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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百草堂(十)

只是很多时候,你怕的不是那场风雨,而是……剩下的烂摊子。

“先去屋里坐坐吧”安常逸心情大好,含笑朝两人道:“我们再商量。”

“再商量”重出江湖,一切事宜都可往后拖一拖。祝汐汐看着坦荡无比的安常逸,总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祝东除了那两句话就再未开口,依然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白泽也是奇怪,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堆令人搞不懂的话,挥挥袖子,便是甩头离去。

这些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上了茶,安常逸目光轻飘飘从祝汐汐和祝东身上掠过,而后温声对祝东道:“汐汐想念兄长,想念父母。旁人不知,你这做哥哥竟也不知?”

祝东有些局促,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瞥祝汐汐,这丫头……当真想回来?

安常逸又道:“昨日瓢泼大雨,汐汐身无分两。若不是我悄然撞见了,你就当真不担心她出个意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叫了十几年的父母兄长,你让她甩甩袖子就离开,她又怎能做得到?先且不谈这其中误会关系,就是个石头做的心也不该让她孤身在外。”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祝东抬眸看着一言不发的祝汐汐,良久,低声道:“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好像十年前,她也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过。

其实她想开口拒绝,可是一想到闫珺那个暴脾气做的让人流口水的饭菜,一想到祝永安那个妻管严的满眼心疼,一想到祝东偶尔为她寻来的那些个口口声声说不要了的小玩意,祝汐汐终是未能开口。

“来都来了,赏脸一起吃个饭吧。”似是怕来人还要走,安常逸轻声试探道:“要不然,先下个棋?”

祝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斜看了一眼安常逸,道:“就你那破棋术,还是别拿出来丢人了。”

安常逸打算装作没听见,低头轻抿了口茶。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急着走了,至于剩下的,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的,都是不急的事。

可是祝汐汐现在心里却是九江的水,波涛汹涌,起伏澎湃。担忧着乘黄会做小动作,又担忧着白羽鹊会打小报告,更担忧的便是该怎么面对所谓的“家”。本想着再多问白羽鹊一些事情,可昨天晚饭没见到白羽鹊,今日前院闹成这样,还是没见到白羽鹊。安常逸倒是面上泰然,竟也未觉得有半点不妥。

思忖良久,祝汐汐开口道:“今日怎未见到安小姐?”

“离儿昨日说是自己常年吃的药用完了,去了上阳寻我父亲拿药。”

“怎么?才相处一天,便成好姐妹了?”差不多是祝汐汐的错觉,莫名闻到了丝丝醋味。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轻抚额头,心想该是快要倒大霉了,白羽鹊十有八九是去找她的干爹九天君了。

祝东没有食言,他在前,祝汐汐在后,一路无言直奔那个所谓的家。祝汐汐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九天君来了,她也能上前理论一番,实在不行,动手她也是不怕的,反正可以逃。

可唯独……迈不出这一步,眼前是那个熟悉的小屋,是祝汐汐习惯的烟火气息。以前一脚就能跨进去的,如今倒成了烫脚的火盆。

“傻站那做什么?”祝东微微偏身,似是不耐烦道:“抓紧进了。”

抬脚,哼哧了半天,祝汐汐都没把那个脚落下,正想着要不要转身逃走。祝东却悄然走过来,一把拉住她向小屋里走去。

“回个家怎的这么麻烦?”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麻烦了呢?

如今该是初夏农忙时节,家里应是无人,坐一坐曾经休息过的板椅,看一看曾经带来短暂美好的地方,头也不回的离开,是她唯一能做的。

只是怎么回事呢?祝永安与闫珺板板正正的坐在略显破旧的桌子旁边,屋子里还是原来那个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墙壁上只挂着一些咸菜萝卜。一切都没变,像是一直等着她回来。

“你阿娘都替你收拾好了。”祝永安含笑望着她,温声道:“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吧。”

门口像是有人经过,拉着头老牛,时不时的哞哞叫两声,屋子里的祝汐汐咧着嘴傻笑,笑着笑着,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们对她一点都不好,闫珺动不动就打她骂她,整天只知道让她洗衣做活。祝东可以去村口的学堂上学,而她却只能被锁狭窄的小屋里。祝永安只会低眉顺眼,半点不敢反抗闫珺,整日挨骂也能笑嘻嘻。可是……她想回来。

闫珺的暴脾气是天生的,爹娘走的早,不装的凶一点,总是有人欺负她。村里的姑娘没人愿意跟她玩,她是别人爸妈口中的妖怪,洗衣做活还能做些事情,整日闷在屋子里怕是憋坏了人。学堂里不收女孩子,姑娘老在外面跑,会被人指指点点,锁在屋里做女红才该是未出阁的女孩做的。祝永安不是怕闫珺,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夫人不容易,就想着处处让着她。

琼花林福来村里的祝汐汐自卑惯了,以为自己身处黑暗,却不曾想过黑暗的原由是因为自己把自己的出路切断,自己将自己的眼睛蒙上黑布,不愿意去触碰身边的光。

他们不知道,在那些个年月里,祝汐汐不用再想她错过的那个莲花塘少年,不用去为了应付一个昆仑将神的职责而残杀自己的同类。琼花林里的鱼虾小怪甚是有趣,她并不是很寂寞。祝汐汐这个名字比小七好听多了,她很喜欢。

她从这个世界中的偏见中偷了一群人,祝汐汐想,自己该是赚了。

赚了啊,怎么眼泪就是止不住呢?

闫珺脸上红白交错,似是受不了这种气氛,低吼道:“哭什么哭,以为自己眼泪多值钱啊!”利索起身,呼哧呼哧的走了。

祝永安慢步走过来,仔细打量着这个多日未见的女儿,眼里像是又起了一层白雾:“说走就走,倒是个狠心的丫头。”

“可不是,你养了个狠心的丫头。”祝汐汐吸着鼻子,努力将眼泪收回去,笑道:“这丫头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