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风云无处,游遍风光无限,赏罢风月无边。正是神仙眷侣,一举手一对视,高雅风华无双。凤皇闲游间,却把念奴吟遍。
“二十春去,遍风月情事,吹成云雨。纵使江山都看罢,罕有流连心域。袖手尘嚣,欢歌交颈,花落人如玉。也夸阆境,一时春满飘絮。”
“叹许如梦佳期,春宵苦短,尽散千金处。虚度昆仑秋意起,褪尽重裘盼顾。掌握巫山啼婉转,随手尽拨风雨。笑里烟霞,眸中泓迹,堪问生平侣?温柔称是,尽盈难断情遇。”
凤皇口中所吟,自是满篇绵绵情意,然而身边佳人,却是冷笑一声,“呵,满篇艳词。凤卿,你我结发许久,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才华横溢。”
凤卿皇只觉心中一痛,不禁哀叹:“啊,分明满篇都是吾之心意,却如对朽木说。如君啊,吾要指责你!”
难为他眉目如锋似箭,却还能将心痛控诉的神情扮得入木三分,只可惜佳人已见得惯了,并不心软,只是抬起脸,挑着眼角睨他,“嗯?”
凤卿皇接着把话说完了:“身为吾之爱妻,吾的种种优点,你好像全都不了解。实在令吾心痛!”
原来是要说这个,凰如君侧转了头,骄矜道:“时间那么长,你的优点我总有一天会全部都知道。在此之前,我当然只要知道你爱我就好。”
凰君一言,令凤皇心花怒放,双臂一展,将爱妻抱在怀里,欢喜道:“如君啊!对不住!以前吾一直以为你不会说情话,是吾误会你了!”
凰如君别扭地挣扎了一下,“喂,说话就说话,别抱那么紧啊!”
凤皇将脸贴到她发间,摇头,“唔~我不要!”
看着凤皇像个孩子一样蹭来蹭去,凰君十分无奈,“都到感应的地方了,可以放开我了吧。稍微也办点正事啊。”
凤皇放开凰君,抬头看着眼前枯树,又转回了高贵持重的神态。原来遥远感知中似是而非的奇特气息已是十分明显,他点头,“果然没错,正是此地。”
这时,树中传出凰者慵懒之语,同时枯树绽银华,即开即谢之间,东凰现身树下。
“东凰濯羽湮鸾凤,秋水长天一色同。攫命枯骨无人恸,峄阳孤桐九霄重。”
对面两人气息有着同出本源一般的熟悉,东凰左右打量。面前应该是一对夫妻,男子颀长身形,眉眼锋利,如直透人心的目光唯有看向身边女子时,才会流露出温和柔软。女子窈窕柔美,朱红轻扫眉目,更有十分艳色,清冷目光,减却三分妩媚,又添三分不可侵犯的高贵。
这样超凡绝代的眷侣,东凰从不曾见,“你们?”
凤皇端详东凰片刻,点点头,询问凰君的意见:“如君?”
凰君也点头,眼中流露几分满意,“嗯。就是她了。资质十分。”
东凰被两人的表现搞得一头雾水,“两位……素未谋面,你们是如何知晓令我现身的方法?”
凤卿皇道:“既然素未谋面,我们当然是什么也没做。”
凰如君道:“不过是在树下静立了一阵。”
“哈?”东凰骷木不信,“我明明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
凰如君失笑:“傻孩子。你吾同族,气息自然有所相同。”
“同族……”
东凰沉默一瞬,突然退开,戒备看着两人,一身妖元暗提,寒声道:“我已经离他们足够远了,他们还是请你们来杀我吗?纵然是异端,但我没有做什么危害族内之事,为何偏偏对我赶尽杀绝?”
虽不明东凰突然的防备与敌意,但凤皇与凰君对视一眼,各自已然默契在心。
凤卿皇道:“吾为何要杀你?”
东凰只当他是明知故问,要自己承认莫须有的加罪,当下冷笑一声,“哈!为何要杀我?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以为我不是你们期待的神凰,还怀疑我杀害了天凤……呵,终究是欲加之罪,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看东凰激动神色,凤皇眼中灵光一闪,他轻轻一笑,再出声,语气似疑问,似讥讽,更似引导:“难道不是吗?那他们为何要取你性命?”
“当然!他们要我理解,怎样理解呢?他们当初期待、召唤,最后却只我现世,破碎的期望,强加的罪责,仿佛天凤是被我抹杀。哈,若不是梧桐受到死魂影响,怎会只有我生世?一切的异变,都是他们所造成。我不过是部分后果,却被长老们认为是不祥之兆,他们要焚树弑凰……哈哈哈,既然要杀我,当初又为何将我召唤?”
