淅淅沥沥一阵雨声,忽而轻细,忽而重粗,倒是渐渐大了起来。

雪雁端了几样果子进来,嬉笑道:“外面倒是雨大了一些,竟似那雹子似的,打在脸上生疼,把那些芙蓉花菊花桂花海棠花打落了好些,红红白白零零碎碎地落满地,真真让人心疼的,明儿里很该做个花囊,装起来才罢。”

紫鹃笑道:“这蹄子什么时候也学得伤春感秋的了?这些原本都是姑娘的。”

雪雁努努嘴儿看窗外,道:“那念儿早把素日里姑娘的诗词都记得了,我跟着姑娘,还不学着一些姑娘的风雅?”

说得黛玉和紫鹃都笑了起来,见她端来的果子,都问是谁给的。

雪雁笑道:“这些是大太太打发人送来的,说是今年秋天极新鲜的果子,才进上来的,连宝玉那里还没得呢!”

黛玉点点头,叹道:“谁说大舅母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她原也是十分明白的,只是世事弄人,竟嫁给大舅舅那般的人,又不得这家里的勾心斗角,又没个儿女在膝下,很该多带着大姐儿到她跟前凑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