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走,我不知道怎么向他们交待。颜夕抓住他冰凉的手,试图将他拉回来,哥,我说过,亲情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我在姑姑的坟前跪了一整夜,请求她的原谅,叔叔那边我会跟他解释清楚,放手吧,我该走了。韩青研决心已定,他的手从颜夕的手里抽开,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颜夕跟在他的身后,妈走的时候,笃定地相信我可以令你放下仇恨,哥,我自知自己没有那份力量,可是你会答应她的,是不是?
韩青研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速地走下楼梯,他在院子里停下,双手张开,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哥,不要走。颜夕再次挽留。
这里的空气和风都是自由的,可惜我不是,必须离开。小夕,你要记住我说的话,以后装作不认识我,还有,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自私一点地跑掉,不要再像上次那样站着让我打了。韩青研忍不住笑起来,不是每次都有英雄出现的,傻丫头。
是为了担心我,所以才必须要和我划清界线,是这样吗?
韩青研不解释,只是看着颜夕。
我不愿意看到你难过。这是颜夕的心里话。
我也是,但是这不能成为我留下的理由。
为了姐姐也不可以吗?
你知道了?韩青研看着颜夕。
她对你是认真的,你不要辜负她,她经不起一再的伤害……
我能给她的只有伤害!
门外传来不耐烦的汽车鸣笛声,韩青研靠近颜夕,他最终放弃了拥抱她的念头,只是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颜夕的头说,再见,再见。他连续说了两次,然后拖着黑色的皮箱打开铁门,陆小锦坐在红色的跑车内用挑恤的眼神看着颜夕,铁门关合,她的耳边还不断回想着韩青研的声音,再见,再见。
颜夕看着院内的椅子,不久之前,韩青研经常坐在椅子上看书,或是恶作剧地拍着她的头,送她喜欢的巧克力。关于他在这个老宅子的种种,不知他是选择遗忘还是永世怀念。
跑车发出嘈杂的声响,它将载着韩青研进入另一种生活,而他盲目地选择这条路,会不会盲目地改变自己凉薄的个性,颜夕不得而知。
她裹紧外套跑上楼梯,差点撞上严禾。
姐,你怎么坐在这里?
我不想看到他离开的背影。严禾对于韩青研的离开毫不意外,语气平和。
你没事吧?颜夕紧张地问。
我觉得自己的时间无多,所以过于紧张,忽略了他是一个人,不是受我控制的玩物,小夕,这世界上,有很多感情都是无法受自己控制的。像韩青研,我根本抓不住他。
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然后呢?他的心根本就不属于我,没有爱情也没有关系,我还有你们。她突然看着颜夕说,我想和你拍照。
颜夕想都没想,直接点头说,好!此时,就算严禾要的是她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给。
她们在房间里肆意地拍照,拍严禾裸露的身体、左脚的伤疤、颜夕的长发、长长的睫毛,她们坐在阳台上合影,相机咔一声记录下她们的笑容。背影是初升的阳光,她们的头靠在一起,颜夕笑容甜美,严禾的笑有些羞涩,眼神清澈透明。
就这样了。严禾满意地不断地翻着相机里面的照片看。
那我把这张照片冲洗,放在钱包里,这样的话就可以常看到姐姐了。
傻瓜,钱包里应该放和男朋友的合照。
是放亲人的照片。
他娶了你,他就是你的亲人。
我说过我和他没什么的。
我也说过你不能辜负他的。严禾故意和颜夕顶嘴。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颜夕只能岔开话题。
管家婆,我下午搬过来好不好?严禾取笑她。
当然好啊,我下午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还要上课,我自己可以了,东西不多,我只是想把那个红色的木桶带过来,我用习惯了,泡澡比较舒服,可以把我洗得很干净,然后在路上。严禾又露出羞涩的笑。
姐,你以后要多笑笑。
为什么?她看着颜夕问。
很美。
小夕。严禾叫她的名字。可以遇见你真好,知道吗?每当我绝望的时候,我就会失去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但是现在不会了,小夕,你那么笃定地相信我们会走在同一条路上,小夕,你那么期盼着我们一起走向光明,我想生存下去,为了你,小夕。严禾突然用词感性,让颜夕有点失措。
严禾见颜夕不说话,又低头看相机里的照片,不停地指指点点说,这张漂亮,我要这张。小夕,你头发可真长,我以前也是像你这样,留着长发。你姐姐我的身材是真的好啊。小夕,你的睫毛很长。
姐,这个给你。颜夕将母亲留下的镯子递过去。
什么?严禾的眼神还停留在相机的照片上。
是妈留下的,在我生日的时候,父亲把她送给了我。我想,妈妈应该更希望拥有她的人是你。她把镯子放在严禾面前。
阳光照射着银镯子,半寸宽的镯子上刻着像是图腾的阴文,只是纹路已不清晰。严禾久久地盯着那只镯子看。
怎么了,被我割爱感动了吧?颜夕看着严禾的表情,有些得意地说。
你说,这是她留下的?严禾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一直戴着,直到去世的前两年,她把这只镯子装进了盒子,爸没有说原因,他从不多谈关系母亲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你的失踪成为他们心里各自的伤口,从不敞开倾谈,也从未给它愈合的机会。
严禾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只镯子,表情复杂,她的指腹轻轻地划过每一个细小的纹路。
她,是不是喜欢鲜艳的红色。严禾低着头。
是爸告诉你的吧,每年指甲花盛开的季节,她都会把指甲花的花瓣采下,将其细细捣碎,直到花瓣里渗出红红的花汁,再用洁净的纱布包裹住手指头,一夜之后,指甲就会变成明润漂亮的红色。颜夕对于整个过程印象清晰。
严禾始终沉默。
如果你喜欢,以后我会为你收集所有的花瓣,也为你做漂亮的指甲,好不好?颜夕握住她的手,将镯子戴在她的腕间。颜夕捧着她的双手在嘴边吹,不断地搓着她的双手说,姐,你的手很凉,但以后你有我,还有爸爸疼,你的手会慢慢暖起来的。
我终于知道严禾这个名字为什么改不得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要姓严,是,我终于知道了。严禾喃喃自语。
为什么?颜夕好奇地看着严禾。
为了和你遇见。严禾的表情很认真。
她说,我决定忘记那个女人,你说仇恨和光明不在一个国度,如果我去找仇恨,就无法跟上你们,所以我决定忘记;你说以后我的手会慢慢暖起来,因为有人疼,这让我很感动。颜夕,你延续了我的生命,让我有更多美好的事物可以憧憬。
她说,妹妹,谢谢你。
严禾在巷口和她告别。她说,妹妹,再见。
颜夕看着严禾,她穿着卡其色的运动裤,灰色的针织毛衣内搭白色的圆领T恤,白色帆布鞋,额头的碎发用心型的发夹夹住,简单甜美,像邻家女孩。
时间退回数分钟前,严禾对她说,小夕,你记住我的名字,你延续了我的生命,延续他们对我的爱,我明白,今夕是何年,颜夕是严禾。她绕口令般地念着她们的名字。
她说,小夕,记住我的名字,这样,你才能够找到我。
姐,我记住了。颜夕看着消失在巷口的严禾,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