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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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2章 桑蚕经济

骑马走在西郊“滨江大道”,沈云卿与钱冲说:

“此番回去之后,尽快得把襄阳西门这条路的路基给抬高拓宽,至少加宽到两里地,同时在东门和南门假设两处索桥,方便进出。”

“这得花不少钱吧。”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襄阳出现割据,西门太窄,一旦襄阳、樊城城头架上大炮,会把汉江给封死,海军将无法进入襄阳水域,届时水路陆路都无法进攻襄樊,会成为朝廷在当地的死穴。西门这条路太窄了,甭说兵力展不开,就是大炮都展不开,一旦遇上个大雨甚至洪涝,这条路就得给淹了,到时候非常不利用兵。”

“此事得兵部过问,而且如此兴师动众,会引起密党注意。”

“那就不让他们注意。”

虽然已经跨入进入热兵器时代,但襄阳樊城的位置,仍然能对热兵器武器带来很大的地形压制。如果把火炮架在襄阳城头,海军就是火炮再多,也会被城头火力压制丧失作用。

骑马走了两个多时辰,一行人于午时前抵达二十年前苏家庄遗址。

孟曾泽案破获之后,沈云卿安排苏家姐妹重返襄阳,把当年就地埋葬的遗骸收集起来,就地立了一个坟冢。这才两年时间,坟冢已经长满杂草。

“从残垣断壁间看,这苏家庄当年可不小啊,不比当孟曾泽的孟家庄小。”

“但是苏家死难者却没孟家庄人多,钱将军不觉得奇怪吗?”

“嘶……员外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说不通,这么大的庄子,怎么能可能只有七八十口人,就是在住三百口人也绰绰有余。”

“这就是可疑之处。”

当年苏家灭门案,除了苏家姐妹和奶娘,共计七十二口人被杀,由于当年户籍统计混乱,苏家到底有多少口人,襄阳官府也含糊其辞,或者说当时的襄阳官府已经被密党买通,在替密党掩盖真相。

而从苏家庄遗址规模上看,苏家庄合理的人口应该是三百五人到四百八十人左右,但事后只发现了七十二具烧焦的遗体,还偏偏漏了奶妈和苏家姐妹,这有些说不通。

淄州案发之前,沈云卿并没介入苏家灭门案,当年出了苏家灭门案,派人下来查的也是刑部,并没引起很大重视。淄州案发后,重查襄阳案,很多疑点逻辑上说不通。

尤其是沈云卿亲自派人跟随苏家姐妹回襄阳考察,这么大的规模和死亡人口,根本对不上。

因此有理由怀疑当时除了苏家姐妹和奶妈三人,还有其他人幸存,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否则不足以解释苏家姐妹是如何逃脱孟曾泽清洗。

如果当年还有其他人幸存,这些人现在在何处,苏家姐妹是否在他们的视线中。这也是沈云卿一直留着苏家姐妹的原因,他高度怀疑苏家还有其他人健在。

而根据孟曾泽的交代,他们当时做的非常彻底,不可能还有活口。但是沈云卿也发现了一个逻辑上的冲突,就是孟曾泽虽然经常活跃在两湖地区,但孟曾泽事先却不知道苏家就是密党高层元老之一,事先也没特别意留意过苏家。

因此孟曾泽执行任务的时候,对苏家的情况了解不多,更多是来自密党高层提供的消息。

也就是说,孟曾泽并不知道苏家有多少人,他最后就是数尸体结算任务,而当时大火之下,孟曾泽也没留意有没有婴儿,因此无从得知当时苏家庄的人员情况。

从现场的规模和遗存瓦砾非虚上看,苏家庄当年的浩劫,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就被犁平,孟曾泽的交代也证实了这一点。

根据孟曾泽的交代,他当年特别询问过自己的上峰吕临飞,苏家有无武装力量驻守苏家庄,得到的答复是苏家武装力量会被提前调空,而苏家骨干人员都会在苏家庄,孟曾泽袭击是个空挡。

这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逻辑,如果孟曾泽没有撒谎,那就只能是当时出了什么问题。

至少站在沈云卿的角度,在预感到可能面临威胁的时候,突然因为什么原因,需要调走自己身边的武装力量,作为一个身在高位的核心人员,不会不做防范。

因此有理由相信,苏家灭门案背后应该还有其他未解的谜团。

“钱将军,待过几日天气放晴,让人用洛阳铲给我在苏家瓦砾上往下取土探杆,看看有没有夯土层、地下室和密道。”

“员外是怀疑苏家当时有大鱼跑了?”