仿佛失态的自言自语,却令凤皇确定了眼前凰者过往与身份,“焚树弑凰……东夷族脉吗?原来你就是东夷动乱的源头——东凰骷木。”
东凰骷木道:“是又怎样?你们,若是想要动手,本凰也不会怕了你们。”
凰君眉一挑,这时才出声笑问:“凤卿,我们是不是不问族事太久了?”
凤皇颇有同感地点头,“是啊。久到连一些小辈们都不认识我们了。”
听到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东凰恍如梦醒,眼神一瞬清明,戒备不改,却添疑惑,“你们?我……?”
凤卿皇哼笑一声:“一些小手段罢了,吾只是有些不明你的气息为何如此奇特。”
东凰皱着眉:“唔。”不再言辞激烈,是已恢复了往常状态。
凤卿皇道:“交个朋友吧。吾乃一羽惊鸿?凤卿皇,她是吾之爱妻。”
凰如君道:“浮光掠影?凰如君。他是我肉麻的夫君。”
正经中又有些俏皮的言语,让东凰想起了一个人,她迟疑一下,还是说:“呃。我是愁叶残风?东凰骷木,一只懒凤凰,两位前辈好。”
凰如君道:“啧啧,你比东夷族脉里的小凤凰蛋们礼貌多了。”
凤卿皇心情不错:“嗯,从此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吾罩着你。”
凰君一拍凤皇的头,拧起眉道:“好歹也是凤凰一族之皇,一副市井黑道大哥的浪荡模样,庄重高雅全跑掉,你是要怎样?”
凤卿皇转眼看他,没说话。
凰如君笑:“不说话?委屈啊?”
凤皇眨眨眼睛,一副无辜模样,“如君。”
凰君被看得心软,叹气:“唉,真真是要败给你。在小辈面前,要不要这么丢脸?”
其实这样已经够丢脸了,当然这句话凤皇没说出口。
这时东凰抬手捂眼睛,“啊。你们,我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凤卿皇清咳一声,道:“咳。如君,事情完成,我们走吧。”
凰如君应了一声。
东凰讶异,“咦,这就走了吗?”
凤卿皇点头:“嗯。闻说归海西域有‘流沙正鸣雪,秋分两飞月’之景,吾与如君十分好奇,原本是打算去观赏。却因为感应到你的气息,才前来寻找,如今,我们游览阆境的行程,便要再启了。”
东凰了然,“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凰如君道:“后会有期。”
凤卿皇道:“请。”
东凰目送二人离开,眨眨眼,打了个哈欠,一转身,又回了银华桐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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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中天时,左宁根来到瘴气毒林。秋日高阳,照不开林中瘴气。无形毒气,本该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然而妖者却视瘴毒如无物,信步踏入毒林。
只是深入林中,却不见恩仇泯身影,妖者轻笑,“离衰退期已近,该不会是还在睡懒觉吧。”
去往各处恩仇泯会停留的地方,均不见烙印在心中熟悉的身影,左宁根紫眸之中方才露出一缕忧色,都不见人,难道是外出了?
再兜转一圈,又放出感知详探,确定人已不在林中,左宁根难掩心中焦虑担忧,“真是冒失鬼,明知衰退期来临,怎么能独自出去,要是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对了。”焦急中,他忽地想起一物,抬手看手腕上箐络,找不到人,他只能寄希望于这里,“箐络,虽然林中都是她的气息,但你与赤尾命魂相连,当可感受到它的所在。吾要你找到她。”
箐络松开左宁根手腕,游至他掌心,转了一圈之后,面向林外。左宁根了然,心中却开始止不住担忧。
果然是出去了,偏偏在最虚弱的时期。
“箐络,一定要找到她。”
随着妖者离去,瘴气毒林再次恢复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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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境-朝暮崖。
时已入夜,朝暮崖斩霄殿灯火通明,众人正在进行最后的战前会议,鹏族王者降玄霆坐在主位上,下首谶扶摇一身玄蓝战衣,正在汇报作战计划。
谶扶摇道:“父王,吾打算让惊雷部从焱游境界防守较薄弱的东南方展开奇袭,同时吾领击云部在东方岗哨正面冲击,擒风部从旁掩护,伏雨部在后方压阵……”
详述完作战计划,鹏王听着点了点头,“嗯,很好!摇儿,你的计划很好。”
谶扶摇道:“到时候父王就在后方,看儿臣杀出血路,为父王开疆拓土!”
鹏王闻言大笑:“哈哈哈哈哈!吾儿,人族有言‘上阵父子兵’,我怎能让你独自冲锋陷阵,此战,我定要与你一同进退!”
