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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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利诱

市场面前资本为王,永远是实力说话,你有再高超的技术,再灵活的头脑,人家用钱筑起铜墙铁壁,你也无用武之地。

因此户部在发现蔡生廉险恶用心后,会迅速让铜钱升值,将损失转嫁给当地关系疏远的大户,从而切割市场,去保关系密切的江南钱庄、票号和富商,暂时屏蔽蔡生廉的汇市狙击。

但是这里有个时间差,从江南市场发酵出现苗头,传到户部,再从户部得出应对方案,做出决策再到地方,没有半个月,也得有七八天,蔡生廉有足够的时间搞垮地方,更何况现在户部还没想到这一层。

除非地方上的钱庄、票号暂停白银业务,这无异于告诉市场,他们的资金周转发生了问题。

但实际上资金并没有问题,敞开兑换才会发生资金问题,有问题的是人心。

一旦兑换业务暂停,蔡生廉就在暗处可劲的躁腾,制造大范围的市场恐慌,引发更大规模的罢市活动。

即便最后能收场,地方上也是元气大伤,得倒下一大批资本,蔡生廉的目的也达到了。之后已经楔入各地的桥头堡迅速扩张,一两年间就能形成绞杀之势。

此外皇帝也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女帝默许怀王出手,是要搞破产一批两江的富商,然后好赖账,至少赖掉一部分,同时以欺市为由,把这些个富商财产充公,以补国库亏空。

但皇帝想的只是如何过瘾捞钱,她可未必知道经济的是怎么回事。

搞垮地方上的富商是解决了欠债和一大批顽固份子,但依附富商的其他中小经营者,和生产链上的生产者,同样会因为上层产业和资金的崩塌而瓦解,最后伤害的仍然是地方上的经济,所以这是饮鸩止渴。

同时蔡生廉不是超人,也不是现代企业,他不可能大包大揽面面俱到,所有行业通吃,最终都能实现盈利。

蔡生廉势必只收赚钱的,盈利微薄和不赚钱的产业统统让位给赚钱产业,如此又形成辐射效应,给整个江南造成产业上的毁灭打击。

产业链条是长期形成的市场,尤其是农耕时代,产业链条的完善需要很长的周期,一个环节的改变,改变的是整个产业链的分工。

以丝绸为例,如果蔡生廉在统一了江南半壁市场,大搞利润最高的丝绸产品,是必要把农田变桑田,大范围的搞桑树种植。

一个植桑周期至少三到五年,同时农民变桑农、蚕农,按说农民的收入是要比种地赚钱,可整个江南如果都搞养蚕,口粮就得从外输入,加剧了粮食紧张、市场成本和土地矛盾。

更何况江南是华东地区的粮食重镇,缺了江南一环,朝廷在东南的统治根基将受到空前挫折。

有鉴于蔡生廉扩张带来的严重的危害,提前让铜钱升值,有利于抬高蔡生廉扩张的成本,而且是在他已经摊开的情况下,抬高了成本,他就是想撤,也撤不回,撤就得损失前期的投入。

不撤,汇率上涨,继续做多市场,和做空市场花费的成本将更高,最后的局面就是蔡生廉和江南富商僵持死磕,两败俱伤,倒下一批人,蔡生廉没能吞下成果,缩回秀州。

既达到了皇帝赖账的目的,又让江南各地元气大伤,同时兰陵还能置身事外。

但问题是户部还做梦,继续让铜钱维持现在的汇率,好牟取暴利,浑然不觉铜钱市场价更快会破八贯,甚至九贯。

尽管只是短短的半个月一两个月,但如果发生挤兑风潮,这几天完全够了,所以怎么让户部主动的现在就让铜钱升值,才是关键。

所以沈云卿这么说:

“张大人,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关键还是看陛下。”

“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让朝廷把江南的盐价抬到三百文每升。”

“什么啊,三百文,你疯了吧,你这是要逼反江南百姓呀。”

张祥心惊肉跳嗤之以鼻,沈云卿却说:

“有价贵的自然有便宜的,私底下那么多的私盐贩子,随便让人抓几个判个死罪,然后再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们卖低价的私盐,老百姓自然只买便宜的。”

“那跟兑汇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把两淮的铜钱引过来江啊。”

“这是为何?”

“户部虽然是一个衙门,但是江南和江淮却是两路人,平日里是划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江南的手不北上,江北的脚不南下。

眼下蔡生廉在江南势大,江淮的盐商在江南除了盐市,也没有其他抓手,可不敢贸然南下解围,更何况哪有给他人做嫁衣的道理,所以得把江淮的盐商引来江南。”

“然后呢?”

“张大人你想啊,江淮盐商多铜钱而少银子,蔡生廉在江南哄抬物价做什么,不就是打江南的铜钱吗,但如果江南的铜钱一夜间暴增,他蔡生廉还打得动吗,这是其一。

其二,江南铜钱陡增,铜钱在江南民间的兑价就得跟着跌,因为铜钱太多。铜钱跌价,盐商赚到的钱兑成银子实际上是减少的,再加上走私贩子低价盐,盐商的利润又少了。

盐商的利润少了,但是钱已经过江了,他们能买账吗。那就只能逼着户部把铜价抬上去,让铜钱更值钱,盐商能在江南用铜钱兑更多的白银,然后去秀州折腾,因为蔡生廉银子多。

蔡生廉后院失火,能不着急回去救火吗。”

“哦,本官明白了,你这是引狼入室,坐山观虎斗,把江南搞了个稀巴烂,你倒成了没事人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此乃一箭三雕,既削弱了江南各地势力,又打击了蔡生廉,还让两淮的盐商蹚浑水,而两淮又陷入钱款稀缺,到时江淮再出什么事,盐商紧跟着得翻船,谁让他们刀口舔血,不付出代价能行吗。”

“那你怎么不说你干什么去了?”

