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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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庒县风波续(15)

要说这位狗头军师分析的倒是透彻,在海通造反,天然就缺乏扩张的基础条件。

海通的东面是大海,总不能去海上发展,而且海通船业并不旺,也没船出海蛙跳发展。

南面有长江阻断,没有船且不说过江成问题,江南的民情还不至于造反,江南的山头就够朱公成等人喝一壶的,甚至过不了长江,得栽在江面上。

至于北面,都是湿地,所以只能向西攻打扬州。但扬州是江淮治所所在,汪晨贵为啥急急忙忙拉着队伍堵海通的西面,不就是防着打扬州吗。

甭看朱公成现在号众一万两千多人,其实都是乌合之众,有武器的不超过三千人,其他还都扛着农具。汪晨贵虽然只有五千人,但都有家伙,兵精粮足,正面刚铁定是死路一条,更别说去打扬州,根本没这可能。

而且打州县和打省会根本是两个政治概念,你在地方上折腾折腾,可以说是官逼民反,朝廷处理的态度还仅限于安抚和找替罪羊。

但是你去打省会,那就是两码事了。

由于农耕时代的经济重心围绕人口聚居点展开,生产链条也以人口重心为主要市场,所以省会往往人口多,生产力发达,更重要的是,拥有一整套的行政治理框架。

一旦得到了这套系统,那就等于拿到的了治理天下的样板,以及根据地。

当然,大多数农民起义走不到这一步,即便走到了,大都是烧杀抢掠,很少有人意识到省会城市的政治意义。

所以打省会,一定会招来朝廷重拳报复,到时候肯定是死路一条。

杨思茅好坏两说,他既不想招惹朱公成等人,同时也无意逆潮流而动,他很清楚,继续这么折腾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朱公成与皮小五商量了片刻,由于农民起义最初的一些心态和缺乏视野高度,所以此时朱公成还有很多顾虑,于是他说:

“那就依先生之言,且看来人怎么的说。小五,告诉郭友东,把人带进来了。”

“好的大哥。”

少时片刻,郭友东、皮小五,率人押着一个哨长来到茅草棚中。朱公成问道来人说:

“说,汪晨贵又耍什么花样。”

“奉汪大人之命,请几位明日遣人前往我军营中说和,朝廷已释放沈云卿,就在我军营中,望诸位回头是岸,不要一错再错。”

闻讯沈云卿被放,朱公成喜出望外:

“你此话当真?”

“诸位明日差人前去自看便知。”

这时郭友东却说:

“朝廷为何不将沈公子送来我处,让我等去狗官营中做什么。”

“对,狗官不可信。”

皮小五附和道,朱公成又问来人:

“既然沈公子已放,为何不来我军营中。”

“此事乃沈云卿自行提出,非汪大人所迫。”

“放屁!”皮小五破口大骂,接着又说:“骗鬼呢,真要把人放了,还能躲起来,当我等是三岁小儿呢。”

“信不信你们明日派人前去便知。”

这时杨思茅已是想到端倪,忙是打断说:

“朱首领,此事还可再议,不急着回复汪晨贵。”

“嗯,就如此。小五,将他带走。”

“是。”

待来人押出茅棚,杨思茅与朱公成说:

“据来人说,沈云卿已经释放,此法由沈云卿提出,且并未指定你我中人前去,言外之意,可随意派人前去验看真假。”

“但谁又知道是真放还是假放,万一只是故弄玄虚,把人弄来,但还扣着,我等怎知道。”

郭友东担心道,朱公成也说:

“是啊杨先生,这沈公子无权无势,皇帝能听他的。即便皇帝听他的,那些个贼贪官也放不过我等。”

“嗯,首领言之有理,纵然沈云卿能来,但未必被赦放,而且朝廷现在确实周转失灵,不能轻信,但是也不能一直耗着,拖得越久,对我等约为不利,必须有个两全其美之法。”

杨思茅思索了片刻,心中顿生一计说:

“要不这样,明日先派人前去辨认,如是沈云卿,不妨先看看朝廷怎么说。同时我等准备海船,倘若朝廷出尔反尔,我等将家小渡海出海,若是朝廷秉公处置,诸位首领当做准备。”

这时郭友东却说:

“如此与狼狈逃跑有何不同,还不如痛痛快快干他一仗,死也死个痛快。”

“你是痛快了,这么多父老乡亲怎办,难不成跟着去送死不成。你也不看看,朝廷什么架势,我们什么成色,真要打得过,我早去扬州了。”

朱公成一番数落,又与杨思茅说:

“那就依先生之计,若是朝廷无诚意,我等为首者出海逃命,以免连累乡亲父老,想来官府还不至于为难他们。”

要说朱公成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以他现在的处境,再拖一个月,官军的数量就能有两万,即便是眼下,汪晨贵的五千人马,他也根本打不动。