孔华翎感叹道:“王与少主身先士卒,属下感佩万分。”
谶扶摇想起来道:“华翎,你到时在后方策动,要看住凌潇别让他乱跑。”
孔华翎应了一声是。
看谶扶摇特地叮嘱,恰凌潇分外不服气,“大哥!凭什么我就要在后面坐冷板凳,我也想上前线!”
谶扶摇知道弟弟不是安分的人,安抚道:“小弟,你不是对人族知识十分熟悉,可知一句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后方也是十分重要的位置,怎么能说是冷板凳?”
恰凌潇还是不乐意:“后方有白啾啾就够了,大哥,我也想上阵杀敌。”
降玄霆道:“凌潇,别胡闹,听你大哥的话。”
身为王者,鹏王还是很有威严的。眼见鹏王发话,恰凌潇只好偃旗息鼓,然后趁鹏王不注意,冲谶扶摇翻了一个气鼓鼓的白眼,明明大哥可以,我也可以。
谶扶摇一脸正经地摇头,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孔华翎笑了一声,安慰道:“小公子也不用气馁,属下在后方陪着小公子,到时王与少主若有危机,还需要我们前往支援呢。”
听到此言,恰凌潇脸上这才露出妥协的神情,“好吧,那我到时一定会时刻注意父王和大哥的行动的。”
鹏王呵呵笑,“有凌潇看着,摇儿,我们这做父亲和大哥的,就不能偷懒了。”
谶扶摇马上道:“儿臣一定不遗余力。”
“好!”
鹏王一拍主座扶手,看看殿外天色,站起身来,“时刻已至,众军听令,随本王出征!”
鹏族大军早已集结完毕,此时鹏王一声令下,大军即刻行动,向焱游境界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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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游境界。
一日之中,最静谧的夜,逐渐进入衰退期的蟒族妖者都已经早早入睡。整个焱游境界陷入了一片寂静。
而此时,轻微而细密的声音,传响在焱游境界外围。鹏族大军成包围之势,接近了焱游境界的防线。而东南方,鹏王手下大将,惊雷将军炽阎天手势一动,惊雷部众迅如雷霆,直扑蟒族守夜岗哨!
炽阎天发出指令:“不留活口!”
迅速的行动,悄无声息将岗哨解决。这时,蟒族巡逻兵正好巡逻到此,看见鹏族惊雷部众,惊讶非常。
“你们是什么人?!”
巡逻兵将手里火把向前探照,看清对面重重人影,已经向这边冲过来,顿时惊慌道:“啊!鹏族!是敌袭!”
“敌袭!!啊!”
方及出声,巡逻队已被灭杀完毕。只是惨叫既出,行迹已无法隐藏,炽阎天也不再让部下掩饰,直接手一挥,“全力进攻!”
蟒族一众刚被吵醒,转眼已陷杀戮,一时间,东南方惨呼战声不绝于耳。
这边。惊雷部展开奇袭之时,鹏族少主也率击云部来到了东方岗哨。
岗哨之上,蟒族哨兵看到鹏族之军大摇大摆毫不遮掩来到,因衰退期之故懒散的心神不由惊惶,但还是拉响了警钟。
“敌……啊!”
不愿给敌人反应机会,谶扶摇一骑当先冲上岗哨,妖元提,击云出,随着两声惨叫,两个哨兵立时爆体而亡!
眼见少主威武,击云部众将士神情格外振奋,战意直升。蟒族突然受袭,防备组织不及,竟然是一击即溃。击云部跟随王与少主,长驱直入焱游境界腹地。
见己方势如破竹,鹏王豪迈大笑,“哈哈哈!众将士,紧随本王脚步,踏碎这些小虫子的盘焱殿!”
击云部一众将士气势如虹,跟着喊道:“踏碎盘焱殿!”
这时,半空传来盘焱娲皇冰冷含怒声线:“吾看谁敢!”
而在焱游境界之外,左宁根跟随箐络的指引来到。一进入,就听到境界之中杀声沸腾,战火连天,左宁根不由皱眉。
“一来就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好运呐,璇黎……”
左宁根眸色幽深,“这真是你心血来潮得巧妙,吾也自投罗网得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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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轩之外,昭风涯和玻璃缸呆在竹林里,都是十分苦恼模样。
玻璃缸幽然道:“昨天我们不过是离开了一下,今天回来他们居然把十步轩看管起来了!”
