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陆章
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守着岁。
方家自然也不例外，今年在外漂泊的方家儿女总算是能共聚一堂了。兄弟姐妹们互相询问着近况，互相调侃着，好生欢喜。
“诶，子韵啊你今年许的什么愿啊？”方青青挑眉对着方子韵问道。众人之中也只有她最爱调侃方子韵了，想来方子韵也算是方青青带着长大的。打小两人就在一起练功，磨砺了这么多年一个性子泼辣直爽，一个温润寡淡。
倒也的确是相得益彰。
方子韵迟迟才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冒了句“我要他回来”。
这倒是引得众人猜度，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大姐先开了口。
“他回来？莫不是子韵心里有人了？”
“哟哟哟，还看不出来吗？是那家的姑娘啊？还要人回来？怎地，人不喜欢你所以跑了吗？”
······
众人就这样说着，方子韵也只是温笑听着。
这时估计也只有方然知道方子韵说的这个他是谁。众人的逼问调侃方子韵皆一笑而过，可方然知道方子韵这是喜欢上了那王爷。
“各位姐姐哥哥容我透口气吧，我不过顺口一说。你们哪来那么多问题，再这样说下去你们岂不是要我明日便去娶个姑娘回来？”方子韵戏虐道。
方青青看方子韵都如此调侃自己了，她满不在乎地说道：“谁说一定要你娶回来？你就不可以嫁出去吗？我看上次那宣爷不就挺喜欢你的吗？”
“那······”方子韵咽了咽口水，“那不一样·····就算是他是皇上，我也不喜欢他。”
方然闻声看向了方子韵道：“你可当真不喜欢他？宣王走后你可是日日都要去那城门看看，你还说这不是动了心？”
“胡说！”方子韵倏地站了起来，“我可没去看他，我只是······只是······只是······”
方子韵这是编不下去了，明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他还能如何狡辩？
“羡儿，你看看你小叔。好不老实，明明就喜欢却非要口是心非。”方然对着自己女儿道。
“方然，你对女儿说这些干什么？”安素羡对着方然说着便从他怀里抱走了女儿。自己带着女儿到一边玩去了，其他人也觉得这边气氛不大好也就跟着过去逗孩子玩。
房的这边只剩下方子韵和方然了，方子韵低着头不敢看方然。可方然却是一脸地无谓，良久等方子韵不那么紧张了他才开口。
“怎了？大过年的。”
“没什么·······”
方然看着自己这个犟脾气的弟弟直摇头，“你二哥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不能喜欢他，你何须这样呢？”
方子韵摇着头道：“没，我只是·····诶，我也不知道。”
“罢了。”方然说着站了起来，“自个儿好生琢磨去吧。”
说罢这一间房子硬是分成了两半，方子韵一人独占一方。他不是不想融入，只是他这颗冷冰冰的心实在是暖和不起来。
估计也没谁看得见我吧？方子韵想着便偷偷出去了。
这是方然的府上，方子韵不熟只能四处闲逛。逛累了也便就又回到了房里，同其他人一起嬉笑玩乐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心照不宣。
嫩芽熬过了一个冬，这才有了力气舒展开来。初苞鼓鼓地似等着什么，看这燕北归暖阳出这才绽出了花儿。
春日里的江南各位惹人喜爱，像是阳仔深闺的少女亭亭玉立、婉婉动人。
惊蛰后，方子韵收到了一封来自漠北的信。
淡淡的墨香里夹杂黄沙的气息，沙场上那股子血腥还是未能散去。
方子韵一下台便收到了这信，妆都还未来得及卸呢。站在梳妆间里，痴痴地盯着这封信像是看着许久未见的情人。
说白了，就是他方子韵见了齐晨一般。
这时方青青也下了台，卸好妆来找方子韵闲聊却看见他傻傻地站在房里。方青青这就好了奇，悄悄地走到方子韵身旁抢走了他的信。
“哟哟！”方青青嗔笑道，“这是谁家小姐给你的呀？”
“师姐你可别闹！”方子韵只想着如果抢回信来，可耐不住方青青几番挑衅只得说了实话。
“这不是哪家小姐给的。”
“哦？”方青青一对秀眉挑得老高，“让我来看看。”说话方青青的眼神便落到了信封上，“哟！齐晨？果然是那王爷啊。”
方子韵涨红了脸，不在与她争辩自个儿坐到了一旁道：“你还给我······”声音闷闷的，方青青也便听出他是忍着的。
方青青虽确实爱捉弄他，只不过这火候他也是知道的。
“好了好了。”方青青将信塞回了方子韵手里，“自个儿好生看看吧。若是有谁遥隔千里还这么惦记着你，管他是男人、女人？你只需将这余生交予他便是。”方青青说着拍了拍方子韵的肩，这倒还吓了他个哆嗦，“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王爷，日后无论如何你也是受不到苦的。”
