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人看着就这么轻松被撂倒的人鱼，看向女修行者的眼神都是带着敬佩之意，这是个人才，大人可得抓住机会，为咱捉妖楼收下一员大将。
阿魃在这边踩胸践踏人鱼没几下，一声大喝，“住脚！”
阿魃还没望过去，就被撞得踉跄差一点就要倒地，还好她小尾巴撑住了身体。
拢起袖子她就要撞回去，刚才不算，那是偷袭，是意外！换她撞，绝对撞碎对方。
巫祁拿刀的手伸出阻拦，“先等等。”人鱼不可能这般弱。
“等什么等？我……”阿魃还没说完，顿时捂住耳朵，望向地面。
阿魃就看熟悉的人类女人环抱住人鱼尸体，哭天喊地，她看得是一脸茫然，这还是那个说话就跟蚊子一样的女人吗？
“夫君，你没事的，你可是不会死的人鱼，不会就这么被捉妖人给杀死的……夫君，你起来啊，看看小茹，小茹醒了，小茹现在醒来陪你了啊！”公主拥抱着人鱼，哭喊得撕心裂肺。
怀里的人鱼依旧没有动弹，公主抽抽鼻子，梨花带雨，还是一脸勉强地扬着笑，素手一点点地描绘着人鱼的眉眼。
公主开始轻声低喃，仿佛在述说世界最美好的事，“那年你说，最喜欢看我笑着，我那么一笑啊，你的世界就不再是一片寒霜。可你知不知道啊？我看见你的时候，才知道何为春日。我的笑为你带去阳光，而你的存在则是我的救赎……”
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捷河的那条河啊，还没有名字，更没有城镇，就连人类也甚少出没。
河里面有一条孤零零的人鱼，自他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游走在河底。
饿了就吃游过的鱼虾，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过了很久，河底昏暗不分昼夜。久得河底的鱼儿都把不动的人鱼当成了石头，人鱼的眼眸里映照着如同河水一般的寂静。
直到从河底很远很远的一边，很慢很慢地爬来一只乌龟，人鱼望着和他一样不怎么动的奇怪的东西，他难得地在思考，它是谁？它也像他一样，一直这么呆着吗？
因为它挪得太慢了，慢到人鱼第一次想要发声，“你在干嘛？”
使劲向河岸爬去的乌龟，在它开启灵智的那些年里，第一次听到名为‘悦耳’的声音，这声音比它在河岸晒太阳时候，听到的美妙鸟鸣还要动听许多许多倍，令它不断前进的步伐顿住，全身心地细细回味这道声音。
“不会说话吗？”人鱼觉得自己可能打扰到对方了，朝四周望了望，或许他应该换个地方继续。
“会……”乌龟动了动脖子，对着悦耳的声音，它现在爬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
河底太过安静，所以，乌龟的那声“会”借着水，响了很久。
那时，人鱼和乌龟久久地对视，接着人鱼第一次看到那个会说话的东西，以他从来都没有做过的飞快动作，缩成一块石头。
人鱼和乌龟的初识，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在人鱼陪着乌龟到达目的地河岸时，乌龟惊讶了，“我们这里也有人类了，看见没有，那些就是跟你长得一半像的人类，所以你才叫人鱼。”
人鱼第一次看见人类，印象并不好，因为他还没游出水面，就听到会跟他一生的称呼，“啊！妖怪啊！”
每次他听了乌龟说的人类故事，就会生起和人类认识的念头，可是，每次人类都没有过故事里的美好，每次都是像河里的那条大鱼一样，要凶狠地追赶他，还一直叫他妖怪妖怪。
那天，他被人类的妖怪叫得烦了，他明明就不像乌龟故事里的妖怪，却老是被人类叫妖怪，这次他要做做故事里的妖怪。
他按照故事，鱼尾打水，大张双手，把嘴张到最大，头发四散，尖着嗓子，嗷嗷嗷嗷地乱叫。
“啊！妖怪吃人了！”
“啊！快逃啊！”
“啊！救命啊！”
……
看着人类像受惊的虾群一样四散奔逃，人鱼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打算下次也这么对付人类。
可是，人鱼每次吓唬人类，都有那么一个小人类，不逃跑只知道低着头“哇呜呜呜呜呜……”地哭，他都回水底了，小人类还是在哭。
那一次，人鱼很熟练地吓了人类，等到了他们逃跑尖叫，却没有等到那声哭泣。
接下来几次，只有贫乏的逃跑，人鱼有点想念小人类的哭泣了。