“嗯,这里面一定有其他什么隐情。走,去就近的村庄看看。”

“是。”

洛阳铲虽然是近现代的发明,但是不妨碍借来发挥一些作用,用来搞一些地质勘探、土层抽样、地下探查。

苏家庄所在位置非常偏僻,即便这些年襄阳长足发展,但距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五六里路,当年距离最近的村庄会更远。

就近来到六里外的杜家沟村,村的规模明显大得多。村里可见一些散商正在收生丝,装入麻袋之后用大篷车运走。

这些散商都是持有朝廷授许的商人,被允许收购朝廷和绸商配额之外的生丝。

朝廷每年定点从地方桑农手中以合理价格收购生丝,并补贴种桑。而地主和大户种桑养蚕朝廷则不兜底,由他们自己解决渠道和销路。

地主的生丝一般都会卖给绸商,而绸商当中,江南绸商每年是按配额生产,因此理论上生丝的需求量是相对稳定,并随着市场需求增加而配额增加。

江南绸商之外,两湖的绸商和四川的绸商则不受配额限制,可以在两湖地区购买生丝,但是需要朝廷的授许才能收购生丝。

这些下到地方村子里收购生丝的商人,基本上都是大户吃饱后,散户过来收的生丝,而且质量大都要差一些。

而这些商人把质量差一些的生丝收回去,加工成次级丝织品和装饰面料,消费人群主要是小市民和国外下级市场,利润和优质丝织品相比低得多,但是销路很好,国外市场很大。

这种次级丝织品虽然质量不高价格低,但是穿在身上和高级丝织品差距不大,同时不论什么丝织品,其实耐受性是差不多的。

在耐受性相差无几,价格却更便宜的情况下,次级丝织品反而比优质丝织品的销量大。

桑蚕产业在两湖地区的开放迅速带火了当地经济,并刺激传统农业发展,加速了两湖地区的经济恢复和人口增长。

就近来到一处茶棚,茶棚的主人是个年近七旬的老叟。刚坐下,老翁拎着陶壶上前倒水:

“几位客官不是来收生丝的吧。”

这时沈云卿接过话问:

“这位大哥怎么知道我等不是来收生丝?”

“这个天气来收生丝的一定得赶着大篷车,一看你们骑马,老朽就知道你们不是来收生丝的客商,一定是路过。”

“大哥好眼力。敢问这位大哥可是一直住在这杜家沟村?”

“十五年前还没有这杜家沟村,是后来才有的。老朽是十二年前搬来这里讨个生活,所以就住在了杜家沟。”

“那大哥可还有儿孙老伴?”

“老伴腿脚不利索,在屋里烧烧柴,膝下有个儿子,在襄阳城里打打杂,养家糊口,偶尔回村看看我们这把老骨头。”

“那家里的地,谁来种?”

“家里的地有二孙子种,种不了的地都种了桑,桑树租给邻家养蚕,每年收些地租钱。”

“是嘛,日子还行吗?”

“那是比二十多年好多了。种桑不收税,不缴田赋,只有养蚕的才收税。所以种桑只要有人养蚕,就能赚钱,即便日后不养蚕,也能砍了桑林卖桑木,土地还能照种,日子比以前好的太多啦。”

“是嘛……”

朝廷对两湖种桑养蚕的补贴虽然主要倾向于农民,但细分起来政策有很大不同。

种桑自耕农的桑田不征收任何田赋和税赋,而养蚕的,包括既种桑又养蚕的,收取养蚕税,不收田赋。

因为种桑是不能产生经济效应,而养蚕能产生经济效应,因此征收种桑税是不合理的税。

但是,这个政策只对自耕农有效,对地主是无效的,地主大面积种植桑树,就得缴纳种桑税,虽然不多,更多是象征性税收,但是作为一个税种存在,日后好调控。

同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养蚕,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伺候蚕宝宝吃喝拉撒,因此有人只愿意种桑,然后通过出租桑田获取养蚕户的租金,这种只种桑不养蚕的农户在当地又有一个绰号,叫“懒桑户”,他们只种桑不养蚕。

此外这些年也发现,种桑养蚕还能间接起到治理腐败的问题。

因为朝廷政策对持有五十亩土地以下的种桑自耕农进行桑田免税,因此如果地方官盘剥桑农,拒不执行政策,继续收取桑田的田赋,桑农就不会种桑,桑农不种桑,养蚕就会大打折扣。

而养蚕又涉及到绸商和商人的利益,商人就会出面反映问题,地方上的金戋寺也会打报告,结果就是商人和绸商开始压制地方官僚,因为地方官僚的腐败伤害到了商人和绸商的利益。

而朝廷的补贴农民的政策虽然对农民有利,但同时鼓励了桑蚕生产,对绸商和中间商也有利,于是让中间商、绸商和农民的利益捆绑到了一起,共同抵制地方官僚的盘剥。

但是,这得有一个大前提,就是朝廷中枢得有人替商人和农民说话,替他们出头,得有信访和反馈机制,如果朝廷中枢的官僚和地方官僚沆瀣一气,那就很难实现这种现象。

因此关键还是在沈云卿和金戋寺,如果没有沈云卿,而是其他什么混账官僚和权贵把持经济政策,可能要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