方青青说完见他没什么反应，而自己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说也索然无味。想到如此她还不如自己去玩呢。
那日以后，一连好几个月方子韵都收到了齐宸的信，而他却从来没回过一次连这城门他也不再去了。可齐宸却似回回都能收到他的回信一般，每次的语气在这信里都格外欣喜。
在信中齐宸竟然还给方子韵取了个爱称——袅袅。
对这称呼他竟还有自己的一番说辞。
吾卿袅袅，不知此名汝则好乎？但此乃使吾深有感，袅袅如是日余见汝之时，如是日余初听戏，烟雨袅袅，余音袅袅，吾之袅袅。
“噗！”方子韵轻笑，心想着这人也真会编。
后来忍不住也就回了他的信，两人就这么书信来往又是一年。
春，夏，秋，冬。
四季轮回，这两人的感情不曾因此改变。即使这其间隔着千山万水，可这感情却似跨过了千山万水什么也没做两人都已走进了一步。
可突然齐宸的信断了，这把方子韵吓得不轻。日日都去寻那驿站，可回回儿都是失望而归。想着大概是战事吃紧，所以他这才断了同自己的书信吧？
城墙上又挂起了红灯笼，这又是一年隆冬。方子韵被大姐派到街上去买年货，看着街上撒欢的小孩他轻扬了扬嘴角。可那笑颜转瞬即逝，下一秒他又想起了那远方的他。
今年的转运楼生意更是红火，一连好几个名角都没有抢过他们的风头。方家人可高兴了，方子韵却毫不在乎，自从与齐宸的信断了后他就没唱过欢快的戏。
“子韵啊，你看看你，一天都哭丧着脸要干吗？”方青青揉着方子韵的脸道。
方子韵不语直摇头。
“诶~”方薇荀也看不下去了，“子韵大过年的唱点高兴的东西不行吗？”
“就是。”方青青附和道。
方子韵还是不语直摇头。
方青青和方薇荀两相一望，便知对方在想着什么。两人不再规劝他，关上门两人便出去了。
“你说这子韵不会是真喜欢了那王爷吧？”方薇荀对着方青青问道。
“我看十有八九，这才三个月没收到信便已是这样。这般望穿秋水的情状，想来戏子无心王爷无情。他俩倒给整反了······”
方薇荀敲了敲方青青的头道：“尽是些胡说八道，日后还如何嫁人啊？”
方青青只觉得委屈，“你自个儿不也还待嫁闺中吗？咱兄弟姊妹四人也就二哥成家了吧。”
“诶······”方薇荀叹气道，“估计等子韵都嫁出去了，我俩大抵都还未找到自己的那个有情郎吧？”
“谁知道呢？”方青青耸了耸肩。
话说今年方家人儿女又共聚一堂，只不过不是为了过年而是为了商讨在哪过年。
“今年怎么过啊？”
“不如待在京城？明年再回去？”
“诶，去年就说今年回去，今年又说明年回去。这明年推明年的，等到时候都两鬓斑白了都还没回去。”
“也是诶，你怎么看。”
“那不如就回去吧。”
方青青、方薇荀、方然三人讨论的火热，可就是不见方子韵说话。他们三俩也懒得询问他的意见，不是因为不想听只是你现在和他说什么他也只会回答你“恩”“哦”“啊”。像是根木头似的。三人讨论好结果后给方子韵说，他也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午后，方子韵不用登台就在这城里闲逛。先是去了那城门，倚在门上好久才走。后来这脚不知怎地就走到了城北的宣王府。
“你们······”
“方公子你日日都来问，我实在是不知道王爷多久回来啊。这战场上的事儿谁能说得清楚？”守门的侍卫还没等方子韵说完便一口回绝了他。
方子韵尴尬一笑，也只得作罢。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一声马鸣。
倏地转身，却见一匹黑马。
再往上望方子韵总算是见着了那朝思暮想的人——齐宸。
“硕明·······”
方子韵喉结微颤，这声音有却似无。
齐晨坐在马上嘴角上挑，似“奸计得逞”跃身下马。
雪似懂了什么，悄悄地下了起来不大不小倒是顺了某人心意。
“若不是铁衣未卸，我真想抱抱你······”
齐宸一走近他，方子韵便飞到了他怀里什么也没说。齐宸一惊，却也还觉得甚好。
良久方子韵才从齐宸的怀里起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方子韵，眼里的温柔似水。
方子韵看了看眼前的人，似有在梦里的感觉。他伸出了手捧着齐宸的脸，齐宸立马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齐宸身后一行人没得主子命令不敢动，齐宸也不在乎其他人好似这儿只剩下了他和方子韵。
方子韵轻抚这齐宸的脸，不知怎地竟低下了头落着了泪。
齐宸这可心疼了，打横抱起眼前的人便向府里走。方子韵愕然，慌张抬起头却见那人笑颜。
“外面的雪可下大了，我受得住，可袅袅你却不行。”
方子韵破涕为笑，齐宸看着他这样便是更开心了。
他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喜欢这名字？”
方子韵羞赧，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儿。
“恩。”
“我就知道袅袅你会喜欢。”
雪下得愈发大了，可这府里却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