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铁青着脸，眼里尽是嘲弄：“这种东西你也信？”
“信。”祝汐汐笃定一声，眼里透着毋庸置疑：“这种药丸西王母曾经也赏过我，我嫌它长的丑，随手丢在了忘昔里面的一条小溪里。”
“可你猜怎么着？”祝汐汐冷哼一声，道：“溪里安安稳稳了百年的鱼精疯了，发狂的往山下的村子里跑，不吃妖，不吃成人，只吃幼童。大概是那药丸药力太强劲，鱼精只吃了村子里的一个垂髫幼童就暴毙身亡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疯呢？”
祝汐汐盯着勉强保持淡定却说不出话的白泽，一字一句道：“因为它贪心吃了那个药丸。”良久，两人都是无言，祝汐汐又道：“谁在明，谁在暗，谁是友，谁是敌，现在还不清楚。”
“昆仑里有内奸。”白泽垂眸，眼睛盯着石桌上岁月留下的些许坑洼，从嗓子里憋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低语。
“嗯？”
“我怀疑是……鬼车。”
巡逻的三青鸟展翅从云中穿过，嘹亮的叫声震的人耳朵疼，让人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不是他。”祝汐汐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喉咙，道：“是乘黄。”
白泽承受不住一个接一个的打击，眼神有些飘忽：“你说什么？”
“乘黄和朱厌是一伙的，从招摇山一战也好，无望之巅聚集众妖也好，他们的目标就是扳倒西王母。”祝汐汐顿了顿，又道：“乘黄根本没有死。从一开始乘黄就发现了西王母想杀我们这些上古异兽，至于为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所以他才会想法设法逃出昆仑，聚集朱厌乃至万妖进行反抗。”
如今的世界是个新世界。九天君统九天，治阴司，西王母顺世人，理万妖。除了上古留下来的多余的异兽，连同九天之上的元始天尊，剩下的，都在九天君和西王母的完美体系之中。而这完美体系中的破坏者，自然应该清除。
上古异兽拥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想要一下子将他们灭掉，单单一个西王母做不到。西王母落地昆仑，将被人赞誉的神兽拉入体系中，成为了自己人。西王母是世人的圣母，神兽是世人的保护神，理所当然的应该去治理所谓的犯了错的妖兽与凶兽，不，犯了错的神兽也是一样。破坏了体系，立刻踢出然后杀死，没有丝毫犹豫。一个一个，逐步击破，没有破绽，就自己制造破绽。白虎，玄武，重明，混沌，庆忌……上百种异兽如今存于世的也不过十个。
“不会是他，他做不了这种事情。”白泽呜咽了一句，像是幼狼濒死时发出的求救声。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
“说不通。乘黄生性安良，骨头里有对生命的敬重。他不信天，不信命，只信因果。他更不可能聚集众妖去反抗君上的统治，在他眼里，君上是他的信仰。君上守护世人，治理万妖，让弱小的生命不再被谁随意摧残。况且，他是神兽，是昆仑第一批入籍的将神，向来痛恨朱厌这种吃人如麻的凶兽，在他手下身死的凶兽妖兽不在少数。不可能，怎么都说不通。”
“可是他曾经旁敲侧击的告诉我妖无罪，没有什么是活该。”
“是。他曾经不止一次提过君上的治理方式有失偏颇。君上以人为重，以妖为下，出了什么事情都是妖有罪。可是他也说过，没有完美的神，也没有什么完美的事情，以后会越来越好。不可能是他，他不忍心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美好存在的人。”
永瑞宫前的云飘过来飘过去，像是个好奇的小姑娘。游廊上的风铃又在风中泠泠作响，几棵梭鱼草不知怎么回事，焉嗒嗒的垂着头，像是比屋外的两人更伤心。
好不容易理顺的，如今看来却全是破绽，祝汐汐又再次想……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乘黄？
事情实在是太乱，听到一丁点的风吹草动，祝汐汐都恨不得把它拢过来扒开看个究竟：“你刚刚说的鬼车……是怎么回事？”
“我原本怀疑招摇山一事与鬼车有关，还不是很确定。直到你刚才把画本那给我看，我才觉得鬼车脱不了干系。”白泽抿了口那杯早已凉透了的茶，轻声道：“如果说招摇山一战，是因为毫无防备，进了敌人的圈套。那么天织和毕方守来古冰川，上古地脉，就是拿出十足的本领抵御外敌和可能的危险。两个昆仑将神在做出十分的防备情况下，被人不声不响的杀害，除了……是亲近之人，再没有更好的说法。”
“乘黄没有死。”祝汐汐看着变得有些神叨叨的白泽，低声道。
“就算他没有死！这画本呢？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这是有人刻意让你发现。现在能进昆仑，能进你的宫殿的，还有几个？”
昆仑山上依旧是富丽堂皇，高不可攀。清风宫耸立在云端，雕梁画栋，琼楼玉宇，一派俯瞰众生的姿态。
“我害怕”祝汐汐望着辉煌的清风宫，轻声道：“如果那一天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岂不是太惨了？”
如果招摇山那天，她身边的两个人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想想都会起鸡皮疙瘩。
“你走吧。”白泽站在几棵梭鱼草面前，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当初他执意要带祝汐汐回来，该是想着与西王母将此事澄清，再不济，也就是除名昆仑，以后也不用受谁的桎梏。
如今天变了，西王母也是靠不住，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避风口。
“去哪儿？”
“去青丘，找颜四。”
西王母没有把她关进沉心涯，或许是无望之巅使他莫名心累，或许是等着祝汐汐出什么幺蛾子，才能一刀给除掉。想想也是觉得可笑，西王母又不是什么女娲娘娘，怎么就一副老母亲似的护着那群凡人呢？是想着代替造人的女娲娘娘在世人心中的位置？还是想接受无尽的香火和虚伪的赞美？
祝汐汐甚至想如果把自己在凡间听到的辱骂西王母的话传给她听，她现在该是什么表情。
你要做世人眼中尊敬的神君，那就要事事俱到。没有丰收怨你，没有金钱怨你，没有权力怨你。统治不周，王朝灭亡，也是你。就这么一个烂摊子，西王母还是赶着接。可能是那些看弱小的蝼蚁凡人，激发了西王母无处安放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