这一次人鱼出手抓住了一个没来得及逃跑的人类，掐住人类脖子，学着乌龟恶狠狠地说话，“愚蠢的人类，之前爱哭的人类去哪里了？”
被人鱼冰冷且滑腻腻的手掐着，人类害怕极了，浑身都在抖，“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啊。”他真不知道，他就是和小伙伴在河边摸鱼而已。
“就是、就是……”人鱼在认真地回想那个小人类，“就是你们中穿得最好看，头上还扎着花，长得瘦瘦小小的那个人类。”
人类想了想，知道妖怪问的是谁了，“你说的是她啊，她是我们村村长的孙女，叫文小茹，我们都叫她文瞎子，她看不见还老爱哭，带着她玩很麻烦的。”
人鱼连忙追问，“那她怎么不来河边了？”
不断地拍打妖怪收紧的手，哑着嗓子说，“你、你先松开点，掐死了怎么说啊？”
人鱼松开了人类的脖子，改成抓住肩膀，“快说，不然我就松手了。”人类都怕水。
“村长带着她去镇上看大夫了。”人类眼看妖怪还要问，连忙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不过，沿着河朝那边去，就是镇上了。”就是很远，要走好几天呢。
人鱼将人类甩到岸上，望着河的下游，他没去过的地方，“去看病还是会回来的吧？”他这样想着掉头回河底。
人鱼知道日子怎么算，可他的两只手加上尾巴都不够数了，他每天都去村子外面的河边。那个爱哭鬼人类还没有从镇子上回来，这是他昨天还没吓人，人类就告诉他的。
“村长前两天回来说，文小茹在镇上得到来自帝都的神医亲自医治，还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治好眼睛。”看妖怪失落，反倒是作为人类的他感到为难。
“那个，我明天要和阿爹去镇上卖动物皮，你要不要一块去啊？我可以带你去找小瞎子，不然你天天在这里等，我们都不敢去水里摸鱼了。”见到这么多次，他发现妖怪还是挺好相处的，尤其是他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是阿爹口中的神仙一样，好看！
人鱼就那么望着人类，然后跳回河里。
“哼，不去算了，那你就慢慢等着吧。”
人鱼第一次看到人类的镇子，靠着镇子的河岸边是一片灯火通明，月上中天还有很多人类在走来走去，不像村子里，这个时候都入睡了。
人鱼就愣愣地望着，他自己也不清楚游到这里来做什么？爱哭鬼在哪里他又不知道，有着鱼尾的他亦不能上岸，来这里就是徒劳无功。
还是回去吧。这样想着，忽然他听到了歌声，和他在水底经常唱的那首歌，很像很像。
摆动的尾巴朝着灯火而去。
乌龟说过，为了生命，一定要离人类远点，尤其是人很多的地方更要避开。“别看人类都一个样，要是遇到人类中厉害的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人鱼被歌声吸引，他将乌龟的告诫抛之脑后，他不肯罢休，他选择小心翼翼接近。
歌声是从一艘大船传出来，人鱼挨着船体，抬头望去，耳朵微微地动着，船上有很多人，混杂在一起分辨不清，只有那歌声轻轻地自成一线。
人鱼靠着船，一动不动地听着那不断的歌声，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
天渐渐亮起，船上灯火熄了，歌声才停止。一下子没了歌声，人类的叫嚷声显得格外突出，人鱼潜下水去。
白日里，人更多了。
人鱼在水下，望着岸边上来来往往的人类，在看到好几个腰上别着东西的人类，好像有注意到他这边后，人鱼不敢再瞧，悄悄地就待在船底下。
他来镇子是想看看那个爱哭的人类瞎子，瞎子？看不见的人类是什么样呢？人鱼吓唬人类的次数里，就没有一次有看到小瞎子的脸，他有些好奇瞎子的双眼是怎样的。
人鱼在水面等天黑等得有些无聊，他沉到水底，可下面连块石头都没有，在离河岸一定范围内连条鱼都没有，对比河的上游奇怪太多了。
“哗啦啦啦”地落水声，有什么东西从船上倒了下来，人鱼靠近一点，被那刺鼻异味给熏到，尾巴快快地朝后移。
就看倒下来的液体，融入水里，向四周扩散。人鱼朝后看了看，再退就出去了。
人鱼只好下到水底，从下往上看那一片黑沉沉的东西，难怪没有鱼，这气味连他都受不了。
尽管从船上倒下来的水，恶臭难闻，人鱼也选择躲着些，而不是离开。他要再听听船上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