所以最终的结果不会比杨思茅预计的更好,朝廷秉公办理,他们这些人可能逃不过一劫,但是下边的乡亲父老,算是有个善终和交代,但如果朝廷出尔反尔,有得有个活命的后路。

他们都是“首恶”分子,他们逃了,朝廷再往下追究没有抓手,同时也担心他们这些首恶分子回来折腾,激起更大民愤,因此不会对已经散伙的乱民下毒手,虽然日子会难过,但好歹能活命。

海通虽然不是大港,但是船还是有的,零星偶尔的大船也是有的,到时候带着一家老小出海逃难了却余生,不失为一条退路。

商定了策略,朱公成再度招来哨长与其说定明日细节,下午黄昏时,哨长回到军中禀报详细。

晚上,王柬再度找到沈云卿,担心谈判未必顺利。

“本官总觉这伙乱民诡计多端,不会轻易罢休。”

“那是当然的,岂止是王大人您,他汪晨贵、赵东庭、付正瑞,乃至朝廷上下,无不是这样想。但王大人你可想过,乱民何尝也不是这般想朝廷。

朝廷历来强势,且平日里对百姓便多有不公,否则百姓岂能造反。正所谓官逼民反,官不逼,民何故造反,真难道是吃饱了撑着,一定有不得已造反内情。

而且多为地方官府不公所致,故而乱民对官府不信任,官府对乱民又难以信服。其一是官府中人多为官官相护者,百姓目不识丁,对官场格局一无所知,故而朝廷无论派人下来,乱民都一概论之,都视为一党,岂能相信官府。”

“既如此,如何能令乱民取信朝廷?”

“其实说来简单,但要去做却很难办。”

任何时期,老百姓在官权力面前都是弱势群体,即便是现代社会,哪怕是西方社会,老百姓都是弱势群体。

甭看西方社会司法公正,其实单纯的个人去打官司,你连律师费都付不起,所以西方各种公会、组织、机构很多,老百姓都依附于这些个公会、工会、组织、机构,因为组织机构的力量广泛,有专职的法律顾问,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目的,一定会全力以赴。

至于农耕文明下,饭都吃不饱,搞这些虚无主义是不切实际的。

正如要人权,必须得温饱,没温饱,你去搞法制,没教育,你去搞民主一人一票,那怎么不让猴子去搞,好歹也是人类近亲属啊,符合文盲和三餐不定的选民基本标准。

所以弱势群体受到了伤害,让强势官僚去讲诚信,本身就是不讲理。

眼下的困局无非是乱民信不过朝廷,朝廷信不过乱民。

老百姓信不过官府,根本动机很简单,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

朝廷信不过乱民,情况就复杂得多。

首先,激化地方矛盾的官吏背后有人撑腰,如果来处理问题调停劝散的都是一伙,非但问题不会解决,还会更加激化矛盾。

其次是,多数执政者都抱着不良动机,就没打算诚信解决问题,往往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最后等到落实,又是一套,蛋糕做的漂亮,吃到嘴里都是糠,老百姓虽然没文化,但是不傻,是人都有利己思想,只不过在于高低多寡。

其三,即便朝廷诚心诚意解决问题,但如果用人不当,也出问题。

尤其是古代通信不发达,如果在广西出的事,报到洛阳得要十多天甚至小一个月,一个来回可能就是一个多月。期间可能什么事都会发生,万一有个擦枪走火,或者说官吏的素质低,激怒了乱民,那事情就可能复杂化。

所以最简单的措施是让朝廷退一步,暂时退出海通,同时调集兵马在海通西面、北面摆开架势展示武力,以武促谈,保持一定军事压力,同时得昭告天下,公开谈判内容,让舆论同情弱者,形成民间和广泛舆论压力,迫使朝廷按协议落实。

但朝廷显然是不能同意的,于是与王柬没说通,他之好再去找汪晨贵,得知沈云卿的馊主意,汪晨贵便是破口大骂:

“亏大想得出来,这等丑事岂能满世天下的招摇,他不要脸,朝廷还要脸。更何况退出海通,岂不是拱手让出地盘,令乱民做大,简直一派胡言居心叵测。”

“话虽如此,可眼下民不信官,为之奈何。”

“朝廷有法度,当按法度而行,岂能向乱民让步,如此朝廷威严何在,陛下颜面何在。”

汪晨贵态度强硬,在他看来,沈云卿不光做事祸国殃民,连说话也一样混账。

但汪晨贵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国家的威严体现在生活中无不是法律制度约束的行为准则,和国民素质的道德规范,其中法律体系的制裁措施是最大的震慑,如果法律丧失了震慑力,也就意味着国家丧失了执政的基础,至少也是被动摇了执政基础。

因此主权独立,应该是先司法独立,而司法独立的前提,是军事和强力机构具有保障行政能力的自卫能力,以抵御外部干涉和内部叛乱。

当军实力量得以保障司法的执行力,军事力量有效保障国家的安全,才有主权安全,经济安全和个人安全。