沈云卿脸色陡然一正,一脸的大义凌然之色:

“沈某这不是给陛下分忧了吗。”

“呵呵。”张祥冷笑一声,接着说:“依本官看,你是嫌事还不够大,再添把柴,让火烧的更旺。”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不如此,一年后陛下得后悔,现在收拾还来得及。”

经济的本质是一张巨大的流动网络,破坏任何一个节点,其结果都会产生连锁反应。

皇帝是不懂经济的,她就知道看着自己钱少,想当然的要伸手,其实是市场错配和官僚机构的失灵,导致的必然结果。

哪怕皇帝控制了市场秩序,也不至于因为官僚机构的失灵,出现系统性的经济崩盘。

可见没有国有企业这个稳定器,任何经济成分的变异,都可能让市场塌方。

当晚,沈云卿给沈严良去信,就兰陵协防之事与刘岩镜磋商。同时张祥考虑了一晚,第二天花了一天时间写了一封长信,让人急送神都交给林毅贤。

约莫三天后,沈严良坐车来到兰陵城刘岩镜府上,沈严良的不期而至,既在刘岩镜的预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蔡生廉的攻城略地,沈家早晚要上门与他联手,预料之外是因为来的太早。

“沈兄,此来兰陵可是为蔡生廉而来。”

“呵呵,刘员外也不是外人,沈某此来确实是为你我两家联手对付蔡生廉而来,不知刘员外可有意否。”

“那沈兄准备如何联手,又如何对付蔡生廉。”

话题很快进入深水区,沈严良开诚布公的说:

“比之其他州郡,兰陵的优势在于你我两家内外分明,刘员外控制着银市,我沈某人坐断了铜钱,故而他蔡生廉来攻兰陵,无论攻你我何人,都无济于事。

但蔡生廉如若兼并了钱塘、临清等地,做大江南一隅,届时再来攻我兰陵,其势恐怕三倍于你我。故而沈某以为,应该趁蔡生廉刚刚动手时,去攻秀州,令其后院失火,首尾难顾。”

“哦,这好吗?蔡生廉尚未来攻我兰陵,我等去攻他,以你我之力怕是够呛吧。若是惹恼了蔡生廉,他恐怕先来对付咱们。而临清、钱塘未必会领咱么的情,帮你我二人。”

“理是这个理,但蔡生廉攻临清、钱塘,其秀州老巢必然大不如前,此去攻他,即便不能伤其元气,动他几根毫毛,也总比现在束手就擒的强。”

“但万一陷在了秀州,这怎的说。”

“你我陷在秀州,又怎知道蔡生廉不会因此而受困,陷在临清、钱塘等地,如此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势。而兰陵情势刘员外应该清楚不过,各大市均在我沈家手中,蔡生廉若是来攻,攻我沈家为上策。

眼下各大市与我沈家均有契约,只要蔡生廉受挫,他便没有十足把握攻我兰陵,在情势明朗之前,各大市的大户也很难倒向蔡生廉。

但倘若蔡生廉收拾了钱塘、临清,再来攻我秀州,届时面对蔡生廉高额利诱,沈某可难保各市的大户不会倒向蔡生廉,掉头对付你我。”

“去攻秀州事关重大,能否容刘某考虑几日。”

“那沈某就恭候刘员外佳音。”

言毕,沈严良起身要走,刘岩镜忙是又说:

“沈兄且慢。”

“刘员外还有何指教。”

“刘某听闻,令郎近日在海通买地,不知沈兄是要在海通另谋生意,还是冲着秀州而去,今日能否明言。”

“呵哈哈,买地嘛,自然是为种地。当然,亏本的生意自然是不能做的。”

“但据刘某所知,江淮道上良田奇缺,沈兄去海通买地,价钱一定不便宜吧。”

“此事尚未说定,待等田契到手,再告知刘员外如何。”

“既如此,沈员外请自便。”

沈云卿在海通买地,买的都是盐碱地,钱先给了,让王曦照去应付接下来的开支,但地契还没到手,因为地契得要过司户的手,保密起见,暂未办理过户。

待等春耕开始,再办过户手续,当下荒地谁开地归谁,谁投资谁收益,最大的BUG是没上限。

因为农耕时代,不可能去开垦超过劳动力极限的地,开了也是白开,没劳动力去种,然后又退化成荒地。哪怕你开恳一千万亩地,只有一个劳动力,那你也只能种二三十亩地,其他都白搭。

同时有皇帝担保,想来一个地方司户也不敢赖账。

但纸包不住火,沈云卿在海通看地的消息是封不住的,为掩人耳目,确实也买了一些地,传到江南就成了沈家要在海通搞第二个兰陵,帮王曦照解决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