昭风涯叹气:“唉,早知道我就不说去买瓜吃了,病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怎么能当一个吃瓜群众。”
看到曾经的好友新认的兄长失落,玻璃缸抬手拍拍昭风涯肩膀:“火哥哥没事,我们现在就上去,把金银瓜子热滚茶给他们伺候下去!”
昭风涯兴奋道:“这个提议好!”
正当两人要行动时,十步轩围墙上传来一声轻吼,玻璃缸和昭风涯同时抬头去看,只见头生犄角的异兽坐在墙头,正歪头看着他们。
玻璃缸叫起来:“是卷毛!”
昭风涯惊奇道:“它脖子上挂着一张纸呢。”
玻璃缸也发现了:“诶,真的诶。写什么?”
昭风涯眼神比较好,看了看,念了出来:“三行字,吾很好,不要冲动,别在这搞事,是病主的字迹。”
玻璃缸领会了:“兰亭亭让我们不要搞事情,”她一向听大哥的话,现在病兰亭叫她不动,她就没了主意,“火哥哥,怎么办?我们还去怼看门的小哥吗?”
“嗯。”昭风涯想了想,“既然病主都说了,我们还是听话比较好。”
玻璃缸气闷道:“可是我有一肚子气!就很生气嘛!”
昭风涯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不能在这里搞事,可以去别的地方嘛。”
被他这一提醒,玻璃缸又活泼起来:“是啊!不过要去哪里搞事?”
昭风涯道:“我们先去儒海看看,探听一下情报。”
玻璃缸连连点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嗯嗯,去怼儒海,谁让他们不保护兰亭亭,还忘恩负义!我要用热滚茶烫让他们生不如死啦!”
昭风涯道:“嗯,就是这样。那我们就走吧。”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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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离北疆-澜山。
应落秋风扫世尘,却吹仙雪降澜山。百代空情因何如,岁月不言尽繁声。
澜山之上,道者长琴轻放,往日不染凡俗,今日目中,忧思难断。
应雪降鲜衣着身,坐在应空繁对面,拂乱了棋盘上摆的一字长蛇阵,闲闲看了道者一眼,语气是提不起劲的拖沓。
“我说,二空空啊,你心里的事情最近变多了。”
对对方口中的外号已经是懒得纠正,应空繁冷声答:“武林正因魔祸血灾不断,难免担忧。”
这说出的话却让应雪降一声嗤笑,语速加快,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嗤,你二空空什么人我会不知道?这样不染一尘,武林魔祸,连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关心。”
应空繁手摸着琴弦,面色不改,“关心如何。你不是自诩最了解我?”
应雪降马上说:“我是你的心魔,我当然最了解你。”
见道者不出言,应雪降接着说:“你是在担心步又又吧。”
语气笃定,应空繁抬眼,“算你猜对了。”
应雪降一推棋盘:“担心就去找她吧。”
道者摇头,“她说要专心修炼,让我不要去打扰她。”
应雪降低头看他:“是她的话重要还是她的性命重要?”
应空繁不说话。
应雪降也没有刻意要等他的回答,又道:“你是知道的。步又又这样拼命地练功,就是要报仇,如今那个仇人就在阆境,还频频制造大新闻,闹得人尽皆知。她是不是忍住去报仇的欲望,我是不敢保证。但我敢保证,她还不是那位的对手。”
“……”
道者虽然沉默,应雪降却已经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下定决心了?”
应空繁站起身来:“长琴无声,岁月不言。”
“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去鬼哭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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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倚风,屏风九叠,舞灵闪动,惊动心魂。
屏风之后传出清灵的铃响,间夹环佩叮咚,细碎的舞步,萦绕的吟词,屏风上映现曼妙的身影。
“影映浓芳倚翠,悠行蝶舞迷香,零露霑如神醉,翩翩逐挽秋风。”
唐若痕坐在屏风前,看着米攸舞完一曲,轻轻拍手,舞灵一笑,声音空灵娇柔:“教统,你看我跳得可好?”
唐若痕夸道:“我荒教的影舞司,舞步当然是优美动人,勾人心魄。”
舞灵轻轻一笑,“呵,教统这样称赞我,我可要得意忘形了。”
唐若痕道:“你的能力,你心里自是明白,我也十分清楚。这些年,你一年一舞,一舞一会,都有许多人前来观赏。”
舞灵未有如前言一般自傲,反而娇声道:“这也要感谢教统的宣传呐。”
唐若痕道:“明日的倚风楼舞会之上,你要按照我的吩咐,把事情做好。”
舞灵正经了语气,恭敬道:“米攸明白。”
这事说完,唐若痕才微笑说:“若不麻烦,再舞一曲吧。”
米攸笑语自屏风后传来:“哈,为你,我当